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柔弱

第5章 柔弱

“小姐,您失憶,竟然連咱們侯府的路都不記得了。”

小桃一邊指路一邊疾步追趕周绮元道,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周绮元兩條腿像是上了發弦,一刻不停。而她自動忽略掉小桃的話,一心惦記着周懷安的安全,凝色問:“還有多遠?”

“快

了快了,”小桃氣喘籲籲道,“您走慢點吧,奴婢快追不上您了……”

慢?怎麽可能慢!慢點搞不好就出人命了。

周绮元知道周承光這個人究竟是何其危險!

若只是性格頑劣些便也罷了,偏偏他蠻橫不講理,行事肆無忌憚,下手從來不知輕重。

周绮元心裏祈禱着周懷安千萬不要出事,同時把周承光罵了千百遍。

就這樣,主仆二人穿花拂柳,經過一座假山,一條長廊,又沿着鵝卵石路跑了約莫一盞茶功夫,總算趕到了西院。其間雪後的卵石路較滑,周绮元滑倒過一次暫且不提。

趕到敬安居時,周绮元看到院子裏跪着兩個瑟瑟發抖的小丫鬟,地上一片狼藉,家具物什丢的到處都是,不由暗罵了一聲“敗家子”。

而屋內嘈雜聲一片,打砸聲中混合着求情聲,哭啼聲,以及一個氣急敗壞的少年聲音:“到底是不是你搞的鬼?!你他娘的趕緊給爺老實招了!否則我這一拳頭下去,有你受的!”

歡喜哭求不止:“和我家主子沒有關系,求求您放了他吧。他身子還沒好利索,會出人命的。”

少年被歡喜吵得不耐煩,語氣惡劣的吩咐手下:“吵死了,把他的嘴堵上。”

不消片刻,歡喜掙紮了兩聲便再也說不出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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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周懷安清潤冷靜的聲音從屋內傳來:“我已經說完了,不是我。”

少年暴怒:“敬酒不吃吃罰酒,找死!”

周绮元頓時一把推開了虛掩的房門,喝止道:“住手!”

少年一只拳頭剎在半空,轉頭朝周绮元看去,詫異地問:“你來這兒做什麽?不是生病了嗎?”

正翻箱倒櫃的兩個小厮聽到聲音也跟着停了下來,看了看周绮元,又看向周承光,一時間不知道要不要繼續。

歡喜則被一壯丁按在地上動彈不得,口裏塞着團破布,嘴裏發出嗚嗚的聲音。

周绮元黑着一張小臉,看着亂糟糟的屋內,屏風倒地,衣物橫飛,桌椅殘缺着腿,碗罐瓶盆,能砸的基本上都砸完了,看不到一樣完好,整個房間可以用“慘不忍睹”四個字來形容。

而一個一身錦繡華服外罩狐裘大氅,容貌俊逸的少年,正站在滿地狼藉之中拽着周懷安的領口,揚着拳頭。

周懷安略高周承光半頭,此時被其拽到面前,神色淡漠地注視着對方,讓人看不出任何情緒。

不用問,這少年便是她的三哥周承光了。

周承光見周绮元不說話,一張小臉氣鼓鼓的,轉念一想,猜測妹妹定是因為落水的事來找周懷安算賬的,于是趕她回去,“這裏用不着你了,趕緊回去養着。我一個人就能辦了他。”

周懷安今日換了一身白衣,外罩雪氅,似乎因為生病的原因,身影看起來略顯孱弱。不過,他氣質溫雅幹淨,即便身處一片淩亂,也給人一種出塵不染之氣。

周绮元朝他疾步走過去,目光落在他線條優美的臉上,發現他的臉色比昨日還要慘白,頓時怒不可遏,轉身對周承光劈頭蓋臉地質問:“你對他做了什麽!”

周承光一怔,有些沒回過味來。

聽臭丫頭這意思……怎麽不像是找周懷安算賬的,倒像是找自己算賬的?

周承光有點蒙,沒搞清楚眼前的狀況,漫不經心地收回手,直接抱起胳膊問道:“你什麽意思?”

周承光與這個妹妹實際上并不怎麽親近。

其一因為周承光比周绮元大五歲,兄妹二人上面還有一個兄長,原本周绮元沒出生前,周承光作為家裏最小的孩子,備受寵愛。但自從周绮元出生後,一家人的注意力便自動從周承光身上轉移,落到了周绮元的身上。

周承光失了榮寵,當年也不過幾歲的孩子,心智尚不成熟,便将自己失寵的原因怪到周绮元的身上,對其心生抵觸之意。

其二便是,周宜重點培養長子周長庚,對周承光這個次子疏于管教。周承光日漸松懈,後來結識了幾個纨绔子弟,開始變得游手好閑,平日裏吃喝玩樂,插科打诨,只有一家人吃飯時才和這個妹妹碰面。

是以兄妹二人這幾年來,關系極其平淡,并不怎麽黏膩。

這次周承光表面看似是為她出頭打抱不平,實則不過是早就看周懷安不順眼,懷疑他居心不良,正好借這個由頭清理門戶罷了。

周绮元站在兩個哥哥的中間,張開胳膊将周懷安護在身後,吐字清晰道:“我的意思是,你不許動他。”

周承光聽得分明清楚,可還是懷疑自己聽錯了,掏掏耳朵:“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周绮元給他重複了一遍:“我說,你不許動他。”

周懷安看着擋在自己面前的小姑娘,眸色輕輕一晃。

周承光覺得荒唐,不由氣笑了,笑得一派不屑:“我說你沒搞錯吧,你知道我大費周章浪費精力來這裏是為了誰嗎?”

他忍不住伸手戳她的腦門,違心說道,“還不是為了你。我一聽你出了事立馬跑過來找他興師問罪,為你讨個公道。我好心好意地幫你,你倒好,反倒是護起他來了?你還有沒有良心?”

“他沒有,”

周绮元目色篤定地盯着周承光,語氣果斷地道,“這件事與他沒有任何關系。我相信他。”

被周绮元護在身後的周懷安,靜靜地看着小姑娘,聽到她說相信自己時,臉上露出一絲自嘲般的笑意。

活了兩輩子,他還是第一次在這世上聽到有人說……相信他。

周承光扭頭“呸”了一聲:“你懂什麽,這家夥心機深沉得很,別看他表面老實巴交的,實際上壞得很。我敢拍着胸脯保證,這次你落水,一定是他背後搞的鬼。”

“你不要胡亂臆想了,”周绮元道,“當時他離我們遠遠的,冰面何時裂開誰也無法預料,所以這件事根本和他沒有一點關系。”

周承光從鼻子裏“哼”了一聲,“說不準是他提前鑿開冰面布局,然後引你落水。”

她這個哥哥想象力可真是太豐富了,不适合做纨绔,倒是适合做編劇。

周绮元自知和他說不清楚,也懶得跟他磨嘴皮子,直截了當道:“‘眼見為實,耳聽為虛’,總之我說不是就不是,我自己落得水,用不着你插手這事。”

與此同時,周绮元不禁為周承光感到捉急。

周懷安現在的處境有多凄慘,日後把腳踩在仇人腦袋上時就笑得有多麽冰冷與不屑。

她本意是保護周懷安,其實換一個角度看,又何嘗不是在保護周承光。

然而周承光只覺自己被壞了好事,親妹妹的胳膊肘往外拐,內心感到極其不爽。

還有就是,周绮元昔日分明與自己站一個陣營的,也很讨厭周懷安。今日突然反常,讓他感到很不對勁。

思及此,忽然想到什麽,周承光将周绮元拽到一邊,猛地朝周懷安的胸口推了一把:“是不是你蠱惑她的?你與她講了什麽把她騙得團團轉,讓她為你求情。趕緊給我老實交代。”

周懷安身體孱弱,而且正生着病,似是沒能抵住這一下,被推得往後退了兩步,不偏不倚,正好撞到了身後的桌角,當下悶哼了一聲。

周绮元一見,連忙上前扶住周懷安,一連三問:“你怎麽樣?傷到了沒有?要不要緊?”

完了氣憤地瞪向始作俑者周承光。

周承光被她瞪得心裏不舒服,神情悠然,不以為意道:“臭丫頭,你瞪我作甚。我都沒使什麽力氣,誰知道他身子這般弱不禁風,嬌氣得還不如一個小姑娘。”

周懷安微垂眼眸。

誰也沒有注意到,少年斂眸的一瞬,眼裏有竊喜一閃而過。

而他目的達成,開始在周绮元身後裝作柔弱無力的模樣,輕輕拉住她的衣袖,語氣虛弱地搖頭道:“我沒事,”完了又好言相勸,“不要因為我,弄僵你們的關系。”

周绮元聽出他是在安撫自己,心裏更不能忍了。

而她活了兩輩子,頭一次遇到周承光這種潑皮,她決定今日非得好好治他一番不可。

思及此,周绮元眼睛一轉,不由分說,随手抄起旁邊一個硯臺就朝周承光砸了過去。

周承光練過功夫,反應很快,偏頭躲了過去,完了表情難看地看了一眼地上那塊硯臺,後背冒出一層冷汗,一臉後怕地

對她破口罵道:“你發什麽瘋!?幸虧我躲得夠快,否則這一下砸到頭上,非得頭破血流不可。”

周承光并不知道,周绮元丢出手時,其實故意扔偏了一寸,不過是為了吓唬他一下,讓他以後安分一些,長長記性。

周绮元擦了擦沾到手上的墨汁,語氣輕飄飄道:“誰叫你仗勢欺人不分青紅皂白還故意傷人。”

她一口氣說完,把周承光堵了個啞口無言。

周承光嘴巴張了又閉上,閉上又張開,一時間說不出個所以然。

他舌尖頂了頂後槽牙,被逼急了,揚起下巴,開始耍無賴:“我就是仗勢欺人你能把我怎麽辦,我不但仗勢欺人,今日,我還要好好修理修理他不可,讓他給我記住,想動歪腦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往後,給我夾着尾巴做人,”

說到這裏,他朝身後招手道,“福祿福壽,給我好好‘伺候’他。”

還來?!

兩個小厮正欲上前,周绮元一個箭步沖上去,再次擋在了周懷安的面前:“我看你們誰敢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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