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

第24章 第 24 章 ……

我用力丢開他的手, 強行克制自己與他相認的沖動,冷笑着望着他諷刺道:“切,你這個泡妞的套路已經過時了, 小哥哥。”

我話雖說得挺風涼, 眼底溢出的淚水卻似乎在不停地出賣我。

說完, 我又狠狠轉身, 加快腳步逃離。

“不是……你站住!”他遲鈍了一會兒,突然又追了上來,再次抓住我的胳膊,見我哭着擡頭瞪他,他似乎意識到自己這種行為太無禮, 又松開了我的胳膊。

我沒有辦法控制住自己的眼淚, 更是做不到強裝冷漠,根本不敢擡眼看他的臉。我只想趕緊逃離這個現場。我心底溢滿了苦痛, 我想不通,鬼阿清到底去哪裏了,也想不明白,陳牧清看起來是一點都不記得我了, 可又為什麽還對我有熟悉的感覺, 何必呢,将我忘幹淨不好麽!

“不要再追上來了, 我求你了……”我加快腳步走在人行道上, 一遍一遍在心裏崩潰地祈求着。因為我知道, 我已經快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 我好怕他再次追過來攔住我時,我會握起拳頭砸他的胸口,質問他為什麽消失這麽久……

“你等一下!”這個挨千刀的男人, 這一次追上來直接攔在了我的前路上。

我無奈頓住腳,本能地擡頭望了他一眼,望着他熟悉又陌生的眉眼,用盡了渾身上下所有的理智,咬牙對他說:“你再這樣,我就告你騷擾了……”

“對不起……”他低聲致歉,給我讓路。

我趕緊加快腳步,這一次我直接跑了起來,像躲債鬼一樣,跑得飛快。

我以為這次能躲掉他,可我錯了。到了校門口的拐角處時,我看見他開着車,來到了校門口的馬路邊。

我頓時又心慌不已,雙腿陡然間變得僵硬,整個人愣在原地,看着他将車靠邊停下後,開門下車,徑直朝我走來……

他每向我靠近一點,我的心跳就變得更慌亂一點。當他步步緊逼時,我只覺得手腳都變得格外沉,我跑不動了,甚至連後退時,雙腳都有些不聽使喚,感覺自己像快要窒息一般。

“你怎麽不跑了?”他走到我跟前,低眼陰幽地望着我,輕聲問道。

“兩條腿跑不過四個輪子,我不跑了,你到底想幹嘛?”我只覺得我此刻喘氣呼吸都費勁,強忍着這種快要窒息的感覺,有氣無力對他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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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我這是怎麽了,看見你以後,心跳就快得不行,身上每一個部位似乎都在提醒我,我以前很愛你。我實在控制不住,才這麽沒有禮貌地追到你面前,我想問個明白。如果,我與你真是素不相識……給,你報警吧,讓他們把我抓進去。”陳牧清輕聲說着,掏出他嶄新的手機,遞向我。

他真是……想要把我逼瘋的節奏。我報什麽警啊,那不是“自投羅網”嗎?!但凡警察随便調查一下,就能查出來我與陳牧清交往過的種種痕跡。

我沒有接過他遞來的手機。強烈的窒息感,已經讓我沒辦法開口說話了,只有淚水不停地從我眼底滑落,我無奈又無助地望着他,想對他說,你不要纏着我,可張嘴剛說:“你……”

驟然間情緒上頭,想起過往種種,在這巨大的變故和沖擊之下,猛然眼前一黑……

等我再次醒來,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的病床上,病房裏空蕩蕩的,只有我一個人,病房門外傳來說話的聲音。

“給我查清這個陌生女人的底細,為什麽我一看到她,身體就起反應……”陳牧清說話的語氣有些瘋癫躁郁。

“牧清,我已經幫你調查過這個女孩了,她是你母校大一的學生,最近在咖啡店打工,你之前一直在醫院治病,醒來後就随同你母親去美國做心髒支架手術了,你剛回國。按道理,你們不可能有交集啊。你确定你以前見過她?”這是一個中年男子渾厚的聲音。

“我對她沒有任何記憶。但是,看見她時,就感覺我認識她,并且莫名有種很想抱她的沖動。當我的手碰到她時,身體裏有很明顯的反應,心跳加快,甚至忍不住想要強吻她。特別是當我看見她哭時,我的心竟跟着抽痛起來……”陳牧清在門外輕聲感嘆。

“啧,哎,有沒有可能是這次心髒支架手術的後遺症呢?其實跟這個女孩沒有關系……”中年男子陰聲回道。

“不可能是心髒支架的問題,她給我的感覺太特別太猛烈了。這個女孩,一定跟我有某種深刻的關系。舅舅,你先回去吧,我想再陪陪她。我看出來她當時看見我時,情緒明顯很不正常。我要問問她……”陳牧清語氣陰沉。

随即,門被推開了,我慌張閉上眼睛,假裝還未醒來。不是我想裝病,是我實在不知道該怎樣面對他。

這個男人,竟在我未睜開眼睛的狀态下,偷偷抓住了我的手,用他纖長的手指,輕輕摩挲着我的手心,還用指腹輕撫着我的手背,我真想睜眼罵他兩句!

“為什麽?為什麽看到你以後,我的心會這麽難受?我觸碰你時,為什麽會有即刻就想擁有你的沖動?為什麽會這樣?我為什麽會想哭?”他悲傷地輕聲感慨着。

聽到這些,我原本想罵的沖動一下就消失了。我剛原諒他摸我手的行為,他竟俯身上來,直接偷偷吻了一下我的唇瓣,氣得我差點從病床上坐起來,可随後落在我臉上的幾滴熱淚,又将我心底剛燃起的怒火迅速撲滅了。

他哭了,輕輕吻我時,他痛苦地抽泣起來,在我耳邊哽咽道:“你到底是誰?我們一定見過。我以前是不是特別愛你?你為什麽要騙我?剛才在馬路上,你看我的眼神裏,分明就有愛意,你在躲什麽呢?是我曾經傷害過你嗎?你還在恨我?”

我努力保持理智,只在心底感慨:“這又是一個被鬼怪折磨成精神病的可憐人,和我一樣,甚至比我還可憐。”

我該如何向他解釋,我甚至都不确定,他到底是誰,是陳牧清本人,還是鬼阿清依舊附魂在他身上,只是出了某種意外,鬼阿清失憶了?一時間想不起我是誰了?我也很困惑,很無助。

我睜開了眼睛,他立刻就松開了我的手,站直了身,用一雙淚眼望着我問:“你……可不可以對我說實話?”

我怎知從何說起啊?我坐起身來,從一旁的包裏翻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已經快十一點了,我下床穿鞋,強作淡漠,對陳牧清說:“太晚了,我得回學校了,再不回去,宿舍樓大門就要被鎖上了。”

但其實,這個點,宿舍大樓已經鎖上了。我着急離開,想着哪怕在大學裏的椅子上湊合一晚,或者去24小時營業的餐廳坐一宿也行,只要不跟他再這樣待下去就好。

“我送你。”他輕聲說道。

“不用。”我立即拒絕。

可我這樣的态度,反而直接逼瘋了他,他徑直走到病房門口,用他那高大寬厚的身軀,擋住了我的去路,霸道地盯着我慌亂無助的模樣,輕聲說:“今晚你不說實話,就別想回去。”

我咬了咬下嘴唇,忍着情緒看了看他,真不知道該如何跟他解釋那段往事,百般無奈,我直接一屁蹲坐在了地上,崩潰大哭起來,邊哭邊說:“你這人怎麽這樣啊?大晚上不讓我回學校,你是想幹嘛呀?你吓着我了,你知道嗎?嗚嗚嗚~”

“好了,我錯了,你別哭了。對不起啊,是我太沖動了,我這就送你回去,好不好?這麽晚了,讓你自己回去,我也不放心啊。”他趕緊上前,蹲在我身前,愁眉苦臉地低聲對我道歉。

“行。”我不想再糾纏下去,立即答應道。他順勢就用手握住我的胳膊,将我從地上攙扶起來。

剛走出醫院大門,就在他走向他的車時,我趁他不注意,拔腿就跑掉了,為了躲他,我刻意跑到了附近的灌木叢裏,蹲下身來,将自己藏了起來,他追過來找了我一圈,茫然無措地嘆道:“這個女生太奇怪了,一定有事瞞着我。”

我蹲在草叢裏不敢出聲,見他找了我半天也無果,看着他走向他的車子,直到他開車走遠了,我才從草叢裏站起身來。

我走在初冬的深夜裏,想起往事,又默默哭了起來。忽然,身後亮起一束光,我一開始以為是過路的車輛恰巧用車燈照到了我,可我多走幾步路後就感覺到了不對勁,這束光一直在我身後,慢慢悠悠跟着我的腳步,不靠近,也不曾離開。

我站住腳回頭望去,果然還是那輛白色越野車,是他!

我站到了路邊,等着他将車開過來,他搖下車窗,将頭探出來,望着我說:“你繼續走吧,我在你後面護送你,不勉強你上車了。”

我實在是累了,不想掙紮了,站到門前,一動不動,打算就這樣接受命運的安排,是折磨也罷,是盛寵也罷,讓該來的,都來吧。

他見我站在車門前不動了,随即下車,來到我身旁,殷勤地給我打開車門,欣然說:“請上車。”

我坐在副駕駛座上,渾身無力地靠在椅背上,輕聲對在開車的陳牧清說:“把我送到校門口就行。”

“我剛才打電話到你們學校保安處問過了,這個時間,你們女生宿舍的大門已經鎖上了。你回學校,晚上住哪裏呀?”陳牧清溫聲詢問。

“我有辦法進宿舍,我在大門口使勁叫喊,将宿管阿姨喊醒,叫她一聲媽媽,我不信,她不給我開門。”我閉着眼睛,半死不活破罐子破摔,胡編亂說道。

其實我根本不會這麽做,第一這樣太擾民,沒道德,第二,我們的宿管阿姨耳朵背,晚上過了十一點,外邊打雷她都聽不見。

“當真?不管用吧?如果一個個都像你這樣,那你們宿管阿姨晚上就不用睡覺了。”陳牧清不敢相信我的話。

“管用的。”我敷衍道,睜開眼睛看了看窗外的景象,卻發現車子并不是往我們學校的方向開,我頓時急了,望着陳牧清質問,“你這是要去哪兒?”

“凱思康大酒店。那裏有我倆的入住記錄,我舅舅剛給我查到的。我想,你對那裏應該還有印象吧?”陳牧清穩拿方向盤,沉聲對我回道。

我當然有印象!可他這是要幹嘛?帶我去那裏重溫舊夢嗎?我當然不能同意。

“你們,查得挺急,查得挺細啊……不過,我這次不會住進去了。”我哭笑不得,無力解釋,逃無可逃,可只要我不就範,他就算是将我領到酒店大門口又能怎樣?

“不進去,那今晚就住車裏吧,我這是新車,很幹淨。”陳牧清将車停在了路邊,搖上車窗,輕聲說,“車玻璃是帶防窺功能的。你安心睡吧。”

說着,陳牧清怕我冷,還打開了空調,然後又選了一首舒緩的車載音樂。

“行,那我先睡了。”我強作淡定,但根本不敢直視陳牧清的雙眼。

陳牧清溫柔地按着車上的按鈕,給我将車座放平。我側過身,背對着他,假裝着自己在安心睡覺,可整個人都無比緊張。

忽然,他的手伸了過來,碰到了我的手背。這猝不及防的觸碰,讓我猶如觸電一般,驚得身子都微微顫抖了一下。

我輕輕捏住我的手,溫聲說:“別緊張,我不會對你做什麽的。我只是想摸一下你的手涼不涼……”

說完,他将自己的外套蓋在了我身上。

我将雙手疊放在身前,這樣他就不容易碰到我的手背了。我沒搭理他,裝睡着了。因為實在尴尬,不知該如何跟他相處了。當陌生人吧,他都查到了我們的開房記錄了,當舊相識吧,他連我的名字都是通過求他舅舅幫忙調查,才知曉的。

我在裝瘋和裝傻之間,選擇了裝睡。

“夜寧,我知道你沒睡着。我想問你一件事,只求你能如實回答。”陳牧清溫柔的嗓音打破了車內的靜默。

“你問吧。”可我終究不是那等麻木冷血之人,我沒能裝睡成功。

“我以前是不是特別愛你,愛到骨子裏了?”陳牧清黯然地問道。

“這個問題,你不應該問我。其實我跟你不熟。”我無奈地回道。

“不熟,你能跟我開房?”陳牧清咄咄逼人地追問道。

我依舊保持側卧背對他的姿勢,不是我不懂禮貌,拿背部對着別人溝通,而是我太蠢鈍,不知該如何面對眼前的狀況。我怕我一旦轉過身面對他,就會喪失最後的理智,因為我的身心早就習慣了毫無保留地去愛這副皮囊,我怎麽敢直面他?我不敢啊!

我停頓了片刻,編出了我自己都沒辦法信服的謊言,對他說:“我們之前開房是去研究院系裏工作的事,不是為了別的事,你不要想歪了。”

可能是被我這樣弱智的謊言侮辱到了智商,陳大學長有些受不了了,伸過手來,像給王八翻蓋一樣,一把将我翻了過去,突然欺身而上……

他低頭深吸了一口氣,面露沉醉的神态,啞聲道:“你讓我有種想做禽獸的沖動,如果我接下來做的事,冒犯到你了,我不求你原諒,我願意接受一切後果和懲罰。”

說着,他從車底下摸出一把匕首,将匕首塞到我手裏,壓着我的身子,用餓狼一般的眼睛盯着我,狠聲說:“如果你不願意,你就用這把刀刺我的胸口。”

我瞬間慌了神,握着匕首,心亂如麻,我怎麽可能對他下得去刀啊?!

最可怕的是,我的身體,她不會撒謊,她誠實得不能再誠實了,她像一株被扔在荒漠裏的玫瑰,等着這一刻的澆灌,已經等得幾近枯死了。

愛欲洶湧傾瀉時,我手裏握着的匕首被我顫動的身體抖落了。

他用大手擠開我的嘴,看着我的牙,含淚瘋笑道:“你這小牙,跟我脖子上的咬痕,完全吻合呢!這就是你我相愛過的證據!”

陳牧清徹底瘋了,似乎終于在我身體的反應下,找到了他一直在追問的答案,他開始瘋癫洩欲……

天亮時分,他才罷休,他像一頭吃飽喝足的野獸,心滿意足地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我狼狽地收拾好衣裳,趁他睡得正沉,打開了車門,跑回了學校,在學校附近的藥店買了緊急避孕藥,一路哭着幹咽了兩顆避孕藥。

我此時根本不确定,現在的陳牧清到底是不是鬼阿清。此刻強烈的負罪感,讓我覺得自己像是一個背叛愛情的壞女人。

我回到了宿舍,躺在床上偷偷哭,好不容易振作起來,這下又陷入錯亂的狀态,無心再去上課,渾渾噩噩,睡到下午,也不去食堂吃飯。

“夜寧!”傍晚時,有人拿着大喇叭在宿舍樓下叫我的名字,是陳牧清這個瘋子的聲音。他不怕丢人啊。

我頭沒洗,臉也沒洗,連衣服都沒換,走出宿舍,站在走廊裏的陽臺前,看着樓下拿着大喇叭的陳牧清,冷聲說:“別來找我了,我不想見到你。”

“你說什麽,我聽不見,你下來,有什麽話當面告訴我。”陳牧清拿着大喇叭對我高聲喊道。我們宿舍樓管理嚴格,男生是不允許上樓的。

“你不嫌丢人,你就喊吧。”我無力地回道,準備回宿舍。

“你看,這是什麽呀?我發現你的秘密了。你快下來啊。”陳牧清舉着大喇叭高聲喊,我一回頭,看見他将我的那本消失的記事簿高舉過頭頂,對着我晃動着手臂。

好,這一局,他又完勝。我刷了牙,簡單洗漱一番,背着書包來到樓下,望着陳牧清手裏的記事簿,低聲問:“這是從哪裏找到的?”

“我家啊,我書房的抽屜裏,我之前從醫院醒來後,就被父母用專機安排出國做手術了。我今天早晨回家洗澡,在書房裏翻到了這個記事簿,看了一天了,我總算是知道你的秘密了。”陳牧清彎腰低頭,将嘴湊到我耳邊,神神秘秘地對我說道,“我不介意你把我當成你的鬼阿清,我已經沒有辦法忘掉你了。對你,上瘾了……”

“我不要鬼阿清的替身,昨夜意亂情迷,恍惚間,以為是他回來了,也只當你是他了,所以才……你走吧。”我從陳牧清手裏奪回我的記事簿,冷靜地對他回道。

“不行啊,昨夜我人都給你了,你不能始亂終棄啊。”陳牧清急得跺了跺腳,低頭在我耳邊撒嬌嗔嘆道。

“不行也得行。而且,昨晚,是你先對我又親又抱的。你休想賴到我身上來。我當時沒用匕首紮你,就算你福大命大了。”我躲開陳牧清純情的眼神,走在學校裏的馬路邊,微微擡臉,迎接着初冬的夕陽。

“你昨天晚上在車上,可不是這個态度……你那嬌魅的作态,像是愛我愛瘋了一般。怎就忽然翻臉不認人了?你不能這樣啊,我沒談過戀愛,我不會哄女生,你這樣,讓我很無助,我不知道該怎麽辦了。”陳牧清抱着我将我轉到樹下,對着我一頓撒嬌賣萌。

明明我是學妹,他是學長,怎麽就聽起來像是他是未經情事的小白兔,我倒像是提褲子就翻臉不認人的大灰狼了?

“你拉倒吧,別裝無辜了。昨夜在車上,你可不是這樣一副弱小無辜的模樣。你把匕首遞到了我手裏,連命都不顧了。你才是那個大瘋子呢!”我不為所動,快速反擊。

“我那麽做,是早看出來你還愛着我,你不會舍得傷我的。你還不承認你喜歡我?你敢盯着我的眼睛看我三秒嗎?”陳牧清有恃無恐,雙手擒着我的雙肩,将我推在樹幹前,柔聲問我。

“有什麽不敢的……”我不受脅迫,擡眼望着他,可不到一秒,我就輸了,整個人都失去了“戰鬥力”,被他發現了,他直接在樹下吻住了我,邊吻邊啞聲嘆道,“你騙不了我的,你愛我……”

我閉上了雙眼,心裏着急又慌亂,一遍遍嗔嘆道:“阿清,這個人是你嗎?我好像真的愛上他了,怎麽辦……還是,他就是你啊,你在故意跟我鬧着玩,是嗎?”

“記事簿裏面夾着的報紙,被我留在家裏了,鎖在了書房的抽屜裏。報紙上是我們的合影,還有關于‘情人坡’的愛情故事,那是證據,是你我相愛過的鐵證……”陳牧清在我耳邊悄聲說道。

“可那個人是鬼阿清,你是鬼阿清麽?”我望着陳牧清的雙眼,仍是無法辨認他到底是不是鬼阿清俯身,覺得他是,又好像不是。

“我應該不是你的鬼阿清,我有以前的記憶,唯獨沒有那段跟你在一起的記憶。我對你的愛意,是身體的本能,可能是這副身體早已習慣了你給的刺激和感覺。”陳牧清溫柔地吻着我的唇瓣,卻說着讓我心冷的話。

“別碰我。”我瞬間清醒下來,躲開陳牧清的激吻,并用力推開了他的擁抱。

我缺愛,但我不想用身體上的互相吸引,來彌補我精神上的殘缺。

“既然你判斷出自己不是鬼阿清,是陳牧清本人,那我當然選擇相信你自己的判斷。皮囊上的迷戀是最膚淺,最經不住歲月考驗的。你我到此結束。希望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我眯眼看着校園裏漸濃的夜色,冷聲對陳牧清說道。

陳牧清捂着胸口,難過地對我說:“你剛做完心髒微創手術,你這樣推我,不怕我會疼麽?你從昨夜開始就不斷地說着狠心的話,可你的眼神,你的肢體,一次次出賣你。你這樣折磨自己,連帶着摧殘我,都是為了守住你內心對鬼阿清的忠貞嗎?”

“你那麽聰明,什麽都能查出來,什麽都能想明白,何苦問我。你我這樣畸形的關系,再糾纏下去,只會讓彼此越傷越深。何必呢?給彼此一段時間,好好冷靜冷靜,不好麽?”我不忍擡眼看陳牧清陰郁的眼神,無力地對他勸道。

“好,我給你時間。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徹底放下這段愛戀。不要試圖用躲在宿舍裏不下樓的方式回避我,你越躲着我,說明你心裏越放不下我。”陳牧清似乎是妥協了,可話語聽起來,又像是在跟我進行一場博弈。

“行。我以後不躲着你。”我強作淡漠,對陳牧清回道。

“再見。”陳牧清氣呼呼地走掉了。

他還委屈上了?不是他強取豪奪了,他還生氣了?不理他!

我回到宿舍,在燈下翻閱我的記事簿,在記事簿的最後一頁看見了我筆記以外的字跡,我辨認出這是鬼阿清的字跡,他在上面寫道:“如果有一天,你找不到我了,記得要好好生活,不要迷茫,不要懷疑,跟着你的心走。你愛清風明月,清風明月替我愛你。”

看着鬼阿清留下的字跡,我一度哽咽,我認為他這是在跟我道別,我不知道他到底經歷了什麽,忽然銷聲匿跡,但他好似早有預感,才會在失蹤前給我留下這段話。

這一夜,我枕着桂花枕頭,将棺材吊墜捏在手心裏,哭着睡着了。

清晨醒來,我告訴自己,要振作起來。我強打精神,梳洗打扮,背好了書包,給自己定下了學習目标,今年期末考試,第一要考進全年級前三名,拿下獎學金。

剛走到教室,就看見陳牧清坐在門口的課桌旁,手裏捧着一大束嬌豔欲滴的紅玫瑰,見我進來了,他起身跟着我,在我身旁落座。

“給你。”他一臉殷勤,雙手将大束玫瑰遞給我。

“不要。”我沒有猶豫,冷臉拒絕。他無奈又委屈地看着我,默然将花放在我課桌旁邊。

我将花束推開,拿出課本,攤開課本,準備上課。

上課時,我認真聽講,陳牧清則在一旁看書,此刻我才看出他與鬼阿清的不同,一整堂課下來,他都端坐着在那裏看書。如果是鬼阿清,他是萬萬做不到的,他會在桌子底下勾搭我的手或者我的腿,會用筆撂起我肩後的長發,直到我看向他,瞪他,他才意興闌珊地收斂一會兒。

我瞥了一眼陳牧清所看之書的書名《霧都孤兒》,沒想到,他還是一位國外文學愛好者。

這般相處下來,我越來越感覺到現在的陳牧清很有可能,真的不是鬼阿清。如果他是,那只能說,我家鬼阿清的演技太好了,能輕松地在“學吧”和“學霸”之間來回切換。如果他不是,那陳牧清學着鬼阿清愛我的方式,只學到了皮毛,并未領悟到其中的精髓。

我時常恍惚,懷疑這一切都是鬼阿清的戲碼,是他太無聊,才這樣跟我玩角色扮演,他像個神明一樣,布下這迷局,看着我在迷局裏跟他捉迷藏。

在不确信的情況下,我一直跟陳牧清保持着距離,總是刻意躲着他的示愛。他幾乎每天都會以各種理由,從我的學習生活裏“路過”一下,順便給我遞來一大束紅玫瑰,可我不曾收下他送的花。

臨近元旦時,我忽然發現我的月事推遲近兩個月沒來,我懵了,買來測試紙一測,發現自己竟懷孕了!可我這段時間就有過那一次……我記得,那一夜在車上與陳牧清癡纏後,大清早我就買了緊急避孕藥吃過了啊!難道是那藥失效了?

這段時間,我與陳牧清貌合神離,根本就沒有感情和身體上的深層次交流。

我前幾天剛報名參加了元旦晚會的集體舞,每天晚上都要去舞蹈室排練。我白天複習,準備期末考試,晚上排練舞蹈,我都沒有時間去醫院做個檢查。

年少無知,不足以形容這個時候的我。我心大,因為在我此時淺顯的認知裏面,母親說她年輕時懷着我的時候,照常下地幹活,懷孕七八個月了還在稻田裏插秧。我就認為,我這點辛苦奔波算什麽呢,我自認為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

生活照常進行,我很忙。陳牧清比我更忙,他是文藝部部長,全權負責元旦晚會的活動內容。我們雖然每天早晚都能看見彼此,但大多情況下,都是各忙各的。我想着過完元旦以後,再去一趟醫院做詳細檢查,看看胚胎發育的情況,再考慮要不要把這個消息告訴陳牧清。

我們的集體舞排練得比較順利,正式演出那天,十幾個女生,穿着潔白的抹胸長裙,白色的舞鞋,踩着母校校歌悠揚婉轉的旋律,在舞池裏翩跹起舞。

陳牧清是晚會的主持人,他的搭檔是大二的一個女生。我在舞臺上跟着舞伴們一起跳舞時,陳牧清拿着話筒站在舞池邊,默默觀賞着我們的舞蹈,我無意間用眼睛的餘光瞥見了,那個女主持人用她的肩膀撞了撞陳牧清的胳膊……她谄媚地看着陳牧清笑着,表情還十分暧昧。

我瞬間失神,踩到了自己的裙擺,狠狠跌倒在了舞臺上。這一跤摔得格外重,以致于我倒在地上時,半天都起不來,身下溢出的鮮血,很快就将我白色的裙擺染紅了。

“出血了!”旁邊的舞伴吓得驚呼起來。

“讓開!”混亂中,陳牧清大叫着,快步跑到我身前,他一臉驚慌,直接扔掉手中的話筒,将我從地上抱起來,一路狂奔,将我抱進他的車裏,送我來到附近的醫院急診部。

我腹痛難忍,疼得蜷縮在病床上,四肢冰涼,額頭上全是虛汗。

“患者夜寧,孕九周,出血性流産,孕囊已排除體外。今天晚上留院觀察,明天再做一遍彩超複查。患者家屬今晚留意一下她的出血量,如果血流不止,趕緊叫醫生。”醫生拿來檢查結果,站在病床前冷聲對我和陳牧清宣布道。說完就走開了。

聽見這個消息,陳牧清氣得咬牙切齒,眼眶泛紅,眼底溢滿淚水,他湊到我臉旁,努力壓低聲音幽憤地問我:“按照日子推算,這孩子是我的啊!你懷孕了為什麽要瞞着我?你就這麽讨厭我嗎?你天天忙得渾天暗地,你懷着身孕,竟然還還跳舞!你就沒打算要留住這個孩子,是不是?啊?!”

本來沒能留住這個孩子,我就愧疚,加上身體上的疼痛,我瞬間繃不住情緒了,哭着看着陳牧清對我“興致問罪”的模樣,無力地說着違心的話,哽咽道:“是,你說的對,我恨你,我是沒打算要這個孩子。”

陳牧清咬着牙轉過身去,拿拳頭狠狠砸了一下病房的牆,滿臉痛苦,含淚隐忍着,低聲吼道:“你以前跟你的鬼阿清,一定不會像跟我這般疏離吧,這麽大的事,你竟然瞞着我!”

我疼地翻身躺平,雙手撫在平坦的小腹,閉上了眼睛,忍聲哭着,心酸地嗚噎道:“阿清他從來不會像你這樣對待我。如果阿清在的話,他會比我更心碎……”

“我就是你的阿清,我也很心碎!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啊!”陳牧清痛苦地咆哮了起來。

我緩緩睜開淚眼,看見陳牧清雙眼通紅,眼底不停有淚水滴落,他幽憤地看着我哭道:“這段時間裏,我努力克制自己想跟你在一起的沖動。我給你足夠的時間想清楚,要不要再接受我的感情,我只是像普通同學一樣陪伴你,不打擾你。可你明明懷着我的孩子,卻裝作什麽也沒發生一樣。你一定是沒打算要這個孩子,是不是?”

我只覺得委屈,看着陳牧清兇我的樣子,越發難過,于是違心地再次對他撒謊道:“是,是不打算要。”

“為什麽?!為什麽你這麽讨厭我啊?!”他氣得邊哭邊捶牆。

我低聲抽泣道:“你說過,你只是身體上習慣了跟我在一起的感覺。說明你心裏你精神上并未真正愛上我。而且,你我本就不是門當戶對。将來更不會有一個好結果。我不想跟你生孩子,這個孩子,只是一個意外,那天下車以後,我就買過緊急避孕藥吃了,只是沒想到,還是中招了……”

陳牧清被我的話刺激得閉眼默然忍聲痛哭起來。他靠着牆,雙手握成了拳頭,拳頭全變紅了。我再次擡眼看向他的臉,發現他緊閉的雙唇在發抖,眼睫毛不停地顫動,淚水大顆大顆從睫毛底下滾落。我看得出來,他在極力克制他苦痛至極的情緒。

他突然像是一口氣沒提上來,用顫抖的手捂住了心口,看着我無力哭道:“心好痛,這麽多天,我每天都假裝從你身邊路過,你竟還不能明白我的心意。你是想氣死我啊……如果,我只是喜歡你的身子,我何苦費這些心思,我有的是辦法和手段讓你就範,可我都克制住了。我愛上你了,我想讓你心甘情願靠近我。你倒好,做了傷我的事,還說着風涼話。”

說着,他捂住心口的那只手抖得更厲害了,他後退着靠在牆上,努力深呼吸,閉上眼睛,任憑淚水從他眼底滑落。

見他臉色越來越蒼白,我擔心他心髒病複發,忍着小腹的疼痛,我輕輕下床,走到他跟前,慌張地小聲詢問:“你,你心口很難受嗎?要不要我幫你叫醫生?”

陳牧清猛地睜開淚眼,冷着臉,突然伸出手臂将我狠力抱在胸前強吻,我不作抵抗,本能地貪享他的深吻,擡起雙手勾住了他的脖子,迎合着他的濕吻。

“我愛你,你知道嗎?”他邊吻邊哭,邊哽咽着問我。

“我知道了……”我哭着與他深吻,不敢再說狠心的話,怕刺激他心髒病發作。

我剛站了一會兒,發現腳底踩着什麽溫熱的黏液,一低頭,發現腳踝和腳底都是血……

陳牧清抱起我時,看見了地上的點滴血跡,慌張地邊抱着我放在病床上,邊大聲喊着醫生,見醫生沒回應,他快步跑到病房門前,打開門站在走廊裏大喊:“醫生,快來啊!她又出血了!”

醫生不慌不忙走了進來,檢查了一番,對陳牧清冷聲說:“再觀察觀察吧,現在還不嚴重。這個時候,你不要跟她吵架,不要刺激她。你現在刺激她,很容易導致她大出血。到時候,你就哭吧……明天早上如果血量沒變少,就要考慮給她做清宮手術了。我得提醒你們,這個手術可能會有點疼,也可能會對她以後懷孕造成影響。”

“好,我知道了,醫生。”陳牧清低聲對醫生回道。

醫生離開後,陳牧清拿着手機發了一條短訊出去。然後搬着凳子,坐在我床邊,不敢再跟我生氣,也不敢再動情吻我,只是輕輕握着我的手,溫柔地對我說:“是我錯了,我不該怪你,你才上大一,對懷孕這種事閉口不提,可能只是因為心裏太害怕,不敢聲張。也怪我,跟你較勁,不主動與你親近,對你缺少戀人該有的關懷。對不起,我不該跟你發脾氣……”

聽着陳牧清誠懇致歉的話語,我一下子就心軟了,哭着望着他坦白道:“我不是故意摔掉這個孩子的,我是不小心摔倒的,我原本想着忙完今天的晚會,我就去醫院做個詳細檢查的……”

聽完這些,陳牧清眼神裏的哀傷頓時變少了許多,他握着我的手,溫聲安撫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別哭了。好好養好身體。也許這個孩子來得太匆忙,忘了帶禮物給你,它又回去取禮物去了。它下次帶好了送你的禮物,就會再挑個好日子來找你。”

我是自卑,可自卑的背後就是自負。雖然很想問陳牧清晚會上那個女生是不是跟他表白了,但還是将這個疑問咽進了肚子。好像問這件事,顯得我多卑微多在意似的,我讨厭與人争風吃醋的作态。

夜裏,一個陌生的中年女人拎着保溫盒來到了病房,保溫盒裏是煲好的烏雞湯,還有一份紅糖雞蛋。

“夜寧,這是我家保姆劉姨。”陳牧清對我介紹道。

“你好。”我被陳牧清攙扶着坐起身來,看着面容和善的劉姨點頭問候道。

“劉姨,這麽晚,謝謝你幫忙煲雞湯。”陳牧清照顧着我吃東西,對着一旁的劉姨致謝。

“不客氣,都是我應該做的。牧清,你母親讓你這個周末把這個女孩帶回家吃頓飯。”劉姨面色平和,對陳牧清低聲說道。

“好。”陳牧清輕聲應道。

劉姨等着我吃飽了,收拾好了飯盒,領着保溫盒離開了。

“我不想去你家。”我看着陳牧清坦言道,“說實話,你我家境差距太大了。可能,我的父母還不如你家一個保姆有知識懂禮節。我是一個在山間長大的野丫頭,登不了你家的大雅之堂。”

陳牧清認真聽完我的話,溫聲細語地對我回道:“我母親和父親年輕時下鄉當過知青,他們對山裏人并無偏見,相反他們經常懷念以前在農村幹活的那段青春時光。我覺得我母親一定會喜歡你。你周末跟我回家看看就知道了。”

陳牧清這段話并不能說服我,但我又設身處地考慮了一下,他的母親已經讓家裏的保姆,當面邀請去家裏吃飯,我也不能太不懂人情世故,直接逃避。這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不就吃頓飯嗎?我跟你去就是了。”我思慮一番後,同意了陳牧清的請求。

可我是一個心思極重的人,我不安地望着陳牧清問:“想給你父母買見面禮,不知道他們的喜好是什麽……”

但其實我囊中羞澀,我能買什麽呢,我攢下來的生活費,也就夠自己吃飯。但我骨子裏太自卑,這些日子,生怕讓陳牧清看出來我的窘迫。他并不知道我真實的經濟狀況。說出這些話時,我強作淡定,害怕自己會漏怯。

“不用這麽客氣啊。見面禮的事,我幫你打點明白。你不要操心這些。我早就告訴我爸媽了,我陳牧清這輩子,死活都認定你了。眼下最要緊的是,你得養好身體。不要讓我父母看見病恹恹的你,不然他們又會教育我,責怪我沒照顧好他們未來的兒媳婦。”陳牧清拉着我的手,認真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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