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欺負
第4章 欺負
走出玉錦苑後,周懷安臉上的溫和儒雅轉瞬消失。
他一身冷戾的氣息,挾持着寒風,忽然停了下來。
歡喜跟在身後,看不到他臉上的情緒,開口詢問:“主子怎麽了?可是落了什麽東西
?”
否則怎麽走得好好的,突然停下了?
周懷安恍若沒有聽見,他掐住一株斜在路邊的梅枝,悠然把玩在手中。
歡喜見他不說話,摸摸後腦勺,幹笑了一聲:“這梅花開得可真……”
話音未落,下一刻只聽“咔嚓”一聲,那株開得茂盛的梅枝在他修長的指尖一折,斷掉了。
雪不知何時停的,但天空還是陰沉沉的,一陣涼風靜靜拂過。歡喜凍得直哆嗦,忍不住搓了搓手。
不知怎麽的,突然覺得這天氣比方才更冷了。
周懷安整個人變得陰沉又危險,他遙望前方,眼神涼薄的輕輕勾起唇角,浮出一絲陰翳的笑意,心中暗道:有意思,多少帝王求長生而不可得,孤卻死而複生了。
歡喜看着他手中的梅枝,想起了剛剛的小姐,不由又道:“主子,您有沒有覺得奇怪,之前小姐明明刁蠻無理,總是喜歡搬弄是非,辱罵我們,可是剛剛,似是心性變了,竟然對您如此關心。”
說到這裏,徑自猜測道,“莫不會是掉了一次冰湖,腦袋進水,被淹壞了吧?”
提及周绮元,周懷安眼前不由浮現出那個小姑娘雪白靈動的笑臉。
他垂眸,若有所思了片刻,沒做回應,淡淡啓唇道:“走吧。接下來,還有麻煩等着我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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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喜“啊?”了一聲,問他什麽麻煩,卻見自家主子已經起步離去,只留給他一個雍容不變的背影。
*
對于關照周懷安這件事,周绮元雖然并不害怕被陳氏知道,可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還是故作嚴厲地敲打了院子裏的仆婦丫鬟們一番。
侯府嫡小姐這個身份,她适應得很快,站在院子裏敲打下人們時,神态倨傲,兇巴巴的,還頗像那麽回事。
可能原身本來也是個不好惹的主,院子裏的下人們俯首帖耳的聽着,一個個噤若寒蟬,将她的話記在了心上。
處理完當下之事,周绮元收拾了一下情緒,返回屋裏,開始琢磨起如何改變周懷安的結局。
周懷安的結局在原文裏面死的透透的,而他死的直接原因,無非是遇到女主,完了黑化後殺父奪皇位,被自帶勝利光環的男主逼至絕境。
也就是說,阻止他黑化走向悲劇的根本源頭,就是讓他度過一個平安無難的童年,然後遠離男女主和朝堂。
想通了這一點,周绮元決定了,先從他悲慘的童年抓起。
次日天一亮,周绮元早早起床,吩咐小桃挑一盒點心送去西院。
周宜四十有餘,只娶了陳氏一個,陳氏身下生育三個子女,其中兩個兒子在東院居住,女兒即周绮元在後院居住。而今西院空蕩蕩的,在此居住的小主子除了周懷安一個之外,再無別人。
小桃猜到她的用意,雖說主子命令不可違背,但在這裏到底是陳夫人做主,她只得試着規勸:“小姐,夫人之前交代過,不準您接近那人的。”
小桃也不曉得自家小姐到底中了什麽邪,從昨日落水之後,就對周懷安格外上心。
周绮元由人服侍用着早膳,沒理她的提醒,卻徑自問道:“他在府中,是不是過得很不好?”
據她所知,府中一幹上下,除了永定侯周宜,以及其身邊那個小厮在意他外,幾乎沒有人疼愛他,關心他。
而周宜三年前前往赤峰馳援抗金後,這幾年來,并不清楚周懷安在府中的情況。以至于周懷安孤立無援,受盡欺負。
她知道他過得一定很辛苦,只是想了解得更具體一些,順便探聽一下底下人對他的真實看法。
她想不明白,為什麽一個與人為善與世無争的人,會被那麽多人敵視。
小桃一愣,旋即停下手裏的活,轉動着一雙杏仁似的眼睛,思索着答道:“想必是吧,他七歲時被老爺帶回來的,在府中這幾年來,除了身邊那個小厮待他耿耿忠心外,其他人都不拿他當回事的,”
完了說到這裏奇怪地看着周绮元,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嘴,“小姐,您之前也很讨厭他的,有一次還險些讓人教訓他一頓。”您都忘了嗎?
周绮元:“……”
她不是原來的“周绮元”,原文裏面對這個可有可無的人物只是一筆帶過,因此很多事情她都需要重新熟悉。
思及此,索性學電視劇裏的爛俗橋段,裝個半失憶好了。
周绮元揉了揉額頭,面露沮喪的苦着臉道:“小桃,不瞞你說,我自從落水醒來後,有些事情想不起來了。往後我記不起來的,還得辛苦你提醒我一下。”
小桃吃了一驚,正要關心詢問,然而周绮元卻轉移了話題:“剛剛你說到許多人拿他不當回事,是如何不當回事的?下人們經常欺負他嗎?”
小桃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回憶着道:“倒也說不上是欺負吧,畢竟人家再不濟,那也是老爺生的孩子。頂多是背地裏編排他,怠慢他,或者克扣他東西。”
這還不叫“欺負”?!
周绮元簡直要冒火了。
但聽完小桃的話後,她頓時也想明白了。
是啊,無論什麽社會都是這樣,扒高踩低,見菜下碟,欺軟怕硬。你越是善良,越是被人拿捏。
小桃瞧着周绮元臉色不好,一時啞然,又趕緊圓話道,“奴婢也不知道真假,都是聽別人說的。興許是誤傳了,實際上并沒有那麽嚴重。”
不。
周绮元心裏十分清楚,事實上,怕是比傳得還要嚴重。
就在她正想辦法如何解決這個問題時,不料這時,門外突然傳來紅杏和另一丫鬟的對話聲。
“寅春姐姐這麽早過來,可是夫人有事吩咐?”
紅杏含笑說到這裏,這時,名叫“寅春”的丫鬟笑盈盈回道:“倒也沒有什麽吩咐,主要是夫人牽挂小姐的身體,讓我過來看一眼。”
紅杏似乎愣了下,又問:“夫人呢?她今日怎麽沒親自過來?”
自從孟老夫人幾年前免了陳氏和膝下孫兒的每日請安後,這麽多年來,陳氏閑來無事,每天這個時辰幾乎都會來後院陪女兒一會兒。今日沒親自過來,難免覺得蹊跷。
寅春嘆了口氣,語氣愁苦地回道:“你有所不知,這兩日夫人不是差人找三少爺,找了許久都找不見他的人影嗎。就在方才,三少爺突然回來了,夫人瞧他滿身酒氣,便拿雞毛撣子狠狠打了他一頓,這會兒人還在氣頭上呢。”
紅杏領會,關切地問:“那三少爺怎麽樣了?被打得嚴重嗎?”
寅春:“這個我就不清楚了,聽慘叫聲看應該被打得不輕。不過可能身子骨硬實吧,挨了打還有精力去幫小姐讨個公道。”
紅杏詫異問:“此話怎麽講?”
寅春給她解釋:“他聽說小姐昨日落了水,懷疑是那人搞得鬼,非要追究到底不可,便帶人前往西院興師問罪去了。”
周绮元豎着耳朵聽到這裏,腦仁突地一跳。
寅春口中的“三少爺”不是別人,正是周绮元那個纨绔不成氣候的三哥,周承光。
此人與周懷安一般大的年紀,然而兩人的性格卻是天差地別。周懷安這人有多麽溫文爾雅,知書達禮,他便有多麽浪蕩不羁,吊兒郎當。
而他常和一些狐朋狗友們混在一起,到處惹是生非,鬧得家裏雞犬不寧,不得安生。強勢如陳氏這般的人,也是管也管不住,拿他無可奈何。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周绮元頓時坐不住了,沒工夫再聽,丢了手裏的東西,一把拽起小桃的胳膊道:“小桃,你快帶我去西院。”
小桃一驚,低頭看着自己裝了一半的點心盒,問道:“那這點心……”
周绮元将她手裏的東西拿掉:“先別管這個了,救人要緊!”說罷扯起她就往外跑。
外頭紅杏和寅春正聊得火熱,忽見屋內的兩人一陣風似的從身旁掠過,往外跑去。
寅春:“……剛剛那是小姐嗎?”
紅杏反應過來,道了一聲“糟了”,連忙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