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所以,我們現在算是哪種,偷情?”

第21章  “所以,我們現在算是哪種,偷情?”

背對低弱的微光, 這人的臉半隐在陰影中,面上的神情晦暗模糊,她的語氣很平, 幾乎沒有波動,不帶太大的情緒。

下面的容因深陷柔軟的床中, 光顧着被反壓去了, 還未從晃神中脫離出來, 心不在焉。

經歷适才那一下,綁得不嚴實的浴巾算是完全散了, 露出更下面的細膩肌膚, 以及有致的曲線, 可好在散得不是特別開,因為容因平躺的姿勢,大部分還是搭在她身上,遮蓋住了大部分光景, 隐約又有種半露不露的朦胧美感。

多數注意力都在溫如玉的行為上,容因不大在意她的話, 聽清了, 但不深想,整個人還是那樣,冷靜到不摻雜一絲個人的意志或偏向似的,俨然早已把這些分得十分清楚,一下床就從昨晚的纏.綿中剝離得徹底,不再沉淪其中, 沉着反問:“你覺得呢, 還是以為我們該是什麽關系?”

反正她們不是戀人。

連情人都算不上,頂多是暧昧, 還是你情我願既沒有責任,也沒有名分的那種。

——而這樣的牽扯,一定程度上的确如溫如玉所說。

當然,并不是指她這個人,而是她們的不清明,從一開始就注定了的,只能是這種地下關系。

這個回答過于理智,倒顯得溫如玉的那一番提問多餘了,像沒事找事。

視線經由她鎖骨處掠過,往下兩寸,再一點點上移,溫如玉還是斂着心神,輕語:“還以為你是怕了。”

容因直白表示:“被發現是你,很難解釋清楚。”

她們明面上的日常交際泾渭分明,夾在中間的是那部分兩邊都有聯系的朋友,現今的社會還不至于開明到能支持這樣的沒有感情、純粹只有肉亻本交流的糾葛,至少沒那麽光彩,或多或少會有一定的影響。

如果相互是陌生人還好說,可有共同圈子都是擡頭不見低頭見,那比正常交往再分手的處境更為尴尬,畢竟往後哪天要是斷開了,必然沒法兒再維持基本的體面,甚至是造成不小的困擾。

溫如玉對這點認同,接道:“那倒是。”

容因說:“不好交代。”

這人分外有自知之明:“兔子不吃窩邊草,人也是。”

容因擡擡眼,對上她。

“……嗯。”

溫如玉神色愈發耐人尋味:“我算窩邊草麽?”

容因只說:“不知道。”

溫如玉想了想:“好像也不是,我們原先就不是一路的,連這個都算不上。”

不掰扯這些亂七八糟的理論,容因言歸正傳:“是不是都不重要。”

眼下不是談論這些的時候,場合不對。

渾然不覺之中,氛圍正在悄然變味。溫如玉僅僅問一下,問完,伸手到她左臉,慢慢挨上去。容因仍舊沒動,揚了揚纖細好看的脖頸,随對方的觸碰不自覺就朝那邊側了點。

指尖摸摸她的臉,再是耳朵,似有若無的碰挨帶着一股子占有的意味,也是對容因那般态度的回答,當移到耳後那裏,溫如玉停頓了兩秒鐘,為之撥弄頭發,指腹随即沾上濕潤。

容因現在的樣子比白天穿着齊整時多了些不同的韻味,濕發淩亂,唇色微紅,許是因為不想被發現因而有意壓着呼吸,她胸口的起伏有點大,氣息略微急,不夠平穩。

再碰一碰她耳後那個地方,溫如玉眸裏的沉郁加重兩分,也讓其的呼吸随之變重。

身下的被單磨着後背,容因轉開了臉,陷進軟和中更深,同時鎖骨因氣息的放緩而更為凸顯。

然而溫如玉只是碰一下罷了,沒有繼續越線。

容因半耷下眼,盡力平複,感知到情況正在逐漸失控,便當機立斷,沉聲說:“讓開了,我要去換衣服,收拾完先找機會出去。”

溫如玉明知故問,佯作不懂:“現在到底是我先出去,還是你,先前不還是讓我自行離開。”

容因改變主意了,當下的困局和她預料的出入太大,這會兒她情願自己出去引開喬言。

“我把人支開,晚一點你再走,可以出去了我會上來找你。”

溫如玉沒回應,依然從上面直直看她。

那意思不言而喻:

這下是溫如玉不答應了。

不能再改,必須就這麽待在這裏,按照最初的計劃來。

剛洗過澡,指尖是冰涼的,容因還想找說辭,但後一刻涼意抵達心口,她的所有話語又被截停,硬生生堵了回去。

再然後,溫如玉俯身,不給任何回轉的餘地了。

容因條件反射性掙了掙,可惜沒用,她有軟肋,忌憚着外邊不敢太過火,時刻提防這裏面的響動,不似溫如玉破罐子破摔。

隔牆的另一邊長久地沒動靜,她們也不再顧得上了,一會兒,溫如玉成心瞎扯淡,湊到容因脖子那裏,緩慢呵氣:“所以,我們現在算是哪種,偷情?”

容因不慣着她,徑直說:“真是那樣,我就不找你了。”

“為什麽?”

“你很麻煩。”

溫如玉挺識相,一點就通:“嫌我會黏上你不放,到時甩不掉了,給你添亂。”

容因嘴硬:“是。”

“在你這兒,我竟然是那樣的。”

“只是目前還沒到這種程度。”

“那就是遲早會是了。”

“不清楚。”

溫如玉半是好氣半是笑:“看不出來,我風評這麽差。”

容因又別開臉,不和她對着:“我也沒說一定是。”

溫如玉沒惱,蠻有氣度,漫不經心說:“行,那我盡量,争取不這樣。”

“……”

太陽快升到天空正中央,街上漸漸活絡起來,卡法的一二樓不時有客人進出,來來往往,一行接一行。

沒有老板在,店鋪照舊正常營業,店裏值班的都是有經驗的員工,都較為負責,手腳麻利,各自按部就班完成分內職責。

三樓客廳的喬言中途下去接電話了,哪個時候不在的,屋子裏的兩個渾然未覺,以至于人早就不在了也不知情,當是還在呢。

客廳的電視機倒是打開了,音量較低,不會吵到裏面。喬言無聊時打開的,那個電話挺要緊,趕着下樓去接了,便忘記把電視關上。

溫如玉咬了容因一口,輕輕的。

容因低斥,罵她一聲。

之後又給容因留了個獨一無二的印記,在不容易被看到的地方,溫如玉真挺讨嫌,身體力行證明自己的“麻煩”。

喬言被那一通來電叫走了,那是她媽徐子卿打來的,徐女士近期忙于工作不在A城,去外地了,被單獨留在家裏的姥姥今早不小心摔倒了,正好是喬言出門後不久。

幸虧隔壁房子的周希雲休假一天待在那邊,及時發現了老太太,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姥姥被周希雲送到醫院了,據說沒大礙,只有擦傷,沒傷到骨頭,周希雲第一時間就給徐子卿發了消息,徐女士急壞了,人在外地回不來便火急火燎找女兒,喬言一聽這更是傻眼了,哪還記得是過來這邊拿筆記本的,拔腿飛快就跑,到巷口外攔了輛車迅速朝醫院趕。

……

待房間的門打開,晌午都過了。

最後還是容因先出來,溫如玉留在裏頭,四下環視一周沒瞧見喬言在哪兒,以為她早走了。

窗簾拉開,所有物件複位,地上的垃圾全收撿幹淨,丢袋子裏裝上一并帶走。溫如玉走的後門,避開了前邊,她的車子還停在院子裏,這麽久了都沒被認出來。

遲些時候,車子也被開走了,消失得無影無蹤。

容因到樓下找喬言,尋不到人,等手機充好電開機,回喬言消息,從容扯謊:「上午出去了,有事不在店裏,手機關機了沒地方充電,剛回卡法這邊。」

喬言沒空回消息,忙着照顧老太太呢,去了醫院就馬不停蹄接手,帶老人家各種排隊做檢查,抽不開身。

下午四點多,對面才撥來電話,簡短講明情況。容因這才曉得喬言姥姥摔倒了,上了歲數的老人經不住摔,那不是小事,容因日落前買上水果補品去醫院,到那邊探望。

經過一通折騰,喬言哪還有心思管先前那些,不論樓梯口的衣服鞋子,還是敲門,亦或容因出去是做什麽了,統統抛之腦後。

徐女士已經在趕回來的路上了,即便姥姥身體狀态健康,可徐女士為此還是蠻生氣,第二次電話可把喬言狠狠罵了一頓。喬言自覺理虧,挨了訓不吭聲,悻悻摸鼻子,對着幫了大忙的周希雲也态度好轉了不少。

檢查結果過兩天會陸續發到手機上,離開醫院,容因開車送她們回西井大院,到了喬家還進去搭把手,怕喬言她倆應付不過來。

“方便的話,可以在門口裝個監控,以防突發狀況。”容因說,寬慰兩句。

喬言應聲:“行,明天就找個師傅過來裝,可吓死我了,還好還好。”

徐女士晚上坐飛機就趕回來了,到家火氣已經消了大半。喬言家的家庭氛圍一向和睦溫馨,姥姥不樂意徐女士責怪外孫女,相當護犢子,不準徐女士對喬言兇,再罵一個字都不行。

為了表達感謝,容因和周希雲都被留下吃晚飯,姥姥笑呵呵,向來也喜歡跟年輕人待一塊兒,拉着她們不讓回去。

.

茶幾抽屜裏的裙子終于被取走了,但不是溫如玉那天帶走的,是容因線上下了個單,微信通知對面一聲,甭管溫如玉在不在家,利索就送過去了。

而被借去的套裝還沒還回來,溫如玉那天離開後,忽然銷聲匿跡了一段時間。

準确來說,是容因與其分開後沒找過那人,溫如玉也沒到這邊來,喬言和柔姐等共友不提她,容因便和她失去了全部往來牽扯。

一如那天講的,身體上的結束也意味着其他方面都切斷牽連,再無別的交際。

對着鏡子,僅有咬痕還在,容因随意瞥了下,最近都不穿V領的上衣和裙子了,換成了相對保守些的圓領,風格偏日常休閑。

周希雲他們的項目合作圓滿成功,邁出了最艱難的一步,這群人合夥搞了個場子慶祝。

容因不在他們的邀請之列,可喬言在,喬言不想一個人去,找容因作陪,央求:“去吧去吧,可以帶朋友的,我們就去看看,蹭個熱鬧,假如到時候你不喜歡,我們待兩分鐘就離開,行不?”

“你不是讨厭吵鬧,怎麽這回又要去了?”容因疑惑,很不理解。

喬言蔫頭耷腦,坦白:“我媽這幾天看我不順眼,有事沒事就拿人開刀,我出去躲躲,清淨清淨。”

“你現在是又搬回去住了,不出來獨居了?”

喬言名下有一棟小別墅,位于離天成路不算太遠的清河街,她前陣還是住小別墅居多,最近回西井大院的次數越來越多了,小別墅反倒空着,隔段時間才偶爾去一趟。

面對容因的犀利提問,喬言支支吾吾,講不出所以然,憋了半天拿姥姥出來當擋箭牌,說是去西井大院是為了照顧姥姥,徐女士工作太忙,她不得不回去。

這種拙劣的謊話能信才有鬼了,容因斜睨,看她繼續胡扯亂編。

喬言心虛,憋了憋,嘟囔:“反正你閑着沒處去,沒別的事就這麽定了,到時我來接你。”

所謂的慶祝其實就是撸串喝酒,參加的人挺多,地點就定在她們都熟悉的地兒,尚都酒吧。

這回不是包場子了,只定了幾張擺外邊的桌子。有一陣沒來了,早先這外邊還是停車的地兒,哪個時候改成門口支露營帳篷了,裏外的裝修還都大改,不複最初的樣子。

一大堆人裏熟悉的面孔較少,除了喬言周希雲和任江敏幾個,剩下的都沒啥印象,多數都是頭一次見面。

作為搞項目的同伴,有一個人沒來,缺席了。

容因坐最角落裏,四周巡視一圈。喬言端一大盤油滋滋的烤串放她面前,生怕她融不進聚會:“需要啥就叫我拿,多吃點,別客氣,今晚的消費已經有人全包了的。”

沒找到預期的身影,容因有點意外,想當然以為對方會在,誰知時間都過半了連一次露面都不曾有。

等不到某人,後面倒是來了個更加預料之外的。

吳林語的出現挺突兀,不在受邀的名單中,但看到大家在這裏,應該是和其中部分人比較熟悉,她先過來找個照面,招呼衆人。

溫柔型的知性美女向來受待見,三言兩語寒暄完,大夥兒趕忙拉吳林語過來坐坐,硬是攔着她,熱情地讓聊聊天再走。吳林語推脫不了,便順水推舟在隔壁桌坐下。

吳林語是到這邊幫溫如玉取東西的,別人一問,她就交代了,溫和笑着說:“大晚上事情有點突然,不知道你們都在這裏,如玉也沒講。”

這是今晚第一次聽到有關溫如玉的話,容因循聲望去,瞄向吳林語。

吳林語巧笑盈盈,沒說具體來幫忙拿什麽,談及溫如玉僅只那麽一句,多的一字不透露。另外的人更沒問。

當側身見到容因她們,似是原先沒看到,這時才發現,吳林語大大方方的,随後臉上的笑意不減,柔聲說:“容小姐,你也來了啊,抱歉,剛剛沒看到你。”

容因泰然回了句:“沒事。”

彼此根本不熟悉,話不投機半句多,沒啥聊頭。

形式化招呼完,吳林語轉而和其他人更談得來,真就只待幾分鐘,不多時就起身要回去。

“這次還有點事,下回再來,到時我請你們。”吳林語解釋,拿的東西放她包裏了,由始至終也看不到是什麽玩意兒。

吳林語走了,喬言盯着車子遠去的方向,念叨:“怎麽會讓吳老師來,溫老板不是出國了嗎,這麽快就回來了?”

捕捉到關鍵線索,溫如玉出國了,什麽時候的事?

容因不了解細情,看向喬言。

不用她問,喬言小聲跟她說:“溫老板飛澳大利亞去了,處理家務事,前幾天剛過去,計劃過兩天才回A城。”

所謂家務事,實際就是溫如玉名義上的繼母,那個比她年紀還小的外國女人生孩子了,溫爸希望國內這邊的家人可以專程過去看看,而溫家爺奶屬于那種比較傳統、看重血脈子嗣的老人,即使溫如玉不情願,可終歸還是拗不過兩個固執的長輩,便只能妥協了,由着兩位老人家的心意來做。

由于出發得匆忙,連夜去接兩位老人,中間還要搞定機票手續等等,溫如玉當天誰都沒通知,還是這邊的朋友找她,才曉得她人已經到澳大利亞了。

喬言仍是誤解吳林語是溫如玉的對象,之前的傳言沒人出來辟謠,假的也都當真的了。喬言不知從哪兒又聽到的八卦,據說溫如玉和吳林語是一起去的國外,把人帶去見家長呢。

這個事情只有容因沒聽說,除開喬言,周希雲等人全都知情。

吳林語真的去了澳大利亞,好友朋友圈可以作證,并且就是與溫如玉同路,還是一趟飛機。

——容因只加了溫如玉的好友,沒加吳林語,吳林語的朋友圈是公開狀态,好友們都有目共睹。

容因從未關注溫如玉的朋友圈,加上好友後就沒管了,消息都不咋回,更別說點進去翻這人的動态。

捧着裝汽水的玻璃杯,容因眨了下眼,了然了,說:“這樣。”

喬言咬着吸管猛吸了兩口,由衷說:“她倆挺配的,很登對,對吧?”

容因回:“嗯,是不錯。”

今晚全場的消費是溫如玉買單,人沒來,行事怪周到。喬言直女直腸子,拍了個現場的視頻發給溫如玉:「溫老板人美大方,感謝款待。」

溫如玉那邊很快回了條消息,喬言手指麻利點動,又發了幾條。

容因抵着背後的椅子,沒注意喬言在跟誰聊,直到自己的手機屏幕亮了,解鎖點開。

一張風景照,溫如玉發的。

澳大利亞夏季比國內北京時間快兩個小時,這邊還是夜生活最活躍的時候,那邊快淩晨了,照片裏燈火稀疏,一切似乎都靜谧安寧。

容因看了下,對這類照片不感興趣,剛要把手機丢開,對面随後彈出一條消息:「在外面?」

依照以往的慣例是繼續不回複,當作沒收到,但今天實在閑得慌,找不到熟人唠嗑,坐着消磨時間顯得有些難熬,容因還是回複:「在酒吧這邊。」

溫如玉秒接:「喝酒了?」

容因:「沒有。」

溫如玉:「不知道你會去。」

容因:「被喬言拉過來的。」

溫如玉:「應該快散場了。」

容因:「差不多。」

溫如玉:「我再過去肯定來不及了。」

容因:「應該。」

頓了頓,再添了一條:「你不是在國外,能來?」

溫如玉問:「喬言告訴你的?」

容因:「都聽說了。」

溫如玉:「幾個小時後的飛機,要回去了。」

抵着眼,容因面上淡淡的,打字:「去做什麽?」

溫如玉的回答與其他人知道的一樣:「家裏有點事,過來處理一下。」

一排字删改了幾遍,容因還是發了那條:「你一個人。」

對面很是實誠:「還有家人,和一個朋友。」

朋友,明擺着就是吳林語。

上次溫如玉解釋清楚了的,和吳林語不是情侶,這趟兩個人都去澳大利亞,可能是順路一趟飛機偏就那麽湊巧都要出國,去的還是同一個地方,也可能是吳林語陪溫如玉去的,不過絕對不是去見家長就是了。

到這兒就不回了,容因興致缺缺,沒了聊下去的心情。

溫如玉的朋友圈空空如也,一條日常動态都沒有,不知是從沒發過這些,還是被屏蔽了看不到。

容因試着刷新屏幕界面,重新點進去,不是網絡的問題,是真沒有。

點其他好友的基本都能看到,都是正常的。

慶祝持續到淩晨,容因提前離場,喬言要和她一起走,被她攔下:“你就在這邊,晚點跟周希雲一路回家,注意安全。我還有點事情,有人找,要去一趟。”

喬言問:“誰呀,大半夜還找你。”

“後面跟你講。”

“好吧,那你也注意安全,回去了記得報平安。”

有人找純粹是借口,不想再待下去了而已。

微信上還有溫如玉的消息,後面都沒回了,等到老洋房了,徑自才回了聲:「很晚了,再次再說。」

溫如玉也有事,後面忙去了。

.

再有兩天就是端午,卡法所有國家節假日都正常放假,這回根據規定得放三天。

沖着連續的小長假,店裏所有員工連同喬言都早早準備,陽陽他們要回鄉下老家,還有要去異地找對象約會的,喬言則計劃帶姥姥和徐女士自駕游,考慮到老人家坐久了車子頭暈,預計只在A城周邊打轉,不去太遠的地方。

唯獨容因形單影只,好像沒去處。

喬言好心發出邀約:“端午節晚上到我家吃飯成不,我們出去玩兩天,第三天都在西井大院那邊,反正我們人少也冷清,多個人熱鬧些。”

容因婉拒了,心知徐女士今年總是出差,喬言她們一家三口聚少離多,好不容易聚一回,外人去硬湊熱鬧屬實沒必要。

“不了,高宜多半要過來,我還得顧着她。”容因搖搖頭,“如果時間充裕,可能還要去北京探望我爺爺他們幾個。”

這話自然不是真的。

高宜倒是端午節三天都賴這邊跟容因一塊兒過,可大姑提早勒令小孩兒必須去上海團聚,高宜為此還鬧脾氣,但無濟于事,只能老實聽話。

去北京探望長輩更是假得不能再假了,上海那邊,小姑一家早在一周前就帶着爺奶去意大利旅游了,最早預計節後才會回來。

容因還真沒有去處,走哪兒都不合适。

喬言不起疑,又當真了。

店裏每逢節假日最後一天生意都尤為蕭條凄慘,幹完上半天的活兒,容因當了回好老板,提前半天給員工們放假,讓喬言也早些回去,店她會守着,下半天目測不會有幾個單子了,只留一個人在這兒也忙得過來。

員工們一聽當場歡呼,二話不說提起店裏給的端午節禮品就先後撤了,喬言緊随其後,她着急明兒出去玩呢,想着今天去把油加了,将東西準備好,還有一堆要忙的瑣事。

下半天客人驟減,不要太清閑,一樓全空,二樓有一桌客人。

容因待在二樓看手機,她不愛刷視頻,手機裏的軟件大多數都是出廠自帶的,為數不多能社交的就是微信了。

朋友圈全是放假相關的,偶爾摻雜一兩條廣告。

有沒備注的好友發消息,找她聊天,她都不記得對面是哪位了,消息界面停在剛加好友那會兒,一點印象都沒有。

回了個:「?」

對面提醒,是周希雲他們慶祝那天在酒吧加上的。

容因還是沒記起來,索性不回,點開詳細信息就要删除,猶豫後又改成消息免打擾。

溫如玉這時早回國了,可遲遲沒有更新的動向,大概也忙于節日的籌備,沒空出來。

她倆上次倒數最後那條消息是容因發的那條,溫如玉在這方面倒過分有分寸感,絕不僭越雷池半步。

放假前一天,到端午的前兩天,容因哪兒都沒去,宅老洋房裏,白天為下個月去雲南找豆子找資料做準備,試着先從訊息發達的網上扒拉渠道,規劃行程,晚上就窩沙發上看電視。

頭一天容因給遠隔重洋的小姑打了電話,慰問關心爺奶,小姑不是很待見她這個大侄女,特別不能接受她與家中其餘人格格不入的性取向,因而十分冷淡,不領情,更不讓她和爺奶他們講太多,擔心她講出大逆不道的言論會氣到老人家,沒多久就把電話挂斷。

夜裏,容因那位名義上的親生父親也勉為其難找上她,先是質問她的教養,為何不問候長輩,也就是他的現任老婆,而後劈頭蓋臉一頓訓斥,還是老生常談的那些言論,同性戀是病,是變态,容因喜歡女人是不是為了報複他,有意毀壞家族名聲,等等。

相比起前兩位的發神經,大姑一家顯得就正常多了,催婚、介紹對象聽着都算好話,起碼言語平和。

高宜最後拿着手機到外面,單獨和這邊說了會兒。

容因這次溫和些了,耐心接聽。

“你還好嗎?”高宜問,猜到容因經歷了什麽,“他們是不是又欺負你,罵你了?”

容因輕飄飄回:“沒,你別亂想。”

高宜比她本人還來火,忿忿不平,幫着罵了幾句。

不願讓小孩兒摻和這些有的沒的,容因說:“行了,不要管他們了,你自己在上海安心過節,沒你的事。”

“我擔心你還不行啊。”

“用不着,回去了就好好聽大姑的,別惹事。”

“我可沒有,不信你問姨。”

“沒有就好。”

難得有一次跟高宜講話不沖,聽着高宜在手機那頭叨叨,容因多少還是心頭一軟,之前那種重話講不出口。

高宜輕聲說:“姐,端午安康。”

容因不痛不癢應道:“你們也是。”

“照顧好自己。”

“曉得。”

高宜啰裏吧嗦:“他們要是再對你不好,你跟我講。”

容因這邊先挂斷電話,講太久了,不像平時的相處,太不習慣。

某人的消息卡在端午當天姍姍來遲,僅有四個字,同高宜一樣。

「端午安康。」

容因照樣看完就退出界面,不知道回什麽,更沒啥能講的。

交際圈子離今年脫單的成堆,相應的,往年端午節還能有人約着出去聚聚,今年直到第三天晚上才有來約的。

最先找來的是柔姐,讓去兩公裏外的一家娛樂會所,容因剛要拒絕,柔姐預判她的回答,趕忙講:“別告訴我你出不來,騙別人可以,騙我不行,出來透透氣,成天待房子裏都要長黴了,我給你們帶了好東西,過來有驚喜。”

不去不行,話到這份兒上了,再拒絕就是不給面子。心知柔姐也是好意,所有朋友中誰都知道她孤家寡人一個,逢年過節時常落單,叫她去玩都是出于關心。

到會所那邊已經有人提前在門口等着接容因了,柔姐他們在打牌,已經湊齊一桌,第二桌正好三缺一,就差容因了。

柔姐口中的好東西就是她親手包的粽子,煮熟了的還熱乎,專門給容因留的蛋黃肉粽。

“嘗一下我今年的手藝有進步沒,她們都說好吃,阿因你試試,這次特地給你包的鹹口的,應該還行。”柔姐一邊摸牌,一邊唠嗑,等打完這一圈,還招呼容因去她那一桌,跟任江敏調換。

任江敏起來讓容因,強行把人按椅子上:“得嘞,你和柔姐一桌,我到你們那邊,柔姐今晚手氣太好了,我一直輸,換個位子看能不能時來運轉,讓我回回血。”

容因不是唯一一個被叫來打牌的,更不是最後一個到,大包間裏總共四張麻将桌,還有一張臺球桌,半個小時之內,第三張麻将桌也被湊齊。

柔姐直率爽朗,每來一個就照應一下,同時跟容因随便拉拉家常。

問到對象方面,柔姐大大方方表示:“最近有合眼的沒,上回那個分多久了,還沒有合适的?”

容因模棱兩可回答:“沒多久,兩個多月。”

“還是有一段時間了。”

“湊合。”

“新的呢,有在接觸的嗎?”

“暫時不着急。”

柔姐明着說:“那就是還沒有找到下一個。”

容因承認:“嗯是。”

柔姐問這話肯定不是随便問問,試探完口風,見容因并不排斥,開玩笑地提出:“要不我給你介紹一個,單着多沒意思,幹啥都孤零零的。”

容因一向不拂人面子,當柔姐順口一說,介紹都是後面的事了,砌好牌,走個過場,嘴上同意:“行啊,那就辛苦柔姐你了。”

“哪兒的話,講這些就見外了。”

一圈牌打下來,柔姐确實也就說說,講完沒下文了,似乎沒真的要介紹的意思。

容因第一把就贏了,沒将這個放心上,接下來投入摸牌,開門就接連贏了三局,運勢比任江敏坐這兒時好了不知多少倍。

剩下那一桌久久沒來人,像是不會再有人了,只能湊齊三桌。

打牌挺能磨時間,幾圈下來就是一個小時,柔姐手機響了一次,接完電話才說:“後面這幾個可算是要來了,還以為不來了呢,路上堵車了,等會兒就到。你們有啥想吃的宵夜沒,我來點,要吃直接報名兒,讓底下送上來。”

剩下的幾個兩分鐘後到了,一車來的,攏共五個人,兩男三女。

容因坐的位子背對門口,沒能先瞧見他們,柔姐看到了招招手:“這兒這兒,快進來,都找地方坐。”

“齊齊,來。”容因還沒回頭看一下,柔姐再先一步開口,指向其中一位:“阿因,她就是我先前說的,要給你介紹的那個,咱們齊頌小美女。”

容因有點愣,沒想到還真有這麽個人,轉頭看去,更是一怔。

第一眼見到的并不是那位叫齊頌的,而是旁邊的另外兩位:溫如玉,還有結伴同行的吳林語。

溫如玉走在後邊,比齊頌晚一步進門,不知道會有那麽一出,也是還未看清包間裏的全貌就循聲看去,最先望見她,彼此對視,目光相接。

一定神,緊接着見到的才是吳林語,以及像那次在A大後門撞見的那一回,還有溫如玉被挽着的胳膊。

大抵也不知道容因在這裏,吳林語皺了皺眉,挽住溫如玉的手暗自用力,不着痕跡地築起防備。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