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夏清想起先前路過神秘村莊時, 連着刷了三次存檔的經歷。
果然如她所料,時間之所以回溯,是因為白鏡玄。
結合前後發生的事情不難推測, 白鏡玄施展時間回溯這一逆天法門的前提條件, 是她身死。
且不說這個前提條件是多麽荒謬, 而白鏡玄也當真能下得去手。
為了救她, 所以殺死她。
什麽抽象邏輯。
白鏡玄懷中,夏清冷冷垂眸。
還處在應激狀态的某位仙尊抱得太緊, 夏清一動不能動。
但她也不着急,今日之事,已然有了結果。
方才突然出現在她眼前的劇情究竟是過去的幻影, 還是未來的預言, 已經不重要了。
不知過了多久,白鏡玄緊繃的身體終于稍稍放松。
圈在夏清腰際的胳臂也不再用力,她低頭看向懷中沉默的人, 心有餘悸:“清兒……”
“嗯,我沒事。”夏清心如止水,腦海中沒有一絲一毫雜念,擡眸看向白鏡玄時, 自然而然換上一副關心的語氣,“你受傷了?”
她剛才聞到濃烈的血腥氣,她自己沒有受傷,那麽受傷的只能是代她擋下魔人一擊的白鏡玄。
“一點小傷, 無足挂齒。”白鏡玄面色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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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說完這句話,她忽地薄唇一抿, 喉嚨動了動,似有一個吞咽的動作。
可喉頭未能被完全咽下, 順着她的嘴角溢出,流淌下來。
夏清瞳孔一縮,心尖仍兀自顫動。
随即,便忍不住自嘲。
她可真是賤吶,才剛被一劍捅個對穿,這就又心疼上了。
“傷得這麽重?”夏清眉頭輕擰,“快坐下療傷。”
白鏡玄搖了搖頭,示意夏清不用。
她的傷究竟因何而來她自己心知肚明,以蠻荒這稀薄的天地靈氣,就算将整個世界抽幹了,也治不好她。
為今之計,只有先回紫霄峰。
夏清看一眼白鏡玄左手尾指那一小段玉質指節。
回憶起那幻妖兇殘,夏清還不寒而栗,怎地它此刻又耐得住性子,不嘗試突破封印了?
盡管心冷如數九寒天,但白鏡玄畢竟也是為了她才受傷,夏清深吸一口氣,提醒道:“這只幻妖極其兇險,你還是想辦法早日将它誅滅。”
白鏡玄聞言,擡眸與夏清對視。
那眼神疲憊又蒼涼,似想看進夏清心底去,但被夏清扭頭躲開了。
“我明白。”白鏡玄回答夏清,“清兒放心。”
夏清心說,我有什麽不放心的?
比起關心白鏡玄,她不如多關心關心自己。
今日之事發生之前,她幾乎要以為白鏡玄或許有可能永遠不會恢複記憶。
但事實證明,那只是她異想天開。
白鏡玄遲早會清醒,她這條炮灰配角的性命,一點也不值錢。
夏清轉身走向福生鼎,伸手按住鼎身,将它收進掌心符印。
而夏清身後,白鏡玄刻印伴侶契約那只手被在身後,藏入袖中,滾燙的印記将她手背皮膚蝕穿,汩汩鮮血順着肌膚表面淌下來。
這場祭天儀式開始得匆忙,結束也異常突兀,襲擊女皇的黑影全部伏誅。
與魔族勾結的宗親們當天就被聖女派人統統抓獲,壓到聖壇一一審訊,而那些與宗親們沆瀣一氣,跟女皇唱反調的獸臣們也都被“邀請”來觀禮,一個個在女皇和聖女的威儀面前,大氣都不敢喘。
宗親們跪地求饒,希望女皇看在彼此同宗同族,身上淌着相同血脈的份上,留他們一條性命,但女皇經此一事,內心已然獲得巨大成長,不再相信這些宗族之人會真的将她視作手足,改邪歸正。
一紙诏書下去,統統問斬,其态度不可謂不決絕。
這一波殺雞儆猴,吓得滿朝獸臣瑟瑟發抖,沒有誰敢為這幾個宗親冒死向女皇求情。
女皇醒來,度過最開始那陣子茫然無措的階段後,性情有所變化,比之以往更加沉默寡言,但也因此增添了許多威儀,加強了朝政的管理力度。
沒等戰場打掃幹淨,夏清便與白鏡玄一同來到女皇面前辭行。
“辭行?”女皇萬分詫異,看向白鏡玄,“祭司也要走?”
白鏡玄則道:“獸人族已度過劫難,陛下不再需要祭司輔佐,我是時候離開了。”
女皇身側,聖女目光在夏清與白鏡玄二人身上逡巡,想到白鏡玄在祭天儀式上的表現,心中若有所悟,不由問道:“祭司大人,來自何方?”
這若有所指的一句話,讓夏清也忍不住看向聖女。
別的不說,這位聖女當真聰慧,言語中透露的意思,似乎已經猜到白鏡玄是什麽身份。
已到離別之日,便沒什麽需要再隐瞞的,白鏡玄回答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這看似似是而非的一句話,卻讓聖女面露恍然之色,當即正了臉色,朝白鏡玄恭恭敬敬行了一禮。
獸人女皇将這一幕盡收眼底,雖不明白白鏡玄和聖女之間在打什麽啞謎,但從聖女言談舉止之中,多少能窺探一二。
換言之,白鏡玄今日必定會走。
女皇面露遺憾之色,但終究沒再出聲挽留。
她嘆了口氣,不舍道:“祭司此行不知路途多遠,山高水長,可需本皇為你置辦什麽?”
白鏡玄搖了搖頭,幹脆利落:“不必。”
說完,便領着夏清轉身向殿外走去。
臨出大殿時,夏清腦海中閃過先前遺留的一個疑惑。
南城領主派人來聖城向祭司大人提親,商談兩族和親之事,使臣應該的确到過聖城,但不知為何和親的消息沒有傳開。
這當中最關鍵的一環,夏清今日已經想通了。
無非就是女皇陛下自己也對祭司懷着幾分別樣的心思。
但這些,都無關緊要了。
目送夏清二人背影離開大殿後漸漸遠去,獸人女皇靜坐大殿之上,面色哀傷。
身旁,聖女的腦袋探過來,仔細觀察女皇臉上神情,試探着說:“祭司姐姐這一走,應該不會回來了。”
女皇:“……”
她揉了揉眉心,嘆息:“我知道。”
心中惆悵如一縷雲煙缭繞盤旋,獸人女皇心戚戚然,忽然感覺萬籁俱寂,高處不勝寒。
良久,她側眸瞥一眼身旁明媚如驕陽的少女,開口問道:“你呢,你又何時離開?”
她的心願顯然已無法達成,但獸人族內亂已平,她心中所期盼的盛景還需她自己好好經營,而先前聖女許諾她的那些話,她只當是一片雲,一場霧,不放在心上了。
聖女卻道:“我不走,完成你的心願之前,我不會走。”
獸人女皇聞言哂笑:“但我确實沒有什麽心願了。”
“沒有心願就再想一個。”聖女湊過來,在她腿上趴下,仰起頭來望進女皇眼底,天真無邪地說道,“實在想不出來的話,要不你喜歡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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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聖宮大殿,眼前景象一轉,待視野恢複清晰,周圍一切已經改變。
蠻荒大陸荒蕪卻遼闊的曠野自眼前消失,取而代之是九瑤川數丈高的玉石大門。
夏清下意識扭頭看向身側。
回到九瑤川,白鏡玄身上的衣服也一同變了。
徹底脫離了蠻荒獸人祭司的身份,如今天地靈氣充裕之地,她周身氣質也被氤氲靈霧襯托得愈發出塵。
又是仙姿玉顏的鏡玄仙尊了。
白鏡玄與夏清同時現身,門前守得打瞌睡的天同洲主湘憶顏被忽然刮來的一陣風驚醒。
她猛地擡眸,那一道月白素袍便撞入她的視野。
“啊,峰主!”湘憶顏愕然。
白鏡玄怎麽回來了?!
震驚至于,她本能地要上前行禮,卻又忽地看見白鏡玄身側的夏清。
夏清也在?
她探頭探腦左瞧瞧,右瞧瞧,卻不見她那冒冒失失天同洲的弟子。
湘憶顏頓時擔心,但白鏡玄看起來委實面色不善。
猜也知道趁着峰主不在期間,私自将弟子放下蠻荒是多逾矩的行徑。
白鏡玄還沒說要罰她,她若主動湊過去,妥妥找死。
因而,湘憶顏不敢開口向白鏡玄打聽,只得等白鏡玄走過之後,悄悄叫住夏清:“夏清,雲兒沒跟你一塊兒回來?”
夏清停下腳步,眼角餘光捕捉到白鏡玄也停下來,不再繼續往前走。
她答:“我與師姐因故分開了,師姐獨自去找金靈草,應當還要耽擱幾個時辰才能回來。”
沒出什麽大事就好。
湘憶顏放了心,壓低聲問:“峰主可是心情不大好?”
夏清搖頭:“不知道,應該沒有吧。”
心裏卻是另一番說辭:畢竟離開蠻荒就離開了她那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個桃花,會心疼會遺憾會緬懷也是人之常情。
白鏡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