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報複 颠鸾倒鳳
第8章 報複 颠鸾倒鳳
把徐莺兒安定下來後,一大家子又一起草草扒了頓飯休息休息。等到剛擦邊亮,就急匆匆地請了村長來。
昨動靜鬧那麽大,村裏其他人家都有所耳聞,只是聽着是女子的聲音,不好過去。
今日一大早,也都跑到村長家問問情況,見徐二叔過來請,就都跑過來了。
張大是奔着打死人的架勢去的,一夜過去,徐莺兒的臉上也沒消多少。
見着這情況,親戚們都驚了,一個個氣上心頭,抄鋤頭的抄鋤頭,扛鏟子的扛鏟子,拔腿就要往村外跑。
“天老爺的,往年裏見那張大人模狗樣的,敢這麽揍我們徐家的姑娘,不要命啦!”
一人呼,百人應,要不是村長攔得快,張家今日就要被砸。
徐辭言看着這一幕,有些哭笑不得。
但是不得不說,雖然日子苦了點,但徐家村的人都心眼實在,人情味頗濃。徐父死得急,林氏一個寡婦帶着兒女,也才能在村裏安生地活下去。
“好啦!”村長,也就是徐家七爺重重地敲了敲拐棍,怒聲說,“你們這樣打打砸砸解決得了什麽問題!都給我回來!”
“那就這麽看着自家姑娘被打啊!”有漢子氣不過,嘟囔了幾句,被村長瞪了一眼,也還是縮回來了。
徐七爺看着徐莺兒出氣多進氣少的樣子,心裏也不是不心疼。
老一輩的都死完了,他是村裏年紀最大了的,這些姑娘兒子的,哪個不是他看着從小小一個長大的。
但身為徐家一族的族長,他得為整族人考慮。
“徐二家的,”徐七爺沉思着問,“你家是個什麽打算?”
“七叔,我們要和離!”徐二嬸斬釘截鐵地答話,狠狠地一抹眼淚,“再把姑娘送他們家去,我怕就再也見不着了!”
和離啊……
徐七爺聽見這話,詭異地沉默下來了。他緊了緊手裏拐杖,站在那想了老半響,徐二嬸見他這個樣子,心底止不住一跳。
張家到底在縣城裏有些根基,若沒有徐七爺支持,就他們兩家,這婚事可能都離不下來。
“七叔!”徐二嬸忍不住喊了一聲,就見徐七爺嘆了口氣,把他們兩家叫到角落裏。
“徐二啊,你也別怪叔,”徐七爺眼皮發酸,猶豫着說不出話,“我知道莺兒慘,她也是我看着長大的,我難道能不心疼嗎?”
“只是……”
徐七爺指了指村人,徐家村裏,和徐辭言他們差不多大的女娃有好幾個,都是快要議親的年紀了,“你也知道,世人大多看不起和離的女子,明明女方沒錯,但只要和離了,那就是她的錯了。”
“若只是受些風言風語罷了,我們族裏在,還能讓人罵到莺兒面前不成。只是怕是連累到村裏其他的姑娘,”
徐七爺說,“祁縣議親,講得是三代無犯法之男,三代無再嫁之女,你家說能養莺兒一輩子,別人可不這麽信啊。”
“那怎麽辦,”徐二叔也忍不住了,他自然知道徐七爺說得有道理,可傷得是自家女兒啊!
他重重地一抹眼淚,拉着徐二嬸兩個啪地就跪下來了,“我知道我家這出對不起村裏的姑娘,但是叔,我就這一個女兒啊,年紀輕輕就離了我去了別家,我們做父母的,難道看着姑娘在油鍋裏熬不成!”
“只要這婚能離了,以後我家的收成,您就留口飯給我們就行,其他的都給到族裏,要是姑娘們嫁不出去了,我給人做牛做馬都養人一輩子!”
“你,你這是做什麽!”
徐七爺也急了,一大把年紀的急得眼淚直掉,他看看徐二,又看看屋裏其他家姑娘,“這事我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還能認着張大打莺兒啊!我成什麽人了我!”
他想把徐二拽起來,徐二固執,死死地跪在地上不肯起,徐七爺耐不住,把話給他們說開了。
“我活了大半輩子,在衙門裏也認識幾個人。等明兒我們出點東西,我豁出去這把老臉去求人家,把臉扔地下給人踩!也要人家看顧這點莺兒,有衙門的人看着,那張家還能把莺兒打死不成!”
“你們啊!”徐七爺老淚縱橫,忍不住丢了拐杖弓下腰去痛哭兩聲。
徐鶴也和爹娘一起跪着,見這情景,也掉了眼淚,把頭埋到胸前去哭。
徐辭言在他旁邊,拉了拉他。徐鶴滿眼通紅,哀求地看着他,“言哥兒,我知道七爺說的有道理。可我姐也沒做錯什麽啊,就這麽困在張家裏一輩子啊!”
“言哥兒,”他匍匐兩下,拽着徐辭言的衣擺,“你最聰明了,還有沒有什麽法子啊!”
徐辭言心底倒是有了想法,他揉了揉徐鶴的腦袋,讓他去把徐二叔夫婦扶起來,自己一夠手,把徐七爺扶住。
“七爺,”徐辭言溫聲開口,“我知道您是為了村裏想,怕姐妹們嫁不出去。但二叔他們說得也不是沒有道理。”
“莺姐兒這事若是就這麽算了,別人怎麽看我們徐家,怎麽看我們徐家的姑娘們?”
徐七爺愣愣地看着他,眼睛裏一亮,拽住人手仔細聽着。
徐辭言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來年姐妹們嫁出去了,別人都知道她們有個軟腿子娘家,怎麽會敬重她們?
人家只會想着,只要不打死了,徐家也只能咬碎牙齒混血吞,難不成被打一個,我們就請衙門盯一家嗎?怎麽可能!”
“咱們顧着姑娘們的婚事,就不顧着她們的命了麽。”
“也是這個理,”徐七爺點點頭,急切地看向徐辭言,“言哥兒,你可有什麽法子”
徐辭言意味深長地一笑,“七爺,張家這破事,受害的可不止我們家呢。”
等着瞧吧,莺姐兒不僅要離了這婚事,張家也別想好好地在縣裏過下去。
…………
因着徐莺兒的事,一家子過了個不太圓滿的中秋節。徐鶴最開始還心急如焚的,聽了徐辭言的計謀後,也不急了,日日翹着腦袋等消息。
終于,八月二十那日,出事了。
徐辭言在家抄書,老遠就見徐七爺杵着拐杖滿面紅光地跑過來,那裏有前幾日的糜頹樣,一臉興奮地喊,“成了!成了!”
徐二嬸一愣,“什麽成了?”
“那張家的啊!完蛋啦!”徐七爺興奮得不行,抄起瓢水咕嚕咕嚕喝了,就開始道來。
張大被徐辭言吓尿了,自覺丢人,在家裏悶頭待了好幾天不肯出門。
可那江寡婦不知道張家的事,見他幾日裏不來,讓人送了封信給他,連帶着還有自己的一件小衣服。
張大本就是個色中餓鬼,一收到這玩意,那還得了,當下就是天又晴了我又行了,趁着天黑馬不停蹄地摸到江寡婦家去了。
兩人見了面就是一番颠鸾倒鳳,不知天地為何物,酣戰大半個時辰,正準備鳴金收槍的時候。嘩然一聲巨響,江家院子的大門被一群大漢給撞開了!
那群壯漢不是別人,正是江寡婦死前丈夫王秀才的兄弟。
都說捉賊捉贓捉奸成雙,這下好了,張大連帶着江寡婦一起,被逮了個正着。
講到這,徐七爺咳了兩聲,眼神瞟了瞟徐出岫。
徐辭言問弦知雅意,立馬把徐出岫的耳朵給捂住了。
小姑娘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看看爺爺又看看哥哥,自己乖乖把眼睛閉上了,徐七爺這才繼續講。
也不知道張大是不是被徐辭言吓掉了腦子,他和江寡婦兩人通奸就算了,還把人家王秀才的牌位給請到床頭來,看着他倆辦事!
王家人看見這情形,肺管子都快被氣炸了。七手八腳給給了張大一頓實在的,那張大渾身半件衣服都沒有,被打得半身不遂又給丢出去門外趴着。
張老太一聽說兒子出了事,也急了,跑過來殺人放火地喊,喊得半條街的人都跑過來了。
王家勢大,又占了理,根本不怕她,見人都冒出來了,為首地那個站出來鎮定地解釋。
說是前幾日中秋,他家裏去給死了的王秀才上炷香,也獻上兩個月餅祭奠祭奠。
誰知這一去不得了了,深秋了,山頭都黃秋秋一片了,那王秀才的墳頭竟然還綠油油的!
天降異象,必然是王相公心懷不虞,要讓家人知道啊。
他家一猜就是江寡婦這出了事,連夜從老家趕回來一看。果然給他們抓了對奸夫□□,當着亡夫的面就敢亂搞!
江寡婦見事情敗露,也不敢說話了,跪在地上嗚嗚嗚的哭。王家的可不吃她這一套,冷笑地對着縣衙裏請來的大人一拱手。
“當年我家相公去的時候,想她年紀小,也說放出去改嫁,我們王家再出一份嫁妝,保準讓她嫁得體體面面的。”
“這婦人不願意,也因此,我家捐錢給她供了個牌坊,平日裏公家出錢,我們家也沒少着她一口,日子過得舒舒服服的。可大人您看她做的這是什麽事情!”
“這是要把我們王家祖宗的臉面扔地下踩啊!”
罵完女的,王家自然也沒放過張大這個奸夫,他們可不相信那牌位是江寡婦自己拿來放的。
這事要是這麽過了,他家八代祖宗在下面都沒臉!當即指着張大就是一通輸出。
“這男的也不是什麽好東西,我們可打聽清楚了,他在家打媳婦,逼得人娘家趕忙着把女兒接回去了,不僅不悔改,還敢再來!”
眼看着通奸寡婦的名聲就要落在自己身上了,張大急了,口齒不清地就要解釋。
“不是,不是我不知道啊!這小娘皮沒和我說過啊!”
王家可不給他這麽個機會,指着街口的牌坊就罵。
“你少說你不知道這婦人什麽身份,牌坊就立在家門口了,哪門哪戶寫得明明白白的,你眼瞎了不成!我看你就是生性yin蕩,和那婦人一樣,都是賤種!”
王家這一鬧,來龍去脈鬧得水落石出,鄰裏一片嘩然。
他家那在官府當官的親戚也不含糊,三下五除二按通奸罪把兩人給壓了,各打三十大板,打得張大半條命都沒了。
那老太婆見兒子這樣,既悔又惱,一口氣上不來,也暈過去。母子兩個就在大街上躺着,半晌才被人擡回家去。
徐辭言簡直是大開眼界,這張大還真的是長的醜玩得花,當着人牌位搞人妻子,也難怪王家扯墳頭草綠油油的說辭沒人懷疑了。
都這樣了,死人也得氣活過來吧。
徐七爺也一臉活久了什麽都能見得到的表情,接着講。
“這下子好了,張家完了。那王家的說是謝過我們告知,才沒讓那王相公遭更多的罪。因此請了親戚幫忙,從官府給開了義絕書來!”
這時的人要離婚,只有三種方式,休妻,和離,和義絕。
前兩種不需要官府插手,都是自家的事自家做主,最多上升到族裏。
但義絕就不一樣了,若是男方犯了什麽大錯,官府就可以開具義絕書,從此兩人橋歸橋路歸路,不受彼此牽連。
因着有官府作證,這也是眼下唯一一種離婚之後女方名聲不受牽連的法子。
自從徐父死了,徐七爺好幾年沒這麽舒心過了,他的撫了撫胡子,暢快地開口,“有官家在後頭,誰敢說我家姑娘不對?!”
見徐二家的喜上眉梢,徐七爺笑呵呵地補充兩句,“這才到哪呢,官府還判了張家還錢,不僅要送莺兒的嫁妝回來,還要額外再添上二十兩銀子呢!”
“好,好啊!”徐二嬸一家子高興壞了,抱在一起喜極而泣。
徐辭言看着他們,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他讓徐村長找人悄悄地知會王家,沒想到這家人這麽彪悍,效果比他想得好多了。
得罪了王家,張家這次是真的爬不起來了。至于他們,同為苦主連着半個恩人,和王家也算是結下了一段善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