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相處
第39章 相處
這幾日蘇蘊雪一直被關在房間裏, 她從窗戶往外看,只見是個不大的院落, 院牆高築,看不到外面的光景。
門口守着兩個丫鬟,看上去年紀輕輕,卻一臉穩重端莊,不茍言笑。
蘇蘊雪算着日子,她被關在這裏已經三天了,每當她問給她送飯的丫鬟可不可以見見崔嬷嬷,丫鬟都只是搖頭, 多一句話都不說,她問這裏是哪裏, 依然沒有人回答,蘇蘊雪一度以為這兩個丫鬟都是啞巴。
這期間容王也沒有來過,只派了人來要她寫給欽安伯府的信。
蘇蘊雪随便寫了幾句, 把事情交代了,大概就是我病好了,沒死成,容王依然要我做妾,你們看着安排雲雲。
裝都不裝了。
至于蘇家那邊要怎麽處理就是他們的事了,踢皮球嘛, 誰不會啊。
真正讓她擔心的是崔嬷嬷,自從被帶到這裏,她就再也沒見到過崔嬷嬷, 不知道她現在如何了。
她吃不準容王的性格, 但她明白一點,無論是她還是崔嬷嬷, 容王想要處置她們輕而易舉,在沒有想到更好的辦法前,蘇蘊雪不敢硬碰硬。
就這樣又幹等了幾日,蕭桓衍再次來到蘇蘊雪待的院子。
蘇蘊雪上前行了個禮,便迫不及待道:“殿下,可否讓我見見我的嬷嬷?”
蕭桓衍看着神情焦灼的少女,難得好心道:“她就在這個院子的後罩房裏,不會有人虧待她。明日本王就要回明州,你與本王同行,等回到王府,依然讓那婆子來伺候你,別着急。”
“所以,我們現在還在泉州?”蘇蘊雪試探地問道。
蕭桓衍不置可否。
蘇蘊雪內心已經掀起驚濤駭浪,雖然之前她早有猜測,畢竟一夜的時間,容王再能耐也不會将她帶到離泉州多遠的地方,可當她知道她還在泉州的時候,還是很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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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寧朝的藩王,無诏是不得離開封地的,容王卻堂而皇之地出現在泉州。
蘇蘊雪想到以前在蘇家時聽到的關于容王的身世和他與今上的恩怨。
沒想到此人表面光風霁月,實則也是個不安分的主,就這樣還想強迫她去王府……
試問自古以來有幾個藩王造反成功的,她可不想當炮灰!
“呵!”蕭桓衍見蘇蘊雪臉上的表情變幻,可謂精彩紛呈,戲谑道:“你看上去挺聰明的,實則……什麽都寫在臉上。”
說着忍不住又伸手去摸蘇蘊雪的臉。
蘇蘊雪幾乎是本能地後退一步,避開了蕭桓衍的觸碰。
然而剛剛退完蘇蘊雪才反應過來,暗道糟糕。
蕭桓衍緩緩收回滞在空中的手,臉色也沉了下來。
空氣有一瞬的凝滞。
蘇蘊雪又感受到了那種令人難受的壓迫感。
良久,蕭桓衍才道:“這一路上都會有人看着你,別耍小心思,明白嗎?”
蘇蘊雪心下苦笑,崔嬷嬷在你的手上,我還能有什麽心思。
她低着頭,盡量表現得恭順一些:“是,臣女知道。”
“還有……”
蘇蘊雪忙洗耳恭聽。
只聽那清冷卻高高在上聲音道:“你既已是本王的女人,有些事情,早晚要習慣,若是下次……本王不會再縱着你,嗯?”
最後一個字的尾音稍稍拖長,似有幾分縱容,但其中透着寒意的威脅還是讓蘇蘊雪心驚膽戰。
然而這次她無論如何都說不出“是”了。
孔思弗知道容王第二天就要返回明州的時候也很驚訝,因為殿下原本跟他說的是要三個市舶司都轉一轉,可現在才到泉州沒幾天,竟然就要回去了。
面對孔思弗的疑惑,蕭桓衍理所當然:“不是先生說的我現在不宜頻繁露面嗎?”
的确是不宜頻繁露面,可殿下您不還是堅持出來了嗎?
當然這話孔思弗只敢在心裏腹诽幾句。
不過廣州那邊,容王去不去都不要緊,他們目前為止也只是讓船隊在廣州市舶司往來,除此以外,廣州倒沒有太多他們的勢力,殿下早些回去也好。
思及此,孔思弗也就從容起來:“那麽公子就先行返程,廣州那邊臣會處理好的。”
“先生辛苦。”
“這是臣的本分,”孔思弗說完完,正準備退下,突然又想起什麽,回頭道:“公子,聽聞前些日子,公子找回了欽安伯府的三小姐,屬下有些話想對公子說,”孔思弗擺出進谏的姿态,認真道,“公子喜歡那個女子,想要收入內廷,無傷大雅,只是,望公子能記得,她姓蘇。”
孔思弗早已從兩個侍衛那裏知道的事情的前因後果,他原以為殿下不過是一時興起,如今看來似乎并不是那麽回事,依着他對容王的了解,若是之前有人敢這麽欺瞞挑釁他,墳頭上的草都三尺高了。蘇家的三小姐卻還好好的待在內院,而殿下先是為了她更改行程,如今因為着急把人弄回封地,連後續的事務都不想處理了,直接扔給他了事。
要是旁的女子也就罷了,偏偏是蘇家的女兒。
當年勢動中外,險些動搖國本的蘇貴妃,至今仍令朝野心有餘悸,聽聞慶和帝的後宮,若是有幾位後妃稍微得寵些,第二天大臣勸谏的折子就要堆滿禦書房。
這不得不令孔思弗警惕,縱然知道今日這番話會熱惹得殿下不快,他還是堅持說了出來。
說完孔思弗朝着蕭桓衍行了個大禮,退了出去,獨留蕭桓衍一人在書房,面無表情。
那是一個很冷的冬日,年僅十歲的蕭桓衍跪在乾清宮門外,求見皇祖父景元帝,企圖懇求景元帝能下旨讓太醫為皇祖母醫治,那時的他已近兩年未見天顏。
金磚冰寒刺骨,景元帝遲遲未召見他,蕭桓衍即使穿着貂皮襖,也被凍得發抖。
這個時候蘇貴妃來了,身後的宮人抱着一個包裹嚴實的孩童,是蘇貴妃的第二子。
一行人看也未看跪在地上的蕭桓衍,竟是連通傳也不需要,徑直進了大殿。
殿內随即傳來景元帝逗弄幼子的笑聲,那樣的慈愛親和,是蕭桓衍從未見過的,蘇貴妃愉悅的笑聲夾雜其中,一派自然和其樂融融,仿佛民間普通的恩愛夫妻。
蕭桓衍漆黑的瞳仁盯着大殿三交六椀菱花紋的隔扇,似乎這樣就能透過隔扇,看見殿內景元帝和蘇貴妃恣笑的嘴臉。
年幼的蕭桓衍終于看透,殿中之人的幸福,是建立在皇祖母和父母的血淚之上的。
蕭桓衍仔細打量着對面的少女,像嗎?其實不像。雖然都是極致的貌美,但眼前的少女容貌并不是很像蘇貴妃,不過是因為她出自蘇家,又罕見的美麗,所以看見她的第一眼總會讓人聯想到當年盛寵的蘇貴妃罷了。
他會被迷惑麽?像景元帝那樣?
不會。
他喜歡她,就像喜歡一尊精美的瓷器,一株豔麗的茶花,喜歡,又有能力得到,便收入囊中,僅此而已,他才不會讓自己變成景元帝那樣,蕭桓衍冷冷地想。
蘇蘊雪自從上了船,進了船艙,坐在容王的對面,就一直被對方漆黑深邃的眼睛盯着,那眼神猶如實質,仿佛一根繩索緊緊扼着她的喉嚨,弄得她連呼吸都不順暢。
她有些時候也不解,容王看她的眼神,不像是有多喜歡她的樣子,還隐約透着一絲厭憎。根據她了解到的八卦,多年前容王的嫡親祖母沈皇後和蘇家那位貴妃可是有諸多恩怨糾葛,按理來說容王應該不待見蘇家人才是,可為何偏偏抓着她不放。
莫非因為她是蘇家的女兒,所以想要折辱她?以此洩憤?
蘇蘊雪不安地動了動身子,她們一大早就在泉州碼頭上了船,她被要求帶了帷帽,長長的白紗将整個人都籠罩起來,外人根本看不清她的模樣,而這期間她都沒有看見崔嬷嬷。
蘇蘊雪問過,這時一旁的侍衛告訴她,他們有一部分人走陸路,崔嬷嬷在那一撥人裏面。
竟是将她與崔嬷嬷分開了,蘇蘊雪不知真假,但除了相信也別無他法,只能乖乖束手。
而她看清其中一個侍衛的長相時,也明白過來,她竟是南下的時候很不巧地和容王同乘一艘船,才被對方發現的,現在想來容王他們是當時船停在明州的時候上來的。
真是命運弄人,越怕什麽越來什麽,蘇蘊雪只覺得心累,莫非她真的要去做妾,做那種工具,任由男女主人磋磨?
光想想就令人窒息。
可是現在,她該怎麽辦呢?要怎麽才能再次逃跑?假死這一招既然已經識破,以後容王一定會對她嚴加看管,若是在此之前想不出法子,進了王府,就更沒有希望了,蘇蘊雪不由心焦。
“你姓蘇,閨名是什麽?”
蘇蘊雪回神,見對面的容王已經換了個姿勢,以手支頤,目光清泠泠瞥着她。
她才發現鬧到現在人都不知道自己叫什麽。
好像在古代,女孩子的名字除了家人,也就只能讓丈夫知道了。
蘇蘊雪抿了抿唇,幹巴巴道:“蘇蘊雪。”
“哪兩個字?”
蘇蘊雪見一旁的桌上有紙筆,便寫出來給他看。
這時蘇蘊雪才想起自己也不知道容王的名諱,可是她并不想問。
結果下一瞬容王就接過她手中的筆,在她的名字下面寫下蒼勁有力的三個字:“這是本王的名諱,記住了。”
蘇蘊雪瞟了一眼就收回視線,沉默不語。
忽又聽蕭桓衍問:“你以前見過你的姑祖母麽?”
蘇蘊雪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個姑祖母說的是誰,原來又是那位大名鼎鼎的蘇貴妃。
她搖了搖頭。
蕭桓衍又問:“有人說過你和她長的像嗎?”
蘇蘊雪映像中,的确有人說她和蘇貴妃很像,就是小七的祖父,那個老太監。
但她還是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