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這還用你說!不用再強調了……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這還用你說!不用再強調了……

林間氣氛微妙的一滞。

下個瞬間, 雲簌臉上那些猙獰的魔紋瞬間退去了。她老老實實地收起漫天的香霧和那些綠色的藤蔓,又變回了最一開始那脆弱無助的樣子——

“仙師!”

她眼波流轉,發絲淩亂, 楚楚可憐地跪伏在地,淚水在眼眶中打轉:“荀仙師,求您饒我一命!我雖為妖, 卻從未害過人。今日是我瞎了眼才冒犯了仙師!求您饒了我吧!”

荀妙菱三人:“……”

這花妖的滑跪的這麽快,倒讓他們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商有期面露沉痛之色:“你從未害過人?結果最先要害的就是我們三個麽?”

雲簌眼角一抽, 還想為自己辯解兩句,卻聽得商有期幽幽道:“那看來你是真的很倒黴啊。”

雲簌:“……”這還用你說!不用再強調了好不好?!

一個活色生香的美人哭的梨花帶雨, 連連哀求, 這場景确實是很容易讓人心軟。可雲簌只覺得眼前一片寒氣侵襲, 那如霜雪般的劍鋒已經輕輕貼上她的脖頸。

雲簌凄慘一笑, 眼淚如斷線珠子般落下,哭的叫人肝腸寸斷:“仙師如果不肯饒了我, 不如一劍殺了我痛快。反正你們這些正道眼裏只有屬于人族的大義, 我們妖族的血淚又算得什麽呢……”

商有期“嘶”了一聲,用扇子遮住了半張臉:“我今天可算是開了眼界了。沒想到花妖都是這種風格嗎?明明是生死關頭,罵人的聲音聽起來卻像是撒嬌……”

雲簌渾身一顫:“……”臭男人能不能閉嘴!她就是在故意賣慘惹小姑娘憐惜那又怎麽樣!這就是美貌妖精的生存哲學, 你懂個屁啊!

“好了。我不是非要阻止你報仇不可。但你之前攻擊我們的舉動已有濫殺無辜之嫌。”荀妙菱無奈地道, “說吧, 你們之後還有什麽計劃?”

雲簌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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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讓我想想。”荀妙菱一字一句地緩緩道來, 語調輕柔, 落在雲簌耳中卻有種異樣的壓迫感,“你參與了花神競選,又費盡心機讓‘瘟鬼的詛咒’出現在你身上, 真的只是為了讓梅氏恐慌、想加固對幸娘魂魄的封印,趁機借我們的手釋放她的魂魄嗎?可我們若是恰好不在霏蘭城中呢,幸娘的魂魄要由誰來釋放?”

雲簌“身中詛咒”在前,他們三人受城主托付去看望雲簌在後。雲簌引他們過來釋放幸娘只能說是臨時起意。

那雲簌原本的目的是什麽呢?

“……一個雲簌身受詛咒,其實證明不了什麽。僅憑個例,無法證實詛咒之說,只會讓人覺得你是得了怪病,或是自己福薄。別說動搖梅氏藥行,連在城中掀起波瀾都還不夠分量。”荀妙菱微笑着,繼續推理道,“除非,在你之後被選上的花神扮演者,也出現了同樣的情況——這樣一來,‘瘟鬼詛咒’之說幾乎就是板上釘釘了。”

趙素霓若有所思:“所以,在她之後被選上的那位蓬仙姑娘……她也是花妖?!”

雲簌的後頸瞬間滲出一層冷汗。

“而且那位蓬仙姑娘還不能‘發病’的太快。哪怕是在花神祭典前夕,她身上出現了類似的症狀,那些商行老板還是來得及捂住所有人的嘴巴、然後換下一個候選者去扮花神。所以,效果最好的,就是讓蓬仙姑娘于花神祭典的當天、或是花神祭典之後,在萬衆矚目之時,将瘟鬼的詛咒帶到世人眼前。”商有期馬上順着荀妙菱的思緒接上,但說完後,又下意識皺起眉,“但僅僅讓瘟鬼存在的流言重現人間,這又對梅氏藥行能有什麽打擊呢?梅氏先祖依舊是大善人、受害者。”他瞥向雲簌,肯定道,“你們必然還有後手。”

雲簌臉色蒼白,笑道:“你們猜到這裏了又能怎樣?我是絕不會說的!”

“別忘了,你身上還有魔氣。你接受過魔族的幫助?我可不信魔族有這麽好心,會為了幫幸娘申冤就借給你力量。你看看,那個魔族甚至都不肯幫你釋放幸娘的魂魄,我想,原本這一項也在你和對方的交易範圍之中吧?”荀妙菱勸道,“你嘴上說着人族沒有一個好東西,但現在最先無條件幫你得償所願的,正是我們這些所謂的正道之士。魔族除了屠戮人族之外就是掀起三界大亂,可以說不做一件好事。你與魔族合作,不就相當于與虎謀皮?”

“…………”

這下雲簌是真的沉默了。

妖族和魔族之間的關系也沒到親密無間的地步,而且魔族是公認的瘋子,即使在妖族之中名聲也很臭。

荀妙菱繼續放大招:“之前你是真的沒聽說過我,那容我再自我介紹一下。”

“我叫荀妙菱,歸藏宗弟子,入道六年,從人榜第一築基晉升到了人榜第一金丹。也就是說,如今整個九州的金丹修士之中,數我最強。”

“你能摸清那個與你合作的魔族修為在什麽階層嗎?你确定對方能打得過我嗎?”

“好吧,即使對方的修為在我之上,但我衆多師伯的修為都已臻至返虛甚至渡劫期——如果,我現在随便搖個師伯過來,你猜你們的計劃還能順利達成嗎?”

只見雲簌臉上逐漸流露出空白的神色。把荀妙菱的話全都聽完後,她看上去就快要碎了。

“……三位仙師。”她悲傷地抹了一把臉,“請容我冷靜片刻。”

半晌後,她的脊背緩緩塌了下來。

“我說……我都說。”她仿佛破罐子破摔地道,“我們與那位魔修約定好了,在花神祭典當天,就由蓬仙顯現出被‘瘟鬼詛咒’的模樣,然後播撒出那位魔修提供的種子——那些種子,會給霏蘭城帶來一場新的瘟疫。”

“在瘟鬼的詛咒之下,整個霏蘭城必将大亂,但這次梅氏藥行卻沒有逆轉局勢的本事了。到時,百姓們忌憚瘟鬼,自然會将所有怨恨都傾瀉到梅氏藥行身上。梅氏藥行為了推卸責任,又必将會把百年前的事實和盤托出……”

只有證明大家都是罪人,梅氏藥行身上的罪過才會少那麽一點。

或許連花神的名聲都會受到牽連。

但那又怎樣?幸娘從始至終都是幸娘,她不是花神,人類也沒有把她當成花神來尊敬過!

按照計劃,這場瘟疫既能懲戒城中那些忘恩負義的人類,又能讓梅氏後人付出代價。

三人聽完後頓時毛骨悚然。

趙素霓震驚:“你知道什麽叫瘟疫麽?!”

民不聊生,赤地千裏……瘟疫是最恐怖的災難之一!

“那又怎麽樣?”雲簌擡起頭來,理所當然道,“當初是幸娘将這座城從瘟疫中救了出來。如今不過是讓他們得到應有的懲罰,難道過分嗎?”

荀妙菱深深吸了口氣。

“雲簌姑娘。”荀妙菱的聲音冷得仿佛寒泉之水,“無論是人也好,是妖也罷,最要不得的就是一葉障目,執念成魔。”

“城中固然有你的仇人……但百年過去了,這麽一個人口流動的大城,又有多少人是新來的,有多少人與幸娘之死無關的?”

“報複他們,和用瘟疫這種手段殺死他們是兩回事。而且此事牽涉魔族,天道在上,這筆賬是一定會記在你們頭上的,甚至是記在幸娘頭上——到時候你們除了入魔之外便無路可走。你不顧惜自己的修為,也不顧惜幸娘的修為嗎?”

當初那群人如此對待幸娘,實在可恨。

可是聯合魔族屠城這個計劃過于草率。

即使從因果輪轉的角度看,天道也不會承認。

雲簌抹了把眼淚:“天道……若天道真的存在,那為何幸娘蒙冤的時候,它不來管,我們複仇的時候它便要來管!”

荀妙菱搖頭:“傷害幸娘之人,不是不報,是時候未到。但如果你們若傷及諸多無辜者,那就是另一筆全新的血債了。”

何況,天道也不是絕對完美的。至少荀妙菱就不止一次覺得這個天道好像有什麽大病。

只以結果論,三界之內,天道對人族最為偏愛,對人修的束縛也最嚴。

因為三界內,只有人修會渡雷劫、飛升成仙。

今日和雲簌說的話也是……如果換成手中早已沾了血腥的妖,荀妙菱還不會廢這個話。偏偏雲簌在魔化前的靈力十分純粹,身上當真是沒沾過傷害人族的因果。所以荀妙菱願意多說幾句,希望把她從偏執的軌道中拉回來。

雲簌跪在地上,眼眸幽深。

“仙師,你口中說不是不報,是時候未到。但若非我們親自動手,報應什麽時候才能到?”

“很快就到。”

“我不信。仙師,人族的本性就是貪婪無度、薄情寡義——”

“實話跟你說,這件事中有魔族攪局,已經影響到人妖兩族的關系。事後人族也好,妖族也好,都肯定會有人過問。”荀妙菱微微擡了擡劍,“我們争執人類的本性如何,這沒有意義。只是我不得不奉勸一句,你若真的要散布瘟疫,我這手中劍注定容不下你。”

“……雲簌姑娘,這偌大的城池裏,就沒有任何一個,你覺得稱得上‘好人’的人嗎?”

雲簌下意識想到了自己身邊的,對即将到來的滅頂之災毫無所覺的春枝——

“我?我十歲就被賣到韶雲坊來了。”

“我不怪我爹娘。我爹年輕時幹活,從屋頂上摔下來成了瘸子。而我娘生了我之後,又累的病重纏身,每隔半月都要抓藥吃。家裏日子實在是窮的過不下去,這才賣了我,也是替我找活路。”

“雖然,直到最後我娘的病也沒有治好,但我的賣身錢至少讓她在臨終前吃了半年的飽飯……所以,我一點都不後悔。”

“而且我還遇到了小姐您啊!小姐您人長得美,心腸又好,跟戲文裏的仙子也沒什麽區別。将來小姐在哪兒,我就在哪兒,絕不食言!”

——雲簌脫力地委頓在地。

她蒼白地描補道,也不知道是在向誰解釋:“我、我是想帶春枝一起走的……”

荀妙菱突然想到了那個,只差幾筆就會把全城的人與妖全都困在城中的,所謂的“護城大陣”。

如果那個詭異的大陣也是出自那魔修之手,那說明對方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放任何人離開。

“……其實要做選擇也沒那麽難。幸娘如今不就在你身邊嗎?”商有期忽然擡扇,指了指雲簌身邊的那個琉璃古瓶,“好在幸娘道行高深,魂魄未散,大概意識也是清醒的。她剛才在一旁從頭聽到了尾。你不如親自去問問她,究竟願不願意以這樣的方式複仇。”

雲簌抿抿唇,有些忐忑不安地将珍藏的琉璃瓶放在了一邊,小心翼翼地問道:“幸娘,你怎麽想?”

商有期:“這樣,幸娘你若是同意,就沉默。若是不同意,就讓這瓶子閃爍一下。”

夜幕低垂,樹影婆娑,遠處偶爾傳來幾聲蟲鳴,更顯幽靜。

那琉璃瓶靜靜立于地面之上。

下一秒,它身上亮起如螢火蟲般的光芒,柔和地、毫無猶豫的,閃爍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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