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帝薨
帝薨
楚熙微顫着手,劍卻穩穩地刺了進去,他聲音平穩,冷漠的問道:“世子可還滿意?公主嘉岚一死,女皇近日必死無疑,你父子二人多年夙願亦可輕松實現。不若寬宏大量,放我們一條生路。”
虞弋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半點情緒也無。她看着倒在地上的替身的死狀,只在心裏微嘆一聲。如果真被紮這一下,她就算不死也得疼上幾天。可惡,幸好假裝受傷跌倒趁機換回了世子身份,她可不想又在瀕死時失去意識,醒來後只看見滿地的屍體,唯獨剩下自己一個活人。
鮮血的味道逸散開來,叫人忍不住皺起眉頭。霧氣籠罩的這片山林似是與世隔絕一般,靜的連蟲鳴聲都不可聞。
“哎,此言差矣!”虞弋不知何時換了一把飛刀樣式的暗器拿在手裏把玩,“把你們都留下,給陛下和公主陪葬,才能讓世人更清楚的知曉我們父子二人的孝心才是!”
說道這裏,虞弋溫和的彎了彎唇角,略帶調侃的說道:“更何況,你可是千玥國未來的主人啊!怎麽能不留下來讓我們招待一番,就直接離開呢!這可不符合我們千曜的待客之道啊!”
“叮叮叮叮叮.....!”楚熙拔劍将從多個角度射來的飛刀銀針全都打落在地,哪怕停歇時正對着嘉岚所在方位,卻也微垂着頭,避了開來,不肯去看一旁重重倒在地上的屍體哪怕一眼。
面臨死亡都不肯求饒,甚至連痛呼都悉數忍下的一代佳人,就這樣殒命在了這人跡罕至的叢林。楚熙輕嘆一聲,壓下多餘而無用的心緒,只專心想着計策。
對于有着微薄朋友之誼,亦曾對自己有過救命之恩的嘉岚公主,他本想留她一命。如果将她遠遠帶走,哪怕幾天,也同樣可以達到讓千曜國的老皇帝死去的目的,卻沒想到千曜世子早有布局。既是無法帶離,為了千玥國,楚熙只能選擇用最快的,不讓她感受太多痛苦的方式的結束了她天真而短暫的一生。
“身手不錯,但也不過如此罷了!請安心的長眠于此吧!至于千玥,我們父子二人會替你好生照看的。”虞弋愛惜的撫摸着劍鞘,然後将劍慢慢拔了出來,“死在我劍下的,不勝其數,不過目前你倒是其中最尊貴的一個,所以,請瞑目?。”
伴随着一聲輕笑,寒光已至眼前,楚熙袖口微微動了動,一種無色無味的氣體逸散開來。他彎腰後仰,架住了這刺向要害的一劍,兵刃相接發出刺耳的聲音。不過交手數個來回,楚熙已經快要支撐不住了,他的身體在這短短時間裏增添了不少大大小小傷口。怪不得世子多年來樹敵無數,卻仍好好活着,真是非人一般的存在,或者說,怪物。
不過一個未及冠的少年人而已,竟如此恐怖。就在楚熙感覺自己下一秒就要被殺死的時候,對方終于察覺自身的不對,退了開來。
虞弋翻身落在不遠處的樹下,她用木哨吹出一個奇特的音符,立刻有暗衛出現,護在她的左右。
“毒?不應當,毒對我不起作用。”虞弋驚奇的看着重傷的敵國皇子,不免露出些許欣賞之意,“莫名的感到些許困倦之意,手腳都不太聽使喚了。身體裏好像出現一股暖流,啊,我知道了,是補藥呢!沒想到,你倒是個好心人。”話落,虞弋狀似揶揄的拱手随意行了個不倫不類的禮表達謝意。
楚熙神色幽深,本想此行若能用自身性命換得鬼修羅性命,再好不過了。而千玥的皇者也不是非他不可。按照計劃,唯有他自身死亡才能起效的護佑之力本可以将狀态不佳的鬼修羅送進地獄才是。可若是自殺,又根本攔不住有着高深身法的鬼修羅。
“堂兄,你在哪裏?我來接應你了!”随着一聲聲急切的呼喊,陣法徹底消散了。原來此時衆人已經到了森林的最邊緣,不遠處就是林中道路連着外界的的寬闊坦途。
楚熙最後遙望了一眼遠處黑發覆面已經涼透的屍體,緊抿薄唇,分辨不出是什麽神情。他眸色決絕,利落的翻身上馬,招呼着衆将士随他向着聲音來源處策馬疾馳而去,不曾再次回頭。
“世子,是否要繼續追擊?還請下達命令!”一黑袍暗衛單膝跪在虞弋身前,用沒有起伏的語調問道。
“現在我太困了,你們去追也沒什麽用處,還可能被敵人一網打盡。”虞弋晃了晃有些困倦的腦袋,滿不在乎的倚着樹幹半坐,“你就這樣禀告我父王,嘉岚公主死了,世子中了暗算昏迷不醒,好了,把我們都帶回去吧!”說完,打了個哈欠,她就安詳的閉上了眼睛,至于是否沉睡,大概只有天知道了。
祭祀的宮殿外
大臣們看着殿門,惴惴不安。實在是怕陛下出來,聽到公主被劫走,氣壞了身體。如果失去了陛下,這太平的日子就要結束了。當初的和平是兩國國君定下血契換來的,只要兩人中有一人健在,就不可妄自發動戰争,違背的國家将天災不斷,民不聊生。誰也不敢率先出手,去試試這是不是真的,以至于這麽多年來,兩國摩擦不少,卻相安無事。
“咔!”大門開了,出來的卻是一個常年侍奉于此殿的啞奴。她微駝着背,面上滿是皺紋,卻神色驚惶,猙獰扭曲。平時稍顯笨拙的身子,此刻卻拼命的快速向外挪動着,還不斷比劃着手勢想表達什麽。
離得近了些,衆人終于從她焦急地表情和快速揮動的手勢看出些什麽,糟了,怕不是陛下有什麽不測。問又問不出,看又看不分明,一官員焦急的推開啞奴,就向殿內快步走去,衆人驚慌間,緊随其後。
慌慌張張的,衆人就簇擁着三王爺走進了大殿。走到深處,一眼就可看見擺放着牌位的供桌前,站着一個人,正是千曜最高的掌權者女皇陛下。
“慌慌張張,成何體統!”女皇轉過身來,不悅的訓誡道。
“撲通!”有的大臣們承受不住,一驚一喜間,一下子跪倒在女皇面前,“陛下,是那個啞仆,”他顫抖着回着,“她就在那......”
“啞仆,啞仆不見了——”
“不好!大門打不開了!”其中一個大臣想要出去命人尋找啞仆,卻驚恐的發現門卡死了。
“怎麽感覺頭有些昏沉?”有人如此說道。
“撲通!”在衆人驚恐的目光裏,女皇直直的倒在地上,都沒來的及再說些什麽,雙眼就合上了。
“陛下——”
伴随着驚呼聲,“撲通!撲通!”接連不斷地有人倒在地上,連三王爺都半跪在地面上。
“有毒!有人謀害陛下!”一個年邁些的發須皆白的大臣聲嘶力竭的喊道。
“三王爺!三王爺!快想想辦法啊!”催促的聲音不斷響起,群臣趴伏在地,只能用力睜大雙眼看向倒地的陛下,心中一片凄然。
“沒想到啞仆竟然背主,可恨啊!”
“啊——,陛下,您可一定要撐住。”
......
三王爺仔細觀察着衆人和周圍的環境,走到燭臺前,看着落下的燭灰,表情沉重,“這是千玥國的斷魂香,一般會摻在香燭裏使用,是用他們國家獨有的生長在極夜中的藥草所制。”說着,他沉沉的嘆了口氣,“皇室一直儲藏有解藥,可此番卻并沒有帶來。”
“可是皇室之人常年食有極晝之地的藥植,陛下應該如您一般無恙才是啊!”一老臣喘息着,痛哭不已,“陛下——”
“除此之外,還有另一種只針對千曜皇室的毒,本王也分辨不出。”說着,三王爺終是支撐不住,雙膝着地,呼吸也重了起來。
“諸位,事到如今,只能等待外面的侍衛發現不對,闖進來了!”說着,三王爺又強撐着支起身來,他踉跄着走到女皇身邊,又重重跪了下去,喘息了一陣,才勉強伸手去試探她的鼻息,只是卻半晌沉默不言。
“陛下,陛下她怎樣了?”已是花甲之年的丞相顫顫巍巍的詢問着。
“陛下她,去了!”三王爺不忍的合上雙眼,耳邊是一片氣若游絲般的啜泣聲。
毒素發作的過快,衆臣的氣力漸漸流失,甚至有的老臣哭的昏厥了過去。老丞相更是淚流滿面,悲不能已。
不知何時,三王爺已經一點點挪到了燃燒着的香燭旁,用手扒着香案勉強站了起來。不待停歇,他就用尖銳的配飾劃開了自己的胳膊,用血将香燭染紅,不多時,大殿上充斥着一種苦澀的藥香。衆臣漸漸好轉起來,昏厥的大臣面部表情也平靜了許多。
又是一聲重重的聲響,已經清醒的大臣向着聲音所在看去。只見三王爺衣袖已經染紅,正不知人事的躺在冰冷的供桌前。黑色的發絲鋪散一地,三王爺那平日素來讓人敬畏的面容,都因緊蹙的眉頭和緊閉的雙眼,而顯出些平易近人來。
“王爺——”,大臣們接連驚呼,剛剛恢複些許氣力的身體卻根本無法動彈。
正在此時,伴随着巨響,宮殿的門扉被殿外的衆人合力撞了開來。刺眼的光亮照射進大殿,叫群臣喜極而泣。
“快快救人!陛下和三王爺出事了!”
“公主和世子呢,他們回來了嗎?陛下和王爺都倒下了,這可如何是好?”
......
一時間,大殿裏哀嚎聲不斷響起。皇宮禁衛統領顧不得許多,匆匆越過衆人,趕到大殿最裏側。看清倒地的兩人後,他連忙上前查探,遺憾的是,陛下已經死去,只有三王爺還尚留一息。
“淩統領,陛下和王爺如何?”年邁的丞相顫顫巍巍的詢問着,仍不肯接受事實。
“陛下已經薨了!”淩統領沉重的說着。他的目光帶着習武人特有的壓迫感看向衆人,“王爺目前狀況非常不好,還請諸位告知緣由?在下好救回王爺。”
殿內的香氣一刻前就散盡了,香燭也已燒成了灰燼。這本該是日暮的時刻,陽光依舊刺目的讓人心慌。衆人看着倒在地上的三王爺,一時間羞慚不已,欽佩與感激之情溢滿胸腔。都道三王爺殘暴不仁,心中沒有平民百姓,可今日他們這些卑微之人,何德何能竟要王爺不顧安危舍身相救啊!
“我等深中千玥的斷魂香,可王爺卻中的卻是另一種不知名的劇毒,更多的實在是不知曉,還請統領快快将禦醫帶來。三王爺可萬萬不能也出事了啊!”老丞相強撐着身體筆直的站在淩統領面前,拱手彎腰行了個大禮。他身後諸位大臣亦是如此,一時間,場景甚是肅穆。
“請諸位稍待片刻,我馬上回來!”話落,淩統領已出了殿門,他将輕功使的急切,眨眼就消失在衆人眼前。
衆大臣靜靜立在大殿中,面色各異,或是強忍悲痛,或是裝作淡然。其中心思浮動之人亦是不少,些許人眼睛滴溜的轉着,不知打着什麽主意。一時間,氣氛詭異莫名。
還未到盞茶的時間,淩統領就背着個中年模樣有着些許白發的禦醫回到殿中,急匆匆的就将禦醫放在了王爺身邊,提着的藥箱落在地上發出咚的一聲輕響。
禦醫顧不得整理自己被風吹得亂糟糟的頭發,只稍順了口氣,連忙看起三王爺的情況來。他先是把脈,慶幸三王爺脈息尚存,趕緊觀察王爺的面相,又翻看了眼睛和舌苔。在使出諸多手段查探完畢之後,禦醫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幸好諸位沒有随意挪動王爺的身體,這毒随着血液流動會越發兇險。還好王爺放了些血,拖延了時間,不然神仙難救啊。只是,一直這樣失血下去也會危及生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