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挖地三尺

第4章  挖地三尺

陸蝶卿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回事,明明還沒有制作出小人偶,但對着這第一個木雕人偶,卻生出了一種無比的親近依戀和喜愛。

木雕做成的小人偶,就連五官都還沒雕出來呢。

但她就是愛不釋手,只想一直捧在手心和她說悄悄話。

也許是因為一直以來,她太希望有個人能出現,無害而安全,但又與自己親近,還能保護自己了。

她的第一個木雕人偶,寄托了她多少對于未來的期待呀。

“人偶師的傳承手劄中說過,萬物有靈,而靈性是看不見摸不着,只能憑借心去感受的。只有對自己的人偶傾注了足夠的心血和喜愛,才會誕生靈性。”

“我可能做不到先祖那麽厲害,但如果只讓我擁有一個小人偶,我都會很滿意,很開心。”

陸蝶卿摸摸小人偶的臉,輕聲呢喃:“…很喜歡你。”

她将小人偶放到床邊,怕被人看見,便用被褥蓋住了。

幾乎是一步三回頭,才走出了自己睡覺的屋子。

“小人偶,我先去幹活兒啦。等我回來,晚上再找你說話。”

陸蝶卿小聲念叨。

留下鄭雪寧怒發沖冠。

這小宮女怎麽回事!把木雕放着就放着,怎麽還用一條被褥來捂她!

雖然變成了木雕人偶,看不見 ,也沒法動,但感覺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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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大一條被褥,冬日裏的沉甸甸壓下來,鄭雪寧只覺得悶。

“吱呀”。

是房門關上的聲音,小宮人真的把她丢在這兒不管了!

鄭雪寧這輩子沒經歷過的事兒,在陸蝶卿這兒體會了個遍。

查!她一定要查出來,對方是誰!

還要把拘着她魂兒的木雕人偶,也一把燒了挫骨揚灰!

這把怒火實在是盛,以至于當鄭雪寧重新睜開眼,看到外頭的光亮時,整個人不假思索翻坐起來。

“來人!”這兩個字說的實在是咬牙切齒,像是凍人的冰霜。

“殿下!殿下醒了!”一旁的嬷嬷和宮人,聽到了動靜,一個個驚喜着叫了起來。

張嬷嬷第一個撲到床邊,顧不上往日裏的主仆之別,老淚縱橫地對鄭雪寧道。

“殿下可算是醒了,若真是有個好歹,老奴就是死了也無顏去見娘娘。”

她是從皇後娘娘來到宮中起,就一直跟在身邊伺候的老人了,從鄭雪寧生下來開始,就一直眼也不眨地瞧着。

皇後病逝後,張嬷嬷就一直忙前忙後照顧鄭雪寧,雖是個老宮人,卻也算是鄭雪寧敬重的半個長輩了。

往日張嬷嬷性情剛強,見誰都梗着脖子,語氣也嚴厲,唯獨在皇太女跟前會慈愛溫柔一些。

今日這樣慌着抹淚的樣子,底下跪着的一幫宮人都沒見過,鄭雪寧也沒見過。

這讓原本怒火高昂到燒起來的皇太女,眯着的丹鳳眼睜開些許,扣着床榻邊緣的手指也松開,轉而平靜下來,對張嬷嬷道。

“嬷嬷不用擔心,本宮沒事。”

張嬷嬷見她醒來,臉色如常,且能好好說話了,那顆被吓得不輕的老心髒這才重新回到胸腔,轉而意識到自己方才失了儀态,立刻端正起來,抹了抹臉上的老淚。

“殿下這一暈,便是一整夜。怎麽好端端的,會在藏書樓暈過去…”

從前也知道殿下有宿疾,常會頭痛,找來了多少名醫,開了數不盡的方子,卻也只是能做到稍微緩解一二,根本無法治本。

可再頭痛的時候,殿下也一直保留着神智,哪怕臉色蒼白,痛到發狂了,可人是醒着的呀。

哪會像昨夜這般,不省人事的被人擡回來。

當時可把張嬷嬷給吓了個半死,偏偏因着聖上的猜忌,連同朝堂上的一些紛争,張嬷嬷不敢讓此事聲張出去,硬是把所有人的嘴給捂住,不許旁人透露分毫,只悄悄請來了交好的太醫,讓人診治。

太醫背着藥箱過來,診脈了之後,又是一通下針。

好不容易折騰到天亮,殿下才醒過來,有了動靜。

這一整夜,外頭興許半點風聲都不知道,但皇太女的寝殿裏,卻是鬧了個人仰馬翻。

鄭雪寧聽着張嬷嬷的問話,思緒回爐,想起來自己如今的處境,知曉此次暈倒,實在是兇險。

方才對那小宮人的幾絲怒意,倒是暫時擱置在了一邊。

她将張嬷嬷安撫了一會兒,說了幾句寬慰的話,才問起來如今是什麽時辰了。

“已經過了辰時…”張嬷嬷張了張口,疲憊的臉上盡是老态。

辰時…上朝的時辰已經過了。

鄭雪寧觑着張嬷嬷的神色,心知對方是在替自己憂慮,她一挑眉,明豔的臉上閃過幾絲冷意。

“嬷嬷不必多慮。本宮如今在朝堂上,已是一頭擇人而噬的猛虎。像如今這遭有了宿疾,無法上朝,才算是安了旁人的心。否則,猛虎沒有籠子來鎖,豈不是令人惶惶不安。”

她的聲音又輕又冷,拖長了語調時,那種上位者的傲慢盡顯無疑。

但張嬷嬷瞧了,心中卻很是傷懷。

小時候的殿下是多麽的玉雪可愛,若不是皇後娘娘去了之後,處境堪憂,又得了那治不好的頭痛,她豈會變成如今這副喜怒無常又冰冷的樣子。

朝堂上那些陰謀紛争,個個都是沖着要把殿下算計至死去的,他們好黑的心啊!

若是皇後娘娘還在,殿下根本就不用活成現在這個樣子。

處處防備,每一步都要籌謀算計,苦心經營,卻還要忍着那天殺的頭痛,去和人鬥。

可憐的殿下。

張嬷嬷鼻子一酸,幾乎又要掉淚。

鄭雪寧見她這副多愁善感之态,知曉她是年紀大了,才會動不動如此傷懷,且對方也是心疼自己。

這樣的話,昨夜魂兒被拘到木雕人偶中的離奇經歷,便是不能同張嬷嬷提起的了。

她當然不是信不過對方。

而是嬷嬷太過于在乎自己,關心則亂,這樣辦不成大事,容易被人拿捏了情緒。

沉默了片刻,鄭雪寧揮手,讓所有的宮人退下。

說來怪哉,這會兒感受着熟悉的頭痛,她才察覺,昨夜魂兒被拘到了那木頭人偶中時,一夜都沒有任何疼痛感。

但一回到這副身體,便覺腦中如有千萬根針在紮一般,實在是難忍。

明明是自幼就習慣了的疼痛,但只是離開了一晚上,再感受到時,竟覺得有些難忍。

不過…腦中疼痛比起往日,似乎要緩解了許多,思索一些問題時,腦中清明了些許。

不知這和昨夜的經歷有何關系。

鄭雪寧閉上了狹長冷淡的丹鳳眼,手指輕輕敲着床沿。

原本打算尋到了那小宮人就要狠狠懲治一番的念頭,忽的就動搖了幾分變了。

瞧對方那模樣,也不像是被人利用了特意來害她的。

昨夜之事,應只是巧合。

既是巧合,不知再要見對方一次,進到木偶之身中,可還有第二次?

雖是一夜未眠,鄭雪寧卻覺得神清氣爽,好像睡了一夜好覺似的。

“來人。”她冷聲開口。

立刻就有宮人悄悄進來,低着頭站在皇太女跟前,等候吩咐。

鄭雪寧垂着眼,纖長睫毛蓋住了眼底波光流轉,聲音冷淡。

“将近來一個月裏,進過藏書樓的人都查一遍。”

挖地三尺,她也要把那兔子似的的小宮人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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