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渾噩

渾噩

溫予懷睜着彌漫着血色的雙眼,無神的注視着手裏提着的人,仿佛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麽,只是下意識的抓住了眼前晃動的活物。實則他的眼裏一片血色,什麽也看不分明。而虞弋只感覺呼吸越來越困難了,她明顯的意識到了對方暫時無法溝通這個事實。

“砰!”虞弋猛地用力身體前傾,将腦袋狠狠地撞在對方的額頭上,趁着對方晃神的瞬間,一下子掙脫開來。順便利用曾學過的武技一下子将對方的雙手反剪到身後,将對方壓趴到石臺上。

“沒想到我會成功...咳咳!”虞弋聲音沙啞的說了半句,就忍不住咳嗽起來,只感覺嗓子難受的不行。她看着趴在石臺上一動不動的人,索性放開了鉗制的雙手。如她所想,溫予懷還是沒有動彈。掙脫後她本來只是想要順手回禮一番,卻沒想到所謂的仙尊輕輕松松就被她按趴下了。所以,現在要怎樣,還是得看看他是不是又睡過去了。

思索片刻,解開頭上的發帶,虞弋将之變成一條繩子,毫不留情的将溫予懷的雙手又捆了起來。她可不想再被人像小雞仔一樣掐着脖子提起來了。綁好後,她拍了拍手上莫須有的灰塵,将人整個翻了過了。

黑色的長發蓋住了溫予懷的大半面容,一身白衣幾乎徹底染紅,只剩衣角還殘留着點點未被侵染的白色。

虞弋本以為對方是又昏過去了,才沒有反抗,卻沒想到只翻了一下,就一下子對上了一只彌漫着血色的眼睛,而另一只眼睛則被頭發遮擋住了。那只眼睛毫無神采,空蕩蕩的仿佛什麽都沒有。

“雖然是想着時間長點再叫醒你,多淨化幾次,也許你入魔後的殺傷力會小一些,但是我可沒有想過讓你變成個傻子啊!”虞弋将溫予懷的頭發捋到旁邊,掐了掐對方的臉,可是卻什麽反應都沒有得到。

“完了,真傻了。”虞弋又戳了幾下溫予懷的臉,念了幾遍溫予懷的名字,他都沒有給出絲毫反應。

“既然如此的話,只能那樣了。與其和一個陌生人在這裏體驗慢性自殺,我寧願逆轉陣法立刻将自己埋了。”虞弋狀似沮喪的說完,立刻就興奮了起來。她不再管躺在一邊的木頭人,只自顧自的開始研究起了石臺上被隐藏在銘文中的陣法節點。幾個時辰過去了,她揉了揉幹澀的眼睛,放棄了繼續研究。

“兩個時代時間跨度還是太大了,好多地方半懂不懂,沒辦法,看哪裏不順眼随便改改好啦。”話落,虞弋就愉快的挽起袖子,用飛刀自顧自的改了起來。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最後一刀刻完之後,她輕快的收起了磨損嚴重的飛刀,滿意的看着自己的成果。

看了片刻,虞弋一扭頭,猛地發現溫予懷不知道什麽時候又來到自己的身邊,只是這次他是和自己一樣蹲着的,而且雙手也被好好的捆着,并未做什麽。

虞弋湊近些,再次看進那雙彌漫着血色卻依然美麗的雙眼,裏面還是一片空茫,什麽也沒有。外面好像有些亮光,虞弋離溫予懷遠了些,終于确定,壓制魔氣的明光仍在,只是溫予懷入魔太深,已經快要壓制不住了而已。

腳下的莫非是誅魔所用的陣法?哎呀,那她改了後,就不知道會變成什麽樣子了。畢竟是連仙尊都能耗死的陣法,真是令人期待啊。

嗡鳴聲越來越響,外面的明光越來越盛。終于。石臺上的銘文光華流轉間,一個布滿石臺的陣法悄然無聲的出現在他們腳下。玄奧的氣息将石臺籠罩,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将他們牢牢定在原地,每一個銘文從石臺上浮現升到空中,力量就越盛一分。壓迫感越來越重,像是要将人的骨頭壓碎。深處其中,虞弋只覺得自己像是天地間一蝼蟻,偶然窺到了不可直視的力量,連思維都幾乎停止轉動,只能默默等待着消亡的時刻到來。

浮在空中的銘文越來越多,直到虞弋改動的那幾個也加入進去。霎時,陣法好像出現了什麽問題,地面依據陣法線條流轉的力量莫名其妙倒轉起來,然後又正向流轉,來來回回許多次,終于,整個陣法光華大作,時空都出現了扭曲。等到光芒消逝,陣法中的兩人已消失不見,唯有殘破且失去效用的銘文仍存在着,彰顯着剛剛所發生的一切。

“呸呸!”虞弋吐着嘴裏的沙子,萬萬沒想到,那個亂改的陣法竟然真的能傳送。更糟的是,她一頭栽進沙裏,吃了一嘴沙子。

環視一周,她痛苦的閉了閉眼,把頭轉回去半圈。躺在那裏的美男子是誰,哦,是溫予懷啊。她錯了,更糟糕的是,傳送過來的還多了一個不相幹的人。

沒有道理啊,明明當時她特意保持距離,兩個人離得也不算近。一低頭,她看見了綁在自己袖角的繩子,哦,原先是她的發帶。至于另一頭,很好,它還盡職盡責的綁着溫予懷,雖然被壓進沙子裏了。

虞弋頹廢的聳拉着肩膀,蹲下身去,将溫予懷的雙手扯出來,繩子感應到她的召喚自動變回發帶飛回到她的手上。用靈力清潔幾遍,虞弋就将頭發綁了起來,風吹的頭發亂飛未免也讓她有些煩躁了。

“溫予懷?溫予懷?”虞弋使勁拍了拍對方的臉,猛不防的拍臉的那只手一下子被對方抓住了。

虞弋也不管自己被抓住的那只手,只再次俯下身去,靠近一些,看進他睜開的眼裏。彌漫的血色依舊濃重,可他的眼睛裏卻好像多了絲神采,看來那個石臺造成影響在逐漸消退。那麽,她也許可以趁現在把對方丢下,沒錯,這個可行性實在太大了,實在叫她心動。反正不傻了,為什麽要消耗她僅存的一點良心去管呢?

“抱歉!抱歉!我只是怕你睡死了,用的力道大了些,沒有想要傷害你的意思。可以請你先将我的手放開嗎?”虞弋直視着對方的眼睛,溫柔的笑着。

感受到手腕上對方放松的力道後,她仍然笑着安撫着,直到對方徹底松開了她。

站起身來,虞弋揉了揉自己實際上毫無損傷的手腕,餘光看了眼還躺着不知道發什麽呆的人。很好,現在就讓她自然而然的走開,目前看來對方并沒有記起她是誰。對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臉,目前還是毀容狀态,完美。

花費了不少時間,虞弋終于找對方向走出了沙漠。沒辦法,用帶着魔氣的靈力她怕被人發現喊打喊殺,還不知道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呢。哪怕神木可以僞裝,卻不能離身遠程使用,這一點可真是不方便。至于溫予懷,強大的力量碾壓一切,再不濟,他也可以去魔界,用不着自己擔憂。

眼看着離鎮子越來越近,虞弋還是回頭看了一眼。然後,她頭痛的轉回頭,想要當做什麽都沒發生一樣繼續往前走,也許只是順路,畢竟沙漠外圍就這一個鎮子。可往往事與願違,她進入鎮子後,繞了很久,溫予懷仍然不遠不近的跟在她的身後。

這個鎮子好生奇怪,明明是臨近沙漠的偏僻鎮子,卻出乎意料的繁華,街上人來人往叫賣聲絡繹不絕。而且,她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很多帶有清溪二字的招牌,最後她在大得過分的鎮子另一頭找到了一個石碑,上面刻着清溪鎮三個字。完了,又跳躍了時間,她倒還好,只是...

想着,她又像身後瞥了一眼,很好,對方頭發大概是後來又被風吹亂了,淩亂的蓋住了兩側大半臉龐,一身染血的白衣倒是過于顯眼,可是路人卻似乎習以為常一般,沒有人過多在意。

眼見着天色将黑,虞弋還是決定找個人問些消息。

一枚源晶幣被投入邊緣殘破的髒污瓷碗裏,發出清脆的響聲。坐在牆角的乞丐驚喜的一把将源晶幣抓起,對着僅剩的日光照了一下,看到其中流轉的光華,不由得緊緊收攏,趕緊将這枚錢幣收進懷裏,緊緊捂住。沒想到天降橫財,說不定他翻身有望了。

“謝謝善人,謝謝善人。”頭都未擡,乞丐便保持着捂錢的動作磕了幾個頭。

虞弋在乞丐做出這些動作前,迅速的閃到旁邊,不願接受這個大禮。這是她觀察之後,特意挑選的乞丐,看起來對方似乎還不習慣作為乞丐生存,衣衫尚算完整,連個位置都選不好。

“擡起頭來,我有幾個問題想要問你。如若你回答的全,我還可再贈你一枚與剛才同樣的源晶幣。”虞弋聲音冷漠帶着些壓迫感,接下來語氣卻突然變得狠厲,“如若胡編亂造,你跑到哪裏我都能找到你,我想你定然不會想要知道會是什麽後果。”

“是是,善人,我必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您請問,我趴着就好,趴着就好,趴着能答的更清楚。”乞丐身體顫抖了幾下,額頭死死地抵着地面,不願意起身,聲音都摻雜了一絲畏懼的色彩,手卻仍然緊緊捂住源晶幣。

“也罷!不妨先說說,當世的局面,你一個乞丐都知道些什麽。”虞弋狀似随意的問了一句,語調平緩,仿佛什麽都知道,只是考教罷了。

乞丐聞言,眼中流露出喜色,整個人也鎮靜了幾分。

“當世仙山隐沒,沒了動靜。各大世家接替仙山管理百姓,只是偶爾有人看見溫仙尊,說起來,好像仙尊也就只剩下這一位了。要不是仙尊,各大世家早就為皇位再次打起來了。曾經的世家倒是打過一場,唉,可就苦了我們啊!誰想流離失所呢!”說着說着,乞丐忍不住抽噎起來,想起自己分裂的家族,想到孤苦伶仃一事無成如今不得不流落街頭的自己,他不免感到傷懷。

“此鎮為何如此繁華?”虞弋等了片刻,又問了起來。

乞丐已經抹去眼淚,心情稍稍平複了些許。

“傳聞溫仙尊曾在附近的那片沙漠中,一劍破碎星辰,所以很多人慕名而來,而人來了總得有個歇腳的地方,漸漸地人越來越多,客棧越來越多,就成這個樣子了。”說着,乞丐嘆了口氣,“誰曉得傳言是真是假,沒有誰見過仙尊的真容。不過能讓我們活的好,真假倒也無關緊要了。”

虞弋聞言,不由得又瞥了眼身後不遠處的人。已經完全入魔了,就這還能搶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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