第24章
第二十三章
李和頓了頓腳步,回頭看向病床上形容枯槁的老人。
老人身上插滿了各式各樣的管子,李和雖然不知道那些有什麽作用,但能感受到老人的生命已經進入了倒計時。
李和坐在病床前的陪護床上,等待老人的話。
老人張了張口,好像不知道該怎麽開口,李和耐心地等着。
忽然,老人開始講起了錢一舟小時候,是李和沒來錢家的那段時間,錢一舟的媽媽還沒去世。
李和這時才想起來,上次錢一舟消失時,好像就是被他姥爺接走,原來這位老人就是錢一舟的姥爺。
認識到這一點,李和臉上愈發恭敬。
老人蒼老的聲音時不時夾雜着兩聲咳嗽,道:“那個時候,他還是小小一個,路都走不穩,卻願意給我端茶拜年,你說,他怎麽越長大越不聽話了?明明他小時候不是這樣的。”
老人說着眼裏閃爍着淚花,看上去非常懷念那段時光。
李和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或許是些安慰人的話,可惜他太笨了,笨到人情世故一竅不通。
好在老人這種狀态沒持續多久,很快他恢複平靜,兩人沉默下來,只有一旁的醫療器械發出“滴滴”的聲音。
老人重重嘆了口氣開口道:“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辦了,這才找到你。”
李和不知道老人找到他到底要幹什麽,但直覺不是好事。
果不其然,孫建國下一句話便是讓李和主動和錢一舟分手。
李和腦海中某根繃緊的筋瞬間斷掉,電石火光之間,他想起了前幾天錢一舟腫起的左臉,他沉默了一會,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答應還是不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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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建國見有希望,再接再厲道:“其實我們可以做一個假設,如果他和你在一起,那就意味着他不能和其他人聯姻,你來錢家這麽多年了,應該知道聯姻的重要性吧?即使他不選擇聯姻,但他不能沒有後代,且不說錢家那點小打小鬧的生意,我孫家這麽大的公司不能沒人繼承。”
李和依舊沉默着,內心有些動搖。
“對,對不起,給,給我點,時間,考慮。”
孫老爺子在李和看不到的地方露出個隐秘的笑容。
李和走出醫院時,腦海中亂如一團毛線,沒個頭緒。
忽然手臂上有一絲涼涼的觸感,他擡頭一看,不知道什麽時候,天空下起了雨。
醫院牆角處的幾棵桂花樹競相開放,香氣撲鼻。
李和有這麽一瞬間恍惚,像是回到了小時候,那時候的他才十一二歲,每天最大的願望便是能吃飽飯穿幹淨的衣服,找到自己的父母,沒想到如今挨個實現了,可他卻忽然不滿足。
原來長大是這麽痛苦的一件事。
雨越下越大,李和冒着雨,在醫院附近買了把傘,站在小賣部門前,路上行人行色匆匆,每個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
他等雨勢稍小的時候,拿着傘,沿着來時路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回走。
雨滴落在地面上又彈起,打濕了李和的褲腳,路過某個人煙稀少的小巷子時,李和忽然感覺後腦勺一疼,随即失去了意識。
血水在雨水的洗沖下,流入下水道裏,很快消失不見。
***
李和傍晚打電話時,錢一舟正在處理工作,自從孫建國逼他和李和分手開始,錢一舟加快了自己手上的工作,幾乎每天都在加班,企圖盡快拿到媽媽的股份。
但有些人不是那麽好糊弄,即使他有心壓縮時間,這件事情的難度就在那裏。
錢一舟将手上的股份轉移書放下,連續加班的感覺并不好受,他揉了揉太陽穴,拿起手機叫了輛車回家,一想到李和聚餐回來在家裏睡覺的樣子,錢一舟內心軟軟。
出乎意料的,當他回到家時,李和并不在,他找遍了房子任何地方都沒找到。
難道是和朋友玩嗨了沒回家?
錢一舟撥打助理的電話,讓他去查平日裏和李和玩得好的同學電話號碼,助理很快發了幾串電話號碼,他挑了個順眼的電話號碼撥了過去。
“嘟”了兩聲對面接起了電話。
“誰呀?”
錢一舟道:“你好,我是李和的家人,他沒回家,是在你們那裏嗎?如果在的話,給我個地址我去接他。”
“李和?他傍晚被人叫走,沒和我們一起聚餐。”
“沒去聚餐?”錢一舟皺眉接着道:“那你看到叫走他的人長什麽樣子了嗎?”
室友回憶半天只記得對方人挺多的,穿着一身黑衣服,看着有幾分□□的感覺。
話音剛落錢一舟挂斷電話內心有了個猜測,他知道是誰接走了李和,他直覺不好但還是耐着性子給孫建國打了個電話。
孫建國沒有接電話,接電話的是孫建國的護工,錢一舟詢問了李和的取向,護工說傍晚的時候是有個小男孩過來了,但說完話便離開了。
錢一舟叮囑一番,不讓護工将他給孫建國打電話的事告訴孫建國,挂斷電話時,一個驚雷自天空而下,照亮了半個城市,同時,也照亮了錢一舟形如鬼魅的臉。
錢一舟懷着最後的希望,撥打給了賀雪韻。
賀雪韻剛吃完藥準備睡覺,接到這一出電話瞬間開始擔心,恨不得馬上穿過手機來到A市,親自尋找下落不明的李和。
事實上她也是這樣做的,她立刻讓葉賀幫她訂機票,拖着身體來到A市,一定要親眼見到李和的平安。
錢一舟到處找不到李和的消息,恨不得将家裏翻個個去找李和,然而卻一無所獲。
家裏找不到,他很快便開着車,去了所有李和可能在的地方,就連錢家他都去了一趟。
錢鋒現在管不了錢一舟,索性破罐子破摔,被從床上叫醒時,陰陽怪氣道:“哼,我早就看出來那家夥是個養不熟的,果然跑了吧。”
錢一舟神色淩厲地瞥了錢鋒一眼,錢鋒縮了一下脖子,很快反應過來哪有老子怕小孩的,很快又換上一副欠抽的模樣,但好歹是不說話了。
錢一舟翻遍了錢家都沒找到李和,立刻開着車去學校,葉嵩家,但都一無所獲。
雨下了一夜,雨勢漸漸減少,錢一舟一夜未睡,天光破曉時,他接到了孫允成的電話。
孫允成明知故問道:“親愛的哥哥,昨天晚上睡得可好?”
錢一舟一聽是他的聲音,立刻挂斷電話,他從鏡子裏看到了現在的自己,滿臉滄桑,下巴上的胡子星星點點地冒了出來,眼白處遍布血絲,比要死的孫老爺子好不了多少。
手機再次響起,錢一舟無奈接下,“有事說事。”
孫允成笑得賤兮兮,讓人忍不住順着網線打人,“哥,你是不是在找這個人?”
說完,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響起,随後他聽到了李和的聲音。
錢一舟臉色一遍,聲音顫抖着叫了李和兩聲。
李和處在昏迷中,頭暈暈的,聽到錢一舟的聲音,潛意識裏回了一聲,只是聲音虛弱,幾乎察覺不到,但錢一舟何其熟悉李和的聲音,立刻認出了他。
電話很快從李和那裏傳到孫允成那裏,孫允成道:“想救你的老相好,今天下午四點,獨自一人,在郊外廢倉庫那裏等我,不準報警,聽到了嗎?”最後一句,孫允成幾乎咬牙切齒地講了出來。
錢一舟緘默不語。
郊外那個廢倉庫,錢一舟去過一次,四周荒無人煙,除了那個廢倉庫,到處都是田地。
孫允成得不到回答也不生氣,反正李和在他手裏跑不掉,錢一舟不會不來,這樣想着,他手上的刀劃上李和的臉,很快出現一道口子,血順着疤流到下巴處,要落不落。
李和感受到疼痛,很快從昏迷中醒來,一擡眼便看到孫允成陰郁的笑。
孫允成冷冷地笑了一聲,“也不知道我那好弟弟看上你什麽。”說着從摞起來的廢木板上跳下來,手上把玩着刀出去了,讓雇來的人看着李和。
孫允成的計劃很簡單,利用李和将錢一舟騙過來,然後全程錄下來讓他瞎了眼的爺爺好好看看,他乖外甥是怎麽為一個男人要死要活的。
下午三點五十,孫允成看到錢一舟出現在視線中,冷笑一聲将嘴裏叼的草吐掉,遠遠喊道:“來了,哥。”
錢一舟說到做到,一個人來就是一個人來,至少明面上是這樣,至于後面山頭上藏了多少人就不得而知了。
孫允成讓人将李和拖出來,李和嘴上綁着膠布,說不了話只能嗯嗯啊啊,眼神充滿着急切,好像在說:“你過來幹什麽?”
孫允成将人從保镖懷裏拉出來,刀抵在李和脖子上,笑眯眯道:“哥,過來,不要耍花樣,否則——”
他用了點力,鋒利的刀刃在李和脖子上劃出一條痕跡。
此刻的李和,渾身上下都是灰塵,臉上脖子上都是血跡,原本白色的衣服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到處黑一塊紅一塊。
氣氛一時間緊張起來,錢一舟慢慢地走向李和,無論前方是危險還是死亡,錢一舟都義無反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