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聚散真容易

醉別西樓醒不記

春夢秋雲

聚散真容易

唐烜站在廟中,他已經閉息半個時辰了,臉色有些泛白。

不過對面的一老一少也沒讨到什麽好,粗氣連連,連手中的武器都要握不住了。

“說,到底是誰派你們來的?買手是誰?”唐烜的聲音依舊是铿锵有力。

“呵……”那老頭抹去嘴角的鮮血,輕蔑地笑道。“做我們這行,便是死了也要守個死規矩,那就是不得透露雇主的半字信息,我黃毒二人今日殺不了你是我等技不如人,動手吧!”

唐烜面露難色,他原本就是想擒下這兩人然後逼問出幕後的雇主,只是沒想到他二人拖着一身的傷了,還是不肯透露買兇之人的身份,當下有些猶豫。

那瘦弱地書生原被唐烜打斷了兩根肋骨,重傷之下他毅然扶着一旁的老人,他身邊的書匣外躺着十七八只毒蛇的屍體,蛇身亦被斬得七零八落。黃易師心疼他的毒物,可看着一旁的毒易老臉色慘白,只一心護着他,不敢妄動。

“我以為你一直沒發現我們的身份,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黃易師心有不甘地問道。

“是你書匣裏的聲音,太吵了……”

黃易師一臉不可思議地看着他,那書匣四面密封隔音極佳,縱使行走江湖這麽多年了也從未被人察覺過,只是沒想到今日遇見了奇人。

“好,果真是人外有人。”黃易師慘白着一張臉,一副決絕地樣子。

唐烜不做聲色,收起手中寒劍,擡腳向着廟外走去。“你們走吧……”語畢,人已走到了門外。

兩人皆是驚色,似是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毒易老苦笑“也罷,這樁生意注定不是我們的,兒啊,且扶我離去。”黃易師尊令,羞着一張臉心裏卻暗自決定,回谷後定要潛心修學再不要受今日這般屈辱。

兩人從廟院的後門蹒跚而去,遠遠只聽見那老人暗啞的聲音又道:“單是有剛剛那仙子相助,七殺樓的殺手也是近不了那公子身的,可笑,可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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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烜自然聽到了這一句,卻也只是苦笑一二,旁人只道那小四的皮囊是仙子,誰又知她心狠手辣猶如地獄閻王。園中的空氣清新不再若剛剛廟堂裏地毒氣渾濁,他方擡手點了肩下幾個穴道恢複了吐納,氣息恢複如常,面上的蒼白卻未好一些。

‘噌’只聽寶劍再次出鞘,卻不是指向敵人。只見他擄起右手衣角,肌膚赤露在陽光下,那裏竟是一片黑紫。想這黃毒二人也非浪得虛名,剛剛被蛇群夾攻時他揮劍斬死全部毒蛇,只是在當中不小心觸到了一點,不想這極微之毒竟擴散的如此之快。當下不再多想,左手持劍朝着那片刺眼地黑紫揮了過去。

那原本墨紫地一塊顏色瞬間變作了血紅,那毒肉活生生被他剜去了地上,削肉的人只微縮了眉頭半個字都沒吭。他的動作未停,将劍插在地上盤地而坐,左手捋着右手的小臂,血液充斥在這裏一時奔流如泉,直到那傷處流出的血恢複了鮮紅而不再是濃郁地黑色,他才點下兩個大穴止了血。

短短時間,腳下一方地都被染成了黑紅色。而就在那片血地的不遠處,一雙黑色的鞋子定在那裏,而它們的主人亦瞪着兩只黝黑的大眼一副呆呆的樣子楞在原地。

莫離園是真的愣住了,她搜盡腦袋也找不到一個詞來形容眼前這個人的瘋狂,她看着他,他亦然,就這樣對視了好一會兒,發愣地人清醒過來,說道:

“你是處心積慮地要我做寡婦啊?”

唐烜哧地一聲笑了出來,沒想到她會回來,沒想到她還會出現在自己面前,沒想到……再見竟是這麽一句話。

“看你這樣子應該是打贏了啊,沒從他們身上搜到解藥嗎?”她仍站在那裏,看他的眼神好似在欣賞一個怪物。

“他們走了。”

“什麽?你居然放他們走了?連我這不識字的都懂得放虎歸山的道理你居然不明白?”

“他們是極有經驗的殺手,他們寧死都不願出賣雇主自然也不會為自己下的殺機而買單,況且……也不是什麽大傷,礙不了什麽事。”他的語氣平淡至極,似乎只是在說着別人的事,全然沒有察覺眼下那觸目驚心地手腕。

談話間,他已經熟練地扯了裏衣的布條纏在了腕上,但殘留的血很快滲出布來,他視而不見,起身便走。

莫離園張着嘴合也不是閉也不是,一咬牙便跟上前去。

“去醫館麽?”她的目光依舊沒離開那搖擺地右手。

“查案。”

“……”她覺得此時的自己,真是驚無可驚。唐烜的步子很快,莫離園什麽出身,便是只用一兩成功力也能跟得死死的,但她也不傻自然能感覺出此人有想甩掉自己的意圖。

“你既然也知剛剛那兩個做可憐狀的是殺手,這會兒也該知我的用心了吧?”她盡量用柔和地語氣。

唐烜聽她提起這茬于是住了腳,面色泛白地看着她:“姑娘到底是為何要一直糾纏在下,我說過了,我本是一無所有,僅有的也不過一顆護國忠心。無論你圖我什麽,我終是給不了你的。”

他的口氣倒也不似前面那般憤怒,只是見硬的趕不走她,當下也只能軟起來了。

莫離園笑笑“我何時要圖你什麽了?想我天下第一神偷要什麽不是手到擒來,何須圖別人的。這麽說吧,你若是能允我一事,我這就走,絕不再來煩你。”

“你說。”他回得極幹脆。

“你諾我一個期限,兩年,兩年之內別讓我冠上寡婦的帽子。只要撐得了兩年,我便風一樣離去,永不相見。”

這算什麽承諾,唐烜又是一陣莫名。“其實,我一直有一事想問明白,見你從始至終也沒加害過我,我想……不如今日便把各自的話挑明吧。”只見莫離園點點頭,他又道:“你一開始便處心積慮地做了那麽多功夫是為了出名還是旁的?”他指的自然是她竊取皇宮寶物一事。

“出名,還有,做嫁妝。”她很坦白。

“好,說道嫁妝,我不得不問一句你為何非要嫁我?以姑娘之姿色何愁佳婿,為何做得驚天動地卻又将心思用于在□上?”

她琢磨了一會兒,琢磨着要不要直說,眼見那唐烜雙眼犀利,一咬唇把心一橫說道:“好,我于你說實話吧!我從小便被家裏圈禁了不讓出門,我羨慕透了外面的世道,又是就偷着翹家了。可是……我武功不及爹爹們,他們若是逮到我肯定是要拖我回去再次圈禁的,想跑怕更難了。于是……于是我大姐教我一法,說只要成了親便能躲過此劫。爹娘找到我的時候,發現我已經成了家,肯定會留我在外面的。我聽了我大姐的話,這便……嫁人了。”

唐烜不禁疑惑,又問:“便真如你說得那般,天下男子萬萬千,你何以選中了我?”

“哎喲!你是不知道。”莫離園猛地轉了語氣,兩只眉頭揪成一團,一副捶胸頓足地架勢。“我在家裏排老小,我上面有個三姐,從小處處壓制于我,我在她魔爪下可以說茍且偷生了十多年啊十多年!我逃出來的時候聽說她也成家了,而且是個什麽很厲害的大将軍。我便和我大姐說,這相公旁的要求沒有,只要能壓住老三那大将軍即可。”

莫離園一番話下來,說得慷慨激揚,內容又着實荒唐,實在讓人辨不清真假。

怕他不信,莫離園伸出四根手指樹在唐烜面前,又道:“我可以發誓的,我若騙你,馬上死在這林子裏,讓狗咬、讓狼吃。是真的,我大姐當時就是指着你的後背對我說,只有這個人能做你相公了。”

唐烜仍是将信将疑。“所以你就跟蹤我,是怕我出了事你做了寡,計劃就前功盡棄了?”

莫離園見對方終于上道了,興奮地一個勁兒點頭。“是啊,是啊!”原以為這相公傻乎乎的還不禁擔心了一番,原來他不但不傻還很聰明的嘛!

唐烜眼見着那兩只要濺出光來的眸子,無奈之餘唯有嘆氣。“好。便是我信了你,人命由天,我又豈能允你一個‘不死’之說。”緩緩,又想起一事,嘴角揚起一笑:“也難怪你那日以為房中的屍體是我,便道,要‘我’好好上路不會在短期給‘我’帶個綠帽子。”

聽到這句,莫離園不禁有些羞愧了,也是,哪有人相公剛走就惦記着偷漢子的。她摸摸鼻頭,也不知該說些什麽好。

“這般也好,都說開了也免去了更多誤會,可你一個女子,還是不要随我一起了。眼下我有公務在身又要應付上門的殺手,你還是先回唐熬府吧,府裏都是自己人定能護你周全,至于婚事一說我先應了你,若你父母真的找上門來你将婚書與他們看過就是。”他還是要趕她回去,只是這次的态度好了很多。

莫離園想了會兒,搖了搖小腦袋。“不行,我不能就這麽回去,我總覺得眼下我若是走了,以後定是悔得腸子青了也沒用了。再者說,我莫小四行走江湖也懂個‘義’字,你既然答應幫我,我也不能欠了你的。在這辛城,我來護你周全!”

“你不來添亂便是萬幸了,何言護我?我已寫信周知手下趕來,不日便到,你還是乖乖回府去吧!”

“不行,不行。”莫離園立刻拒絕。剛出來的時候,她是很想回去的,甚至是一刻都不想在這裏多呆。床鋪碰不得,寶貝偷不得,美食吃不得,那日子叫一個煎熬啊,可幾日下來,她的想法已是真真掉了個。“你這動不動就是剜肉拆骨的,我閉上眼想想都覺得肝兒疼,哪裏還敢把你自己放這兒。眼下不知多少殺手受了人家銀子要取你命呢,你若真是懂得照顧自己還好,我活這麽大了,劃破手指都要塗個幾天藥膏的,見你這般糟蹋自己,我好像已看到幾天後自己披麻穿白地寡婦樣了。”

說完,又徑自補充道:“還是這樣,我留下來,你就當我不在好了。等你辦妥了案子,我們一起回去。”最好再去二姐那裏尋個毒草毒蟲的,把你弄殘了然後軟禁起來。

唐烜見她一臉地堅決也知自己拗不過她,只道防人之心不可無以後多提防她一些就好,于是應下。“可以。但是等到我黑旗軍趕來此處,他們個個都是高手,你的憂心倒也可以放下了。到時我差幾個人将你送回京城去。”

“行,就這麽定了。”

二人來回讨還了半天,終于有了定論。唐烜也終于放下心頭一顆大石,兩個人再次往城內走去。至此,二人地步子也不再像之前那般不協,拍子合到了一起,就這麽沉默了一會兒,莫離園終于忍不住地再次開了口:

“咱們要去的地方,當中路過醫館嗎?要不,藥鋪也行。咱把這傷處理一下吧?”

“……”

唐烜額汗頓現,無奈何又是嘆氣。有時候人總會後悔自己做過的一些事或一些決定,他此時便深有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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