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那可太好辦了!……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那可太好辦了!……

或許是荀妙菱撬開了那倆小孩的話匣子, 他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雖然童言稚語時常有含含糊糊的地方,但好在小孩子見識有限, 也比成年人好糊弄,荀妙菱随口多問幾句基本就搞清楚了。

曲河鎮的龍神祭祀來源已久。聽這些小孩的口氣起碼已經傳承了很多代。而他們也不将獻祭龍神看做一場殘忍的儀式,反而對龍神滿心滿眼的崇拜, 認為被選做祭品是一種充滿榮耀、對整個鎮子都做出了貢獻的大好事。

倆小孩還給她們指了個景點,在鎮子更南邊一些, 叫升龍坊——那是個石頭雕成的牌坊,上面刻着歷代被當做祭品獻給龍神的人的名字。

“每年舉行龍神祭典之前, 鎮長還要帶着大家還要在那裏擺席呢, 可熱鬧了!”

荀妙菱和程姣前往升龍坊一看。

只見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舉行祭祀的年份與名字。少說也有幾百行。舉辦祭典的時間倒不固定在某個月份, 但保持着一年一次的穩定頻率。最後一行字跡最新, 落款是壬申年——

也就是說,今年是這個鎮子的“葵酉年”。

今年的龍神祭典尚未開始。

但也拖不了多久了。

荀妙菱和程姣又在鎮子裏逛了一會兒。這是個小鎮, 人口并不豐盛, 看着也沒什麽特別的地方,但每個人精神頭看着都很足,臉上總是笑意盈盈的, 互相打招呼的語氣也很和善。盡管小鎮的外在并無富饒之态, 可從人們的神态和相處氛圍中, 卻能真切地感受到一種由內而外散發的平靜和安逸。

但一想到他們每年要送出一個活人去祭祀他們口中的“龍神”, 這份安逸也變得虛僞起來了。

确定沒有什麽特殊發現後, 荀妙菱和程姣回了客棧。

蔣闌和程宣已經先他們一步回來, 就在客棧的大廳裏。整個大廳裏冷冷清清的,幾乎只坐了他們一桌。

他們倆的桌上雖然擺着熱氣騰騰的茶水,但兩人都沒有動過一下——不能随便取用秘境中的吃食, 這也是大家進鎮子之前就商量好的規則。

程宣有些煩躁地咬了咬幹裂的嘴唇,強迫自己把視線從那盞溫熱的茶水上挪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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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了?”蔣闌的表情算不上好看,那狹長的眼眸微微眯起,仿若寒潭中閃過一絲淬了冰雪的幽光,她壓低聲音道,“……這鎮子供奉的果然是個邪神。”

“怎麽說?”

“這鎮子的人看着笑嘻嘻的,對那個龍神卻十分敬畏,一提到就會翻臉,再往深一點的情報根本問不出來。但可以确定的是,他們已經開始籌備祭祀儀式所需的各種物品——”蔣闌道,“而他們要獻上的祭品竟然是活人!除了邪神,有哪個正路來的神明會享受人牲?”

荀妙菱微微挑眉道:“那可不一定。”

因為修仙界的上古歷史是斷代的,人們只知最初的神明履行神職、造化萬物,後來神明逐漸死去,留下的神職便由天庭的人接手。

但歷史卻沒有詳細地記載那些神明的模樣和性情。

比如上次在北海秘境中看到的月神遺像吧。如果沒有昆侖鏡這檔子事,誰知道那個畫像畫的是月神?而且月神倒是不直接享用人牲,可人家的喜好是吸走信徒的魂魄啊。用一場幻夢為代價,直接取走人家的靈魂——這交易也說不上仁慈吧。

如果這個龍神和月神一樣,也是上古神,那它會享用人牲一點都不奇怪。

荀妙菱滿不在乎道:“古之正神,和天庭的那群仙人不同,不食香火。那祂們會吃什麽東西都不奇怪了,可能就看個人愛好吧。”

“……”剩下的三人齊齊沉默。

他們倒寧願曲河鎮供奉的是個邪神,也不願祂是個正神啊!

先不說古神吃人這事兒有多血腥吓人,正神可比那些烏七八糟的邪神厲害太多了,根本不是一個檔次。就他們幾個人,怎麽可能打得過正神嘛!

程宣原本聽得臉色發白,但轉念一想,頰上的血色又恢複了一些,雙眼發亮道:“可這個秘境的任務是要我們保證龍神的祭祀儀式順利完成啊!我們……只要不刻意對抗龍神,自然就能完成這個任務。”

程姣:“可如果舉行儀式,必然會出現犧牲者。助纣為虐,非正道弟子所為,這肯定不是浮生錄希望我們給出的答案。”

程宣滿不在乎:“浮生錄不是已經被魔修控制了?那魔君下手更改了通關條件也不足為奇啊?”

蔣闌哈哈笑了一聲:“那要是龍神選了我們當祭品呢?”

“……”

氣氛陷入短暫的僵持。

“不、不至于吧。”程宣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我們都不是這個曲河鎮的人啊……”

蔣闌神色冷峻:“那可說不準。這鎮子上的人也不是傻子,就算他們把獻祭龍神視為義務,但蝼蟻尚且貪生,如果能用毫無關聯的外鄉人來替代自己人做祭品,何樂而不為?”

程姣也跟着點點頭,視線在荀妙菱臉上瞟了一下,然後才扭回頭來,鄭重道:“我們聽說,這裏的龍神愛吃長得好看的人。”

蔣闌有些驚訝:“那我豈不是成最安全的一個了?不是,等會兒。我只知道做菜講究色香味俱全。可人長得好不好看……與好不好吃,這之間難道有必然聯系嗎?”

這問題把程姣給難住了。她認真思考後,道:

“或許祭品不是龍神自己選的,是鎮子裏的人挑的吧,所以在相貌上有要求。”

程宣抽了抽眼角。

……他看起來也很想當場給自己的臉劃上一道。

男子漢大丈夫,身上留疤就留疤了。何況程氏家財萬貫,庫中有那麽多靈藥,祛疤這種小事應當不在話下。

他們一行六人,蔣闌臉上有疤,之前那個激怒蔣闌的世家子臉上也被她劃了一道還沒好呢。若祭品真要在剩下的四人中挑選,那他被選中的概率就大大增加了……

不,等等!這一切都還只是未知數,為什麽他就默認自己在祭品的挑選範圍之中了?

荀妙菱忽然想起了什麽,問道:“之前去休息的那兩個人呢?到現在都還沒醒?”

蔣闌:“沒見他們下來過。”

竹凳擦過地面,發出輕微的響聲。程宣姿态雅正地站了起來,溫聲道:“我去客棧夥計那兒問問吧。”

穿着褐色短衣的夥計正懶懶地斜倚在櫃臺後邊,一邊打哈欠,一邊用布巾擦拭着櫃子上的瓶罐。

聽見程宣來問他們同行之人有沒有下過樓,那夥計頭也沒回,滿不在乎道:“啊,他們是下過樓——而且結清房錢就走了。”

程宣驚疑不定:“走了?!”

“是,就你們四位出去逛街的功夫,他們就離開客棧了,也沒多說什麽。興許是覺得小店磕碜,不想在這兒呆了吧。”

“這不可能。”程宣疾言厲色道,“他們不可能單獨離開。你在說謊。”

夥計手上的動作一頓,終于漫不經心地擡起頭,眉目冷漠地說道:“客人,我們雖然只是升鬥小民,但也受不了您這樣空口白牙污糟人的。照您這意思,難不成是我們把您那兩位同伴給活生生吃了不成?”

程宣臉色煞白,似是想起了什麽可怖的東西,硬生生後退了兩步,轉身向荀妙菱她們坐着的桌子跑去。

——睡在客棧裏的兩個世家子都不見了!

荀妙菱幾人上樓把他們睡的那兩個房間給翻了個遍。房間內整潔如新,仿佛從來沒有人入住過。

“這兩個大活人還能人間蒸發了?”雖然一直嫌棄這些拖油瓶沒有用,但事情發生在眼皮底下,蔣闌的臉色還是十分難看。

“今晚……今晚我們就不要休息了。”程宣驚魂未定,急急道,“若是再有人莫名失蹤,我們肯定闖不過這一關!”

程姣:“那我們今晚就不睡了?”

荀妙菱:“不睡不行,假睡吧。”

不然怎麽引蛇出洞呢?

銀月臨窗,清柔的月光溜進屋內,在黑暗裏悠悠晃動,暈染出一片朦胧。

整個曲河鎮安靜地過分。

荀妙菱閉眼躺在床上,裝睡,隐隐約約之間,門扉悄悄地開啓了一絲縫隙,一縷黑煙悠悠地向床上蕩去——

荀妙菱乍然感覺渾身的骨頭似乎軟了一些。

是迷香?

不過這點藥效,對她這個準元嬰修士來說實在是不算什麽。

她頭一撇,仿佛徹底陷入了深沉的夢境中。

吱呀一聲,門開了。

有什麽冰冷的東西輕輕擦過她的額頭。耳畔傳來細碎的低語。但那低語卻不太像人發出的聲音,倒更像老舊的木門,被風吹動時發出“嘎吱嘎吱”的低啞摩擦聲——

“好漂亮。”

“雖然血肉沒有那個妹崽的香甜好聞,但她真漂亮。”

“能不能養起來……”

荀妙菱:謝邀,她不破境的話再養一百年也是現在這個樣子哈。

她閉着眼,任他們把她擡出客棧,塞進了一個轎辇之中。那東西哪裏能稱作是正經的轎辇,分明就是一個被裝點得花裏胡哨、紅紅火火的鐵籠子,裏面歪七扭八躺了六個人。

很好,這下人全到齊了。

随着外面一陣陣的搖晃,罩着籠子的紅色綢布飛揚起一個角。荀妙菱借機瞧清楚了外界的情況:

陰森月色下,一群男女老少身着色彩鮮豔的衣裳,圍在裝着祭品的轎辇四周。隊伍最前方遙遙傳來一陣吱吱呀呀的奏樂聲,人群跟着跳起舞蹈,他們高高揚起手來,一邊唱着詭異歌謠,一邊發出驚悚的尖笑:

“龍之祭,酬君飨,奉牲禮,祈無疆……骨盈野,身飄蕩,命砌階,魂歸鄉……”

人群像是游龍一樣擺尾,不斷圍繞着轎辇旋轉着。

在這瘋狂而晦暗的氣氛裏,荀妙菱看清了幾個人的臉。

在夜間,他們分明已經不是人,而是一具具腐爛的屍體。面上的皮肉已經幾乎挂不出了,露出了森森白骨,原本該裝着兩只眼珠的地方閃爍着兩團藍色的幽火——

……所以,他們原本就已經不是活人了啊。

那可太好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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