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下落杳然無處尋
下落杳然無處尋
次日,中午一點多,方朱聆在北京首都國際機場落地,拿到行李後,便直接坐出租車回家。
家裏并不知道她回來,看到她突然出現在門口,都覺得很驚喜。
方奶奶笑開了花:“囡囡,你怎麽回來了?學校放假了嗎?”
方朱聆在門口邊換鞋邊說:“昨天開始放假了。”
方爺爺接口問:“怎麽回得這麽着急?這個時間回到,是坐了昨天晚上的飛機吧?”
方朱聆說:“放假了,就想早點回來。”
父親走過來接過她的行李箱,幫她拿進房間裏。
母親跟在父親後面過來,說:“你回來怎麽沒跟我們說呢,我去機場接你呀。”
方朱聆說:“不知道你們有沒有事忙,我坐出租車回來也很方便。”
方奶奶拉着她的手,到沙發坐下,笑眯眯地問:“餓了吧?想吃點什麽?”
“想吃面。”方朱聆在飛機上沒有吃東西。
“我去給你做。”母親說完這句,轉身去了廚房。
方奶奶握着方朱聆的手腕,反複摩挲,心疼地說:“在國外吃不慣吧?你瘦了。”
未等方朱聆說話,在旁邊的爺爺已經接口說:“那些西餐肯定吃不慣,這個假期得給她好好補一補。”
沒多久,母親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西紅柿雞蛋面,從廚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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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朱聆吃面的時候,家人們就在商量晚上吃什麽、明天吃什麽、後天吃什麽……父親手裏拿着手機,用備忘錄把每日餐單記下來,又列了一張食材采購單。
面碗熱氣氤氲中,方朱聆極力忍着滿目酸澀,才沒讓淚水落下來,心裏一半浸泡溫暖,一半浸泡酸楚。
她就像個在暗夜中受了傷的遠行客,因為擔心親人憂慮,甚至不敢聲張。
方朱聆吃完面,家人都讓她去好好睡一覺。
方朱聆只說不累,找了個借口出門。
她出門後,直接打車去了梁顧靖的家。
看着窗外滑過熟悉的景物,方朱聆的心裏漫起一絲隐約的皈依感,她遠越萬裏重洋,她趟過時間的河,她終于回到了和他同一個城市。
出租車在指定落客區停了車,站在別墅區樓群外,方朱聆才覺得自己太莽撞了,她的電話已經被他拉黑,根本無法親口告訴他,她已經到了他家門外。
方朱聆徘徊了一會兒,沒有其他辦法可以想,最終只能求助別墅區大門口值班室裏的保安:“你好,我是A129戶的朋友,我手機沒電了,能不能麻煩你幫忙轉告一下,說方小姐現在就在大門口外等他。”
“好的,小姐,請稍等一下。”保安當即打了住戶的門禁對講電話。
響過一遍沒人接,保安馬上又重撥了一遍,第二遍響了兩聲,保安突然想起什麽:“哦,對了,A129現在是空房子,住戶已經搬走了。”
方朱聆大吃一驚:“搬走了?搬去哪裏了?”
保安搖了搖頭:“這個我也不太清楚。”
方朱聆又追問:“什麽時候搬走的?”
保安說:“已經搬走好幾個月了。”
聽完保安這句話,方朱聆腦裏一片空白,城市之大,舉目茫然,她只知道他的這個住址,除此之外,她不知道還能去哪裏找他?
心緒混亂如麻,方朱聆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想想還有什麽辦法能找到他,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恢複一點思考的能力,想到還可以找他宿舍三個人。
方朱聆首先搜出賀是,給他撥了一個語音通話,響了一遍沒人接。
她又搜王孔亦,才撥過去就被接通了,傳來王孔亦的聲音:“喂,朱聆。”
方朱聆也不多寒暄,直接問:“孔亦,打擾一下,你知道阿靖在哪裏嗎?”
王孔亦說:“我不知道哦,畢業後就沒聯系了。你們不是一起出國了嗎?”
方朱聆得到一個失望的結果,她沒有再細說,只簡單說:“有空再跟你詳聊。”
結束通話後,她又打給錢餘森,錢餘森接起電話,他那邊似乎在菜市場,偶爾有吆喝聲傳來:“喂,朱聆,有什麽事嗎?”
“錢餘,你知道阿靖在哪裏嗎?”方朱聆開口便問。
錢餘森說:“不知道呢,我畢業後就回了老家,跟宿舍幾個人都好久沒聯系了。”
這時,手機頂端彈下一條通知,賀是給她回電了,方朱聆匆匆跟錢餘森告別,接起了賀是的電話,只聽他說:“喂,朱聆,不好意思啊,我剛在開會,沒接到你的電話。”
方朱聆這次改問:“賀是,你和阿靖還有聯系嗎?”
賀是說:“沒有了。我現在天天忙成狗,還是讀書的時候好啊!出來工作……”
方朱聆又一次失望,沒想到畢業後同學四散,各自奔夢,大家都斷了聯系。賀是還在電話裏絮絮叨叨地說着什麽,她沒有再留心去聽,腦裏只思索着還有誰跟他的關系比較好?閃過了許多同班同學的名字,又被她迅速排除,終于想到吳參逸。
她和賀是挂了電話後,立刻打給吳參逸,鈴聲呼叫了很久,幾乎要被系統自動挂斷才接通:“喂,朱聆。”
方朱聆同樣略過了寒暄:“參逸,你知道阿靖在哪裏嗎?”
電話裏頓了頓,才聽到吳參逸說:“不知道。”
方朱聆忽然生起一種窮途末路的沮喪,她再問:“那你知不知道,你們中學時期還有哪個同學和他的關系比較好?”
“不知道,我中學時期跟其他同學的關系都不太好。”吳參逸說。
方朱聆陷入一陣沉默,電話裏吳參逸又補問了一句:“你為什麽在找他?你們沒有一起出國嗎?”
“沒有,他跟我提分手了。”方朱聆低聲說。
吳參逸問:“他有沒有說為什麽分手?”
方朱聆盡力不讓自己的情緒洩露出來,說:“他說有了新的追求。”
電話那端靜默了一會兒,只聽吳參逸緩緩說:“既然他那麽無情,忘了他吧。”
方朱聆被這個“忘”字擊中,她幾乎在聽到這句話的瞬間就湧出了淚水,她怎麽能忘了他?在過去漫長一個學期的日日夜夜裏,她曾受過許多煎熬,對他也生出過許多情緒,但在最痛苦的時候,她也沒有對他産生過“恨”的情緒,叫她怎麽忘了他?
方朱聆擔心被家人看出她哭過,當即仰起頭,拼力将淚水忍回去。
她筆直地立在別墅區大門外的空曠中,夕陽光鋪在她身上,照到她眼裏那兩汪将落不落的淚水,折射出一抹晶瑩的反光。
身旁經過一對母女,小女孩稚嫩的聲音傳來:“媽媽,這個姐姐怎麽了?”
“噓!”年輕的母親制止了女兒的探究,直到走出很遠後,才輕聲對女兒說,“那個姐姐眼睛進沙子了。”
方朱聆回到家時,天色已經黑了,吃過飯後,她一直掩飾着低落情緒,坐在廳裏陪家人。家人問了許多關于她留學時的生活,她的回答裏真假參半,留學生活被她描述得有趣又新鮮,豐富又多彩,總之是報喜不報憂。
直到九點多,爺爺和奶奶去睡了,方朱聆才去洗澡回房。
躺在床上,她睜着一雙眼,看着黑漆漆的房頂,了無睡意。
她原本以為今天總能見到他一面,沒想到他已經搬家了,她去撲了個空。
翻來覆去想了許久,方朱聆又從床上坐起,摸黑拿到放在床頭櫃的手機,給話痨賀是發了條信息:賀是,我想拜托你一件事,麻煩你幫忙聯系阿靖,以你的身份打探一下他現在在哪裏,然後告訴我好嗎?
估計賀是正在玩手機,秒回她的信息。
賀是:沒問題,我現在就找他。
賀是:你們怎麽了?吵架了嗎?
賀是:我打探到之後,馬上給你回複哈~
方朱聆回了一條“謝謝”,又加了個拜托的表情包。
退出賀是的聊天界面後,方朱聆目光落在通訊錄裏那個唯一的置頂聯系人上,雖然她已經被他删除好友了,但她依然保留着置頂的設置。
她再一次點進他的聊天界面,最後那兩條信息标記着的兩個紅色嘆號,又一次狠狠地刺痛了她,這兩道紅看上去那麽冰冷,像刺一樣戳在她眼前,仿佛要将往日的溫情全部抹殺。
方朱聆眼眶微紅,在寂靜的長夜裏反複咀嚼往昔,不知道自己最後是怎樣睡着的。醒來的時候手機落在被鋪裏,解鎖之後,還停留在他的聊天界面,她退出去看了看,賀是還沒有回複。
方朱聆沒在家裏待着,她也不知道要去哪裏?不知不覺間又回到了學校附近,她在學校西門的書店外怔愣了許久,最終走了進去。
這間書店因為離學校近,他們以前經常來,方朱聆看着書店裏熟悉的擺設,滿腦子想起的都是他的各種樣子:他站在書架前挑書的樣子、他坐在閱讀區沙發裏翻頁的樣子、他們看到書中有趣的地方相互分享的樣子……回憶磅礴,山呼海嘯。
方朱聆在記憶裏一幕幕熟悉的場景中,禁不住再度淚意上湧,她忙逃跑似的出了書店。
賀是那裏直到臨近中午才有回複。
賀是:朱聆,可能他棄號了
賀是:我從昨晚到今天,給他發了很多信息,也打過很多電話
賀是:但都沒有回複
賀是:在我們的宿舍群裏炸他,也沒反應
賀是:感覺像是一個廢號
賀是:我還會繼續找他,如果有回複,第一時間告訴你哈
看完賀是的信息,方朱聆的心沉到了谷底,她原本對這條途徑抱着極大的希望,沒想到會再一次碰壁。
她不由想起出國前,他們一起去三裏屯逛街,他陪她買馬面裙,沒想到那次在一起竟是他們的最後一次相見。
人海茫茫,他就像消失了一樣,她到底要去哪裏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