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一群小孩兒玩了有大半個時辰,除了林渙有些別扭意外,他們都覺得這游戲很新鮮,其中兩個小孩還自告奮勇套上了女孩的衣裳,妝作林渙的丫鬟。
末了,這倆孩子還很疑惑:“感覺我們和女孩家并沒什麽區別,只是穿的衣服不一樣罷了,怎麽總有人在我耳邊說什麽我和家裏的姐姐妹妹們不一樣?”
于志便說:“還不是甄家那個什麽甄寶玉說的,什麽男人與女人不一樣,挨了打還要姐姐妹妹哄着,我姐姐才不會哄我呢,她每天逛鋪子都來不及。”
商戶人家沒有世家那些個傳統的重男輕女的看法,不論兒女都嬌養着,和那些一味作踐女兒的人家不一樣。
林渙接口:“那個甄寶玉要姐姐妹妹哄着也未必就是親姐姐親妹妹,想來他們家裏把丫鬟也叫姐姐妹妹的。”
他臉上還塗着滑稽的圓腮紅,張嘴說話的時候兩條眉毛便一上一下地動,眉飛色舞的。
甄英蓮迎面走來就被他那張臉吸引住了:“歡寶,你這臉上是什麽東西,好醜哦,趕緊去洗了!”
林渙一僵,下意識捂住了臉,半晌才想起來已經被看見了,只能皺巴着臉把手放下來:“唉,下回再也不玩這個了。”
“還玩呀!這個好玩。”
“就是,下回我要當一個小地主,我爹就是小地主。”
“地主有什麽好玩的,還是當秀才舉人好玩。”
林渙兩手叉腰,又險些沒被自己圓潤的身子撐住雙手滑下去:“玩什麽!不許玩,要玩找別人去,我再也不當女孩兒了!你們還想當秀才舉人,我問你們,《三字經》可都會背了?”
這一堆小孩裏各年齡層的都有,從兩三歲到十一二歲,有的已經開了蒙,有的卻還大字不識,當即就有一半人搖頭:“不會。”
林渙得意了:“嘿嘿,我告訴你們,我《三字經》已經背下大半了。”
于志挑眉:“《三字經》算什麽,我已經開始學四書了。”
【心上人:笑死,歡寶得意的表情瞬間尬住了。】
【一言不合:我就喜歡看歡寶尴尬的樣子hhh,剛剛那個傲嬌的小表情真的好欠揍。】
林渙上下打量了一下于志,哼了一聲:“你多大了我多大了,我才三歲呢,你三歲的時候在做什麽?”
于志嘀嘀咕咕:“行行行你最聰明了,我上學晚罷了,晚又怎麽着了,如今我比你博學着呢,古人雲三人行必有我師,我都夠得上當你老師了。”
林渙才不信他,又轉頭去跟那些個還沒開始上學的蘿蔔頭說話:“我有個朋友說了,讀書有大用處的,你們都這個年紀了還不認字不好,不如回家以後叫大人們請個先生教書吧。”
小蘿蔔頭們都懷疑:“歡寶,你怕不是讀書讀傻了,想坑我們呢吧,人家都讨厭讀書呢,怎麽你偏叫我們去讀書?”
林渙便搖搖頭:“哪裏是坑你們呀,不讀書怎麽認字?像于志家裏,他家算是姑蘇頂有錢的人家了吧,我聽下人們說他家的錢夠幾代人躺着用不完呢,可他不也在讀書?可見讀書有用噠!”
他給于志使了個眼色。
于志便一本正經點了頭:“歡寶說的對,你們都該讀書了!”
他反正不知道歡寶怎麽想的,他自己讀書的時候老痛苦了,背了的書記不住,前一天還會寫的字後一天就不會寫了,吃了不知道多少板子,現在能拐帶人和他一起吃苦,何樂而不為?
賈菌也附和。
他們三個,林渙是讀了書發現書好,愛讀書,真覺得讀書好。于志呢,是被迫讀書,可有可無。賈菌則是被環境壓着必須讀書不可,不讀沒有出路。
總之,三個完全不同想法的人,達成了一致的目的。
底下那些個小蘿蔔頭們便半信半疑了,心說他們也該去試試讀書。
林渙做了個總結:“既然大家都要讀書了,這樣吧,咱們以後一起聚着的時候,就不能光是玩了,還要檢查你們都學了什麽!誰也不許偷懶。”
他想起跟小妖怪們打的賭,補充道:“就以三個月為期限,好不好?”
小蘿蔔頭們點頭如搗蒜。
林渙大手一揮:“走,玩夠了,咱們回去吃好吃的。”
一群孩子又跑回了宴會。
後院裏的夫人們已經喝得有些微醺了,見了自家孩子擠進來也沒攔着。
秦婉又叫人上了醒酒茶并一些熱菜湯飯,自個兒去了後頭換衣裳。
林渙噠噠噠跟去了。
婁氏正在後頭小憩。
她一早起來就有些不舒服,只是沒放在心上,誰知道剛下了馬車就不大爽利,便沒出去見客,這會兒正歪着榻上。
秦婉換了衣裳坐着與她說了兩句話。
婁氏有些心憂:“先前我寫了封信叫人帶去京城了,也不知道家裏收到沒有,一直沒人回信。”
秦婉安慰道:“從咱們這走大運河去京城總要個十天半月的,許是在路上了也不一定。”
婁氏便嘆着氣又躺下了。
而她惦記着的那封信果然也送到了榮國府。
她寄信的時候是随着林風起的公文一起進的京,從水路跟着官船北上,林風起的公文自有人帶去衙門裏,她的書信是另叫人帶着的,兩邊到了碼頭就分開了。
只是這另帶的人是外頭雇的役夫也不知道是府裏的奶奶叫人帶信,只以為是林家的信。
他是頭一回來京城,找了人問過才繞到寧榮街上,只見來往車馬,果然比別處熱鬧些,那寧國府門口便站着十來個門房下人,榮國府略少些,也有近十個,且人人都穿得光鮮亮麗,個個都昂着頭挺着肚子,眼睛漫不經心地掃着門口的路人。
役夫便走上去想遞信兒。
那看門的上下打量他一眼,只說:“哪裏來的?可有帖子不曾?”
役夫被他驚了一下,忙彎下腰:“從姑蘇來的,送一封信,不曾有帖子。”
看門的又問:“哪家的信?”
“姑蘇林家的。”
看門的幾個人便聊起來:“咱們府裏和姑蘇還有什麽親戚關系不曾?”
“倒是聽說先前大小姐嫁到了姑蘇,難不成是那個林家?”
“又亂說,這會兒林姑爺還在京城呢,他老家又沒什麽人,平白無故給咱們寄信做什麽?”
其中一個人就問:“姑蘇哪個林家?可是前科探花林如海家裏?”
役夫愣了一下,說:“不是的,是姑蘇縣令林家。”
看門的立馬笑了:“既不是咱們家的親戚,想必是來攀關系的,這樣的帖子是進不了咱們府裏的門的,你還是送回去吧!”
役夫為難:“這送出來的信哪有送回去的道理……”
“既不送回去,那就丢那兒吧。”他指了指門邊上一個竹筐,裏頭塞滿了好些帖子,也沒按着各家排序,只胡亂堆在一起。
役夫也沒法了,他還有好些信要送,只能把那林家的信丢進了框子裏走了。
到了晚間,這一筐子帖子便被送到了府裏二太太王氏那裏。
她才剛從上房下來,伺候着賈母用了飯,站得腳酸,正叫金钏兒給她捏腳,見了這一筐子帖子就頭疼:“以後這些個帖子就不要送到我這來了,歸了檔就扔庫房去吧。”
周瑞家的忙湊上來:“太太這是乏了?”
王氏閉着眼:“鎮日裏除了伺候婆母,就是管着這府裏一大攤子的事兒,老爺整日裏只和那些清客交談,要不然就是和後院那些個小蹄子呆一塊兒,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按理這些帖子該送到他那裏去的,如今卻都丢到我這裏來了。”
周瑞家的便說:“外頭這些人算哪個牌面的,用得着太太費心?要我說,太太幹脆叫二奶奶管着這事算了,琏二爺常在外頭行走,比咱們這些婦道人家見的人多,想來也不會出錯。”
王氏不語。
如今這府裏雖然明面上是她當家,真正能說話的卻是老太太,她充其量也就是個面上光,實際上什麽事兒都要管。
原先她年紀輕還好些,如今年紀大了,愈發覺得煩累。
倒不如丢開手算了。
她睜開眼:“去問問鳳哥兒吃過飯沒有,若吃過了,叫她過來一趟,就說咱們娘倆兒說說話。”
周瑞家的應聲去了。
不多時,王熙鳳便帶着平兒過來了。
王氏握着她的手,指了指那筐子帖子:“鳳哥兒,莫說我不疼你,你如今年紀也大了,該學着管家了,那些帖子都是外頭往來的人情,咱們府裏的人脈關系都在那裏頭,往後都交給你管罷!”
王熙鳳臉上一喜,當即說:“姑媽放心,我必定弄得妥妥帖帖的。”
姑侄兩個又說了一席話,周瑞家的便把鳳姐送出了門。
剛離了周瑞家的視線,鳳姐就呸了一聲。
平兒忙問:“奶奶這是怎麽了?得了差事竟還不高興?”
鳳姐挑高了眉:“你說能怎麽,你素來聰明,難道看不出來我那好姑媽給的是什麽差事?”
她啐了一口,兩手一攤:“府裏頭真正的人情往來哪能真到我手裏,這一筐子多是些想要依附咱們家的窮官小吏、落魄親戚罷了!”
平兒默默:“那這筐帖子……?”
鳳姐翻了翻,見果然都是些小官的問候帖子,當即說:“不必管它,丢去大廚房裏燃火倒還有些用處。”
她自回了房,平兒果真把那筐帖子扔去了廚房燒火。
而姑蘇那邊兒,婁氏左等右等沒見回信,反倒怄氣生了一場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