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怎得相看似舊時

小字還稀

坐想行思

怎得相看似舊時

辛城算半個邊陲之地,因為他周圍環繞着幾個小鎮,鎮子的外圈便是夕遼國,這些鎮子裏混居着元唐和夕遼兩國的居民。元唐朝在這一方大陸是最為鼎盛的國家,所以人們又稱其為天朝,夕遼國地勢較高且地廣人稀基本上于天朝造不成任何的威脅,可偏偏夕遼國的人好戰,生性勇猛,所以常常在兩國接壤的土地上滋擾生事。

說起來也不過是些搶雞搶鴨的小事,倒也從未上升到政治問題上去。總而言之,辛城裏終日是一派寧靜祥和地樣子。偶爾在街上見到幾個夕遼國彩衣打扮的人,也不是什麽稀奇的事。

莫離園很想穿夕遼女子的衣服,深色地粗麻布上挂着七彩的布條,腰帶也是彩線繡成的,頭發是兩個普通的麻花辮,辮子裏有三股靓麗地彩線,穿着這樣地服飾走在街上搶眼極了。她這種強烈的欲望純粹是出于好奇和愛美之心,只可惜她家主事的男人死活不允,這事便就作罷。只是莫離園死盯着對面一桌的夕遼人,從頭到腳瞅了人家好幾圈,低頭再看看自己一身村婦的打扮,不禁撅起嘴巴,又在心裏将某人罵了一萬遍啊一萬遍。

想我莫離園國色天香,非要在鳳凰身上披雞毛,簡直就是暴那個什麽來着天物啊!說什麽村裏婦道人家才是最安全的打扮,哼,明明就是想用這身行頭蓋住我的美貌。

一臉不爽地叨起一根青菜,準确無誤地扔進了嘴巴。“哼,等我走的時候,一定要順一身那樣的衣服。”

唐烜無視她的話,徑自低頭啃着饅頭,偶爾夾一兩根鹹菜,自始至終就是沒碰過桌上的青菜。莫離園只道他是愛吃饅頭青菜,也沒多少什麽,一口饅頭一口菜吃得津津有味兒。

“一會兒黑了天,你回城外廟裏呆着,我有事要出去一趟。”唐烜壓低聲音說道。

“你有病啊!你聽過那個神偷是白天出來夜裏在家呆着的?咱沒那習慣!”她也沒擡頭,全然沒有商量的意思,只是把既定的事情說出來。

“……”唐烜瞪她一眼,那是十分為兇狠地一眼,看過之後,低頭繼續吃飯。

“偷溜你就死了那條心吧,沒有東西能從我眼前跑掉。”她得本事,他自然知道。“我會老實在一旁呆着的,你只管做你的事就好。”

本想再辯駁幾句,卻又想到:把她放在身邊看着總比被她偷偷跟來要保險些,便不再駁她。

“跟着來可以,但是凡事要聽我的,也不能偷取別人的東西,能做到麽?”他可不想為‘四環神偷現身辛城’的大爆料攪亂了他的計劃。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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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繼續用飯,不再有話。

遠處那桌用飯的夕遼人似乎吃完了,把銀子放在桌上起身便要走。末了,唐烜發現莫小四那眼神還在跟着那群人,不禁順着她得目光望去。只見那走在前頭的西遼大漢,虎背熊腰,額寬顴大,一臉的富态,身上的彩麻一眼便知是極上等的料子,想來定是他手中那把金燦燦地短刀讓莫離園地眼珠子移不開眼了。

純金的刀鞘,密鑲在上面的七彩寶石被映的晶瑩透亮,便是剜下其中一顆也夠普通人家吃上幾年了。莫離園一眼便識此物乃一等上品貨,價值不菲。

都說自古寶刀配英雄,要是能順了來送給三爹爹,他肯定要誇上自己一番的。

想着想着,她一陣心癢上泛,不自覺地起身就向着那群西遼人走去。唐烜早把她那垂着口水地樣子看在眼裏了,左手抓住她的手腕,狠狠一拽,剛站起來的身子又落回了凳子上。

“那個,我……我改變主意了,你晚上自己去吧,我,我有事要做……”沒來得及藏好自己的心虛就開始做戲,她犯了大忌。

“我也改變主意了,呆在我身邊,哪兒也不許去!”

這個家夥,他生哪門子氣啊?一會兒讓跟一會兒不讓的,這脾氣真真是比天兒變得還快啊!

莫離園被他擒着,眼巴巴望着那光彩奪目地金刀越晃越遠,那惋惜地目光似乎在和它做最後地道別。在這段時間裏,她做了幾下掙紮卻死活就是沒擺脫他的牽制,直到那群人的身影消失在遠處,莫離園再轉回腦袋,眼裏蒙上了一層霧氣。

唐烜猛地像看見了什麽怪物,一臉厭惡地甩了手。一連搖了五下頭,幾不可聞地說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賊……”

什麽蝦仁魚丸的,莫離園見他那副提不起勁的樣子,又聽不懂他的咬文嚼字,也仿着那摸樣連搖幾下頭,回了一句:“不怕有後娘,就怕嫁錯郎……”

兩人怒瞪一眼,各自收回目光,再沒有交流。

…… ……

是夜。

似乎又回到了初來辛城的那天,唐烜一臉專注地匍匐在辛城縣衙的屋頂,莫離園悠閑地躲在遠處的樹上。

兩個人依舊是一個來公幹的,一個來打醬油的。

公幹那人也真算極品了,一個姿勢維持了兩個多時辰一動沒動過,莫離園在心裏暗自盤算着:我就不信他還能撐住!于是,唐烜大人再次沖破了她的認知底線……

東屋頭鳥巢裏的那幾只卵,已經孵出幼崽了;西屋頂的蝸牛已經爬了近百米了;眼看着他腳下的蜘蛛已經在他身上打了十幾根網了。這家夥居然還是一動不動?!

莫離園實在忍不了了,輕功掠去。“你小子到底在等什麽?再等天都要亮了。”

“等他睡熟。”他輕語,身形依舊未動。

“他早睡下了,我以資深經驗告訴你吧,要偷東西就趁現在。”

唐烜白了她一眼,偷偷偷,她的腦子裏就只有偷。他不需要什麽神偷的傳教,他自然知道那高知縣已睡着,只是他聽到那人的鼾聲很淺,只想等他熟睡後再下手。

莫離園見他沒什麽反應,頓生悶氣,起身站在高處四下眺望,不經意間她看到了一抹熟悉地身影。

“啊!是他。”莫離園一個興奮,聲音不禁大了些。

唐烜氣急,擡起頭朝着她狠狠比劃了個‘噤聲’地動作,擺擺手,示意她馬上滾蛋。就這麽幾個細微的動作下來,也不知是他幅度太大還是怒氣太盛,腳邊那蜘蛛從他身上一路震去了地上,摔了個四腳朝天。

莫離園見自己被嫌惡了,也不做解釋,正好合了她此時的意,一個墊腳朝着剛才注目的方向消了身影。

唐烜呼出一口氣,又待了一會兒,直到确認屋中人已完全睡熟,這才起身,準備潛入房間。

他翻身入窗,屋子裏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唐烜倒也不急,循着那鼾聲一路摸到床邊,借着月光看清那人的身體,瞬間出手點中了他的睡穴。那人身體一頓便軟了下去,鼾聲又起。接着他又走到屋中取了火石将房裏的書燈點亮,屋子裏的事物清晰起來。

唐烜很熟練的翻找着書案上的書本,經他計算,今天是月末正是縣城掌管各個行業的務司向知縣呈閱報表的日子,所以他才等到今天夜探辛城衙門。果不其然,他終于從一個書匣裏找到了六七本務司的報表。

他将書燈移到桌前,借着燈光快速翻閱着那幾本冊子,糧、鹽、稅,似乎各項都沒有問題,于是他繼續翻查其餘的幾項,直到他看到了一冊名為‘茶’的報表,手裏終于頓了一下。他的動作變得極慢,似乎每一頁都不能放過,直到看盡最後一頁,他才合上了冊子。

他眼看着桌前的燈光,思索了一會兒,眼睛一轉似有猛地想到了什麽,于是又開始翻找剛剛的那個書匣。他摸了那空匣子很久,似乎還不死心,又在桌上摸索起來。正在此時,屋外傳來了腳步聲,唐烜立刻将書冊放回匣子,把桌上各物歸位熄了書燈,一個縱身上了房梁。

只聽屋外的腳步聲停在了門外,接着是女人的聲音:“咦?奇怪了,剛剛明明看見屋裏是亮的。”說着,那女子才便要推房進門,就在她推開門的一瞬間,唐烜縱身出窗,一個踮地又閃去了屋頂。

他終于送出一口氣,剛擡起頭便看到了一臉笑意地莫離園立在那裏。她一臉的喜意,平時的大眸子此時被擠成了兩彎月,也不再像剛剛離開時那般氣憤,貌似心情很好地盯着他看。“大人,回來啦!事情辦妥了嗎?我們可以走了嗎?”

她的心情果然很好。唐烜也不好再氣,擺擺袖子,似乎不耐煩地說着‘走吧走吧’。

莫離園兩只手一直背在後面,直到唐烜先縱出去十幾丈她才屁颠颠地跟上去。

廟裏白天死過一堆蛇,屍體躺在廟中沒人打掃。對此莫離園始終心有芥蒂,可是這唐大人執意要住破廟不肯住客棧也只好委屈神偷大爺窩在個小角落了。

那角落委實很窄,似乎以前是用來嵌佛柱的,莫離園身子躺在那裏面,難受地直翻身。

“叮——咔!”寂靜的廟裏,被一個怪異的聲音攪過。

很明顯,那是一個重金屬掉在地上的聲音。莫離園倒抽一口氣,在心裏默念了好幾遍‘沒聽見、沒聽見、沒聽見’,就在她準備去撿那掉落之物的瞬間,她知道……一切都是自欺欺人。

唐烜站在她面前,眼盯着地上的一個皮囊,那皮囊很深,但剛剛掉落地上的瞬間将裏面的東西颠露了出來:一柄純金的短刀露出了刀柄,那上面碩大的寶石閃閃發亮。

莫離園很想立馬抱起她的寶貝大喊‘不是我偷得,不是我偷的’,好吧這個辯解太無恥;或許她可以直接哭訴‘不要休我,不要休我’,貌似,這個更無恥……

就在莫離園猶豫怎麽不惹怒他又能抱得寶物歸的空當裏,唐烜拾起了地上的皮囊。

“哇!看不出啊,這破廟裏還藏着這等寶物啊!”莫離園擡頭看着破瓦斷梁,似乎在示意這包東西是從那上面掉下來的,而她額上的汗卻越來越多。

唐烜已經對她的演戲産生了抗體,直接忽略過她,掏出那短刀細看了一番。只覺那皮囊裏還有別物,他又伸手進去,卻掏出一摞銀票來。

“啥?!”莫離園一眼撇見那銀票當下跳起腳來。“這……這個真不是我偷的,我不知道裏面有銀票啊,我、我是冤枉的啊!”

明明都是從你身上掉下來的,還說自己冤枉,唐烜忍不住把那黑白分明地鄙之光投向了她。

“你那是什麽眼神?我可是神偷哎,這區區破紙哪能入得了我的眼,我只想取寶刀沒動人家銀票,他這分明是陷害我啊!”

唐烜覺得一個賊能辯解到如此份上實在好笑,翻了翻手裏的銀票卻發現有一封信夾在當中。他翻開那信,看了幾眼,是他不懂的西遼文字,只是落款處那個四四方方地印記他是認得的,正是那‘辛城府衙官鑒’幾個字。

這是一封辛城縣衙寫給西遼的信,信的內容居然全是西遼文。很明顯,這裏面有蹊跷的地方。

唐烜看看手中的書信,又一臉不可思議地望着臉前的莫離園:這……算不算意外收獲呢?

莫離園被他盯的渾身一怔,咬着唇角連退三步,慘叫道:“天啊!俺要冤死了。俺只想偷他個破刀,那混球居然把銀票和字畫一起栽贓給我,俺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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