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肯愛千金輕一笑
浮生長恨歡娛少,
肯愛千金輕一笑。
劉叔原名劉紀德,這院子被聖上賜名叫唐敖府的那天起他就在這裏了,他始終記得那一天,十二月的第一場落雪。那天他穿着老伴兒三年前縫得薄襖來府裏應招,唐熬只對他說了三句話:
“家裏還有什麽人?”
他答:“沒有了,媳婦三年前病逝了。”
唐熬便說:“以後就住在府裏吧。”
他叩謝。唐熬又對他說:“一會兒領了銀子去添件新襖吧,天兒冷了。”
于是那天第一次領府裏的賞錢,劉叔多領了一兩。那時候他以為這裏是大戶人家,不差他這些碎銀子,後來才知道,他的先老爺,是個沒過過富裕日子的有錢人。
只是這三句話,劉叔記了一輩子,一輩子有多久?他不知道,他只知道那三句話讓他今生再沒離開過唐熬府。
…… ……
別以為給大官的府裏做下人便是風光無限了,這些年,他最不缺的就是受氣。同是住在這路上的大戶,劉府和景府的下人眼長得格外高,看人都是撇着看。他們随手給小販的打賞錢就趕劉叔一月的工銀了,俗話說,惡狗跟兇主,可想而知他們的主子都是些什麽貨色了。
三天後是中元節,劉叔一直沒讓府裏置辦祭燈,圖的就是趕節尾的時候買這些個物件能便宜不少。劉府跟景府的管家五天前就将外面訂的大燈擡回府來了,這些有錢人家每年的祭燈哪裏會從小販手裏買,中元節晚上放祭燈的時候,他們那些比船還大的各式燈籠就差沒把銀票也貼上去顯擺了。所以今天劉府和景府的下人來這裏搶祭燈,根本不是給他們的主子買的,而是為自己搶的。
劉叔靠在一個牆跟上,一只胳膊護着身後的幾個燈籠,另一支撐着牆壁,眼前是姓劉和姓景的一群狗,他絲毫沒有怯懦地神情。
“我說老頭子,你們家主子要是實在沒錢,就幹脆自己糊個燈籠過節吧!這些個貨咱早就和那小販定下了,你今兒是一個也別想帶走。”劉府的大管家,以前是個跑镖的,渾身上下都是學武之人的橫氣。
“這裏哪有你說話的份?”此時說話的是景家的四少奶奶,因為是個不太受寵的側室,所以她要的祭燈還是歹從後巷的小販手裏買。不過瘦死的馬比駱駝大,景家錢多得是,所以四少奶奶相中的東西,別家的下人誰也別想動。只見她身後的小丫頭已經提了七八個精美的燈籠了,可還是不死心,非要把劉叔身後那幾個也得到手。于是,她從袖子裏掏出一物,明晃晃地一錠大金子,不屑地語氣說道:“我說唐府的,我看你家大人在朝為官,聽說官兒也不小,你還是拿了這金子去別地兒做些好的祭燈吧。別和這些沒文化的下人搶個破燈,這不是讓你們家老爺丢人麽?”
“哎,我說景家四奶奶,您這話怎麽這麽難聽呢?”劉家總管不樂意了。“我說您才是稀奇,在這販子街上買祭燈的,除了他們唐府的窮主子,我說您四少奶奶千金之軀,還來和我這些個下人搶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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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叔雖怒,眼看着臉前兩群人在這狗咬狗,心想也不是辦法,于是轉臉去小販那邊,問道:“我問你,這燈籠都是一個價,你說,是不是先搶的先得?”一心只想着快些把祭燈拿回去,不願與他們糾纏。
那小販也不傻,銀子這東西,有得賺當然是越多越好,一面讨好地看着景家少奶奶手裏的大金子,說道:“你們只說了自家要的數量,也沒說付我多少銀子,我看,要不這樣,價高者得!”
此話一出,那些提着燈籠等待結賬的下人明顯不樂意了,喧嘩的聲音又起。這會兒高興的,倒是只有劉府的大管家和景家四少奶奶了,只見那四少奶奶把袖子一揚,說道:“趕緊的,都把手裏的燈籠給我排好,讓我好好挑挑。
那劉家的大管家也把一擄袖子,腦袋一歪,痞笑着道:“我說,你還沒出價呢!憑什麽就讓你先挑了?”
一時間,兩家的人又掐上杠了。劉叔不齒那坐地起價的小販,轉眼又看看身後那幾個燈籠,心想:拼錢是拼不過人家了,面子固然重要,可犯不着為了幾個祭燈就糟踐銀子啊!這天兒也冷了,府裏還要置辦柴啊襖啊的,浪費在這種地方,實在是不值。還不如留着銀子多跑些路,去別的店裏買罷!
說着,劉叔準備起身離開這‘戰場’,不期然地一個擡臉就聽見一道熟悉地聲音,正從他自家的府門前傳出。
“一百兩一個,要出價的趕緊喊啊!”
“啥?”衆人齊刷刷地轉頭看去。只見一個粉衣女子,身邊還跟着一胖一瘦兩個丫鬟側扶着她,那女子容貌清秀地難以形容,粉頰含笑,眉黛如柳,在她的映襯下,便是那年輕的四少奶奶已被比去了腳板底下,怕是連個灰都不如。她那櫻桃般的薄唇微動,似又要說些什麽驚人的話,只見先前一直沒什麽太大反應的劉叔老人家一個箭步就沖了上去,嚴嚴地擋住了衆人驚見那女子地目光。
他站在莫離園的面前,一面拼命地朝她使着眼色一面小聲說道:“夫人,你出來做什麽?這些事有我在就行了,你快進去吧,莫要再說些什麽。”親娘哎,一百兩一個?怕是要把半個唐熬府賣出去才能算得清這筆債了。
一直旁觀的景家四少奶奶聞言,立馬調整回那一臉的傲氣,瞥了莫離園一眼,不屑地笑道:“我當是誰呢?原來你家大人還有錢娶媳婦啊?我說你這位夫人,怕你是剛進門的不知道唐家的家底有多少吧?一百兩?呵!你這剛進門的媳婦莫不是要把他們唐府搞個傾家蕩産?”
“唐家的夫人?”那劉府的大管家一臉的色相,直勾勾盯着唐家的新夫人看,氣得劉叔恨不能把他眼珠子給挖下來。
“看什麽看?”劉叔晃着手,不光那個色管家,好幾個不識好歹的下人都在目不轉睛地看着他身後的夫人。劉叔轉頭,對莫離園說道:“夫人,這些下人好不識本分,您快回去吧!”
莫離園笑笑,似乎對于別人探究地目光毫不在意,她繞過劉叔的身邊走到那小販面前,只對他說道:“一百兩一個,我看別人沒人喊價,還不趕緊把燈籠都給我送回府?”
“啊?唐夫人?您真要啊?”那小販癡傻傻地看着莫離園,就他對這唐熬府的了解,自是知道他們付不起這些銀子,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誰說沒人喊了!”那四少奶奶趕緊跑上前來,本想一把推開那站在小販臉前的莫離園,誰知她的手還沒到莫離園的袖子,就被她左手邊一身綠衣的胖丫頭擋了個實實的。“哼!小英,回府裏取千兩的銀票來,今兒……咱就用銀子好好教教這些窮人,什麽叫‘莫要強出頭’!”
劉叔眼看着他家天仙的夫人受人這等屈辱,這可比平日裏自己受了委屈還要難受,一路小跑到莫離園身邊,小聲道:“夫人,別再和這些人一般見識了,你腳上的傷還沒好,快回府裏歇着吧!”
那莫離園笑着回他:“我好歹是這一家之母,給公婆中元祭燈這檔子事當然是要我來了。今年我也是剛來不知道規矩,以後這祭燈的事,當然是要最好的。”說完又側過臉,眼中的笑變得有些刺目,似是有幾分嘲笑的意思,對着那唐家四少奶奶說道:
“你也別讓下人跑來跑去的了,怪麻煩的。”說完,從胸前的衣襟裏不只掏出個什麽,往地上一扔。
那小販蹲□,從地上拾起來,又将那疊起的紙張展開,這才看清。“額地個親娘哎!”也不知他是看了什麽驚悚的東西,從頭到角,渾身顫個不停。
“是啥啊?”劉府的管家亦是好奇,探着頭看過來,四少奶奶也悄悄地探了□子。那小販抖着的手愈加晃動了,緩緩擡起那紙,在空中抖了三抖。“一萬兩————!”他大喊。也莫怪他沖動,活了這些年,還不曾見過這麽大的銀票呢。
“夫、夫夫人。”這下連阿紅啊綠也跟着那抖動的紙張渾身抽了起來。這夫人還真是越來越稀奇了,那可是一萬兩啊?大人清廉一生,她哪來的這麽些錢啊?
莫離園似乎對眼前所有人的反應都很滿意,也不枉費她一擲千金了。這就是她常說的那句話:千金難買我樂意!她滿意地笑着對那小販又說:“去銀號就說是莫家四姑娘的票子,他還會多給你一百七十兩的利,那錢就當打賞你了,來年記得給我們唐府多送些好貨。”
那小販眼神立馬變了,看神似的望着莫離園,跪在地上連磕了三個響頭,含淚說道:“我李小同全家不會忘記姑娘大恩大德的,等我開了燈鋪,以後年年給你唐府送彩燈,一定是最好的!”
呵!感情一勞永逸了,這小販似是生怕那莫離園反悔,揣起那銀票拔腿就跑,回頭不忘說道:“那些全歸您了,等我做了好的,再給夫人送來。”
衆人的眼還傻着,正為眼下突如其來的變故發着神,就又聽那莫離圓對身邊的丫鬟說:“還愣着幹什麽,把‘咱家’先人要用的祭燈拿回去,看看誰要是弄壞了邊邊角角的,記得照錢賠給咱。”咱家那兩字,她刻意加重了語氣。
阿紅阿綠聽着吩咐,趕緊去收那燈籠,原本手裏提着燈籠的主兒,一聽弄壞了要賠的,趕緊改為拖祖先牌位似的把手裏的燈籠拖個老高。劉府那個惡霸總管眼見着手中的祭燈被唐府兩個丫鬟統統拿了個光,臉上那叫一個挂不住了,惡狠狠地啐了一口,帶着下人就沖回了府裏。
可那景府的四少奶奶說什麽也咽不下這口氣了,直直地望着臉前的莫離圓,就差沒拿眼珠子把她的肉也剜下來了。莫離園十分悠閑地将她從頭到尾打量了幾眼,然後發出一個輕微地嗤笑,轉身便走。
“阿紅啊!以後別從麗人坊訂布了,還是去江南的永利坊訂。”沒走幾步,回頭便對着那景府地少奶奶嫣然一笑:“麗人坊的料子啊,都是些窮人穿的……”
“你……”景府四少奶奶兩只眼瞬間便成了紅色,看了看自己身上那麗人坊上等的料子,憤憤地一個跺腳,帶着些哭腔說道:“我們回府!”她離去的步子走得極快,景府的一幹下人立馬緊緊跟上。
話說那低頭點算着燈籠的阿紅,還投來個疑問的目光:“夫人,我們何時從麗人坊訂過布了?”
莫離園卻笑得春風得意:“以前沒有,以後也沒必要了。”拍了拍手,自語地說道:“唉……這還真是第一次,花錢比掙錢還要開心呢!以後歹經常來兩次。”
只聽‘噗通’一聲,再看去,卻發現原先直挺挺站在那的劉叔已歪倒在了地上。莫離園離得近,趕緊走上去。“劉叔,可是傷着了?可是哪裏痛啊?”
只見劉叔一手緊緊地攥着胸口,幾番隐忍。“心……痛啊!”
莫離園不禁皺眉:“那個王八蛋,打你胸口了?”
劉叔擡臉看着莫離園,他的夫人,他似乎完全不了解的夫人。不了解她的一擲千金,不了解她此時的體恤下人,不了解她的語出驚人,甚至,都不了解他們唐熬府怎麽會從天而降這麽個特別的夫人。亦不了解……自己到底該喜該憂。
“我沒事,夫人。您先回府……我,我還要清點這些祭燈。”他爬起來,看着遠處那裝滿整車的燈籠,娘哎,一萬兩。他連連吞咽着唾沫,平穩自己的心跳。
而正待那莫離園走進了府門,不想,正迎上了唐烜的負手站在那裏,用不太友善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感覺怎麽樣?”唐烜的口氣,似乎也不太友善。
她不在意,依舊笑着。“劫富濟貧的感覺,還不錯。”
劫富濟貧?虧她說得出口!他氣,不過想到她沒有動用武力來解決,倒也算松了半口氣,偏偏又想起一萬兩的數目,還是無法釋懷她的任性。轉過身,向着屋子裏走去。
莫離園對他的視而不見似乎也習慣了,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于是開口喊住他。“哎!我說相公大人,你不是說最近要帶我進皇宮嗎?什麽時候來着?”
只見唐烜的背影一怔,淡淡道:“我後悔了,你還是呆在家裏吧。”
“別啊!我也後悔了,現在很想去呢!”
他越走越快,大有逃離的意思。莫離園嘟起小嘴,喃喃道:“原本打算還金延那老狐貍現錢的,唉……不抓緊把虧空補上可不行啊!”
皇宮、皇宮,可不要太想我,俺就快來疼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PS:以為俺不更文的娃兒們,俺回姥姥家了】
俺多少年沒進過網吧了啊?
網吧這年頭居然還要身份證啊,有木有?
我說,大姨,我看咱倆差不多大,就不用身份證了吧?
那位大媽居然很不客氣對俺說,大姐,你就是有了老人證也歹先出示身份證。
俺又打車回去拿身份證跑回來上網,俺容易嗎?
嗚啊啊啊啊,這鄉下地方不容易啊,求撫摸啊,有木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