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搏鬥

27  搏鬥

“我……是一個人，不能用合格與否來定義自己？”

輕輕呢喃着這句話，易亦一時怔愣住。

他是一個人不錯。

一個人有沒有合不合格這一說法？

自然沒有。

沒有任何規定，必須符合什麽條件，才能算作一個合格的人。

他想，他明白言叔叔的意思了。

作為一個人，他不能用合不合格來評判自己。

他很感激對方寬慰他，可是……

易亦忍不住露出一個苦笑。

他除了是一個人，還是一個Alpha啊。

人沒有合格屬性規定，但Alpha卻有。

強勢、主動、自信……他一樣都沒有，一樣都做不到。

他只能歸于一個不合格的Alpha。

有誰會喜歡一個不合格的Alph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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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忽然響起一陣嘩然聲。

“快看那邊！”

“我沒有看錯吧？那是真的嗎？！”

“他在幹什麽？是不是我們有救了？”

……

易亦從思緒中回神。

發現不知什麽時候，大家已經停止了絕望的發洩哭泣。

此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某處。

他本能反應跟着看去——

言聿竟然正提着一個袋子，在不疾不徐地朝那只頭狼走去！

面對這個膽敢朝它走去的獵物，那只強壯兇猛的頭狼反應極其強烈。

它身上毛發直直立起來，不斷龇牙咆哮着，像是在威脅，又像是警告。

“嗷嗚～”

其餘狼只們仿佛在呼應首領，如同助陣般，也不斷嚎叫起來。

一時間，人們耳邊滿是低沉陰森的狼嚎聲，此起彼伏，讓人腿腳發軟。

有人牙齒打顫地問道：“他他他到到底在做什麽？”

沒人回答。

易亦有所猜測，卻根本無暇回答。

他的全部心神，都落在了遠處那個人身上。

這時，卻見言聿忽然停下腳步。

沒有多餘的動作，他直接半蹲下身。

打開布袋，右手從裏面拿出一個全身雪白的東西——

那只狼崽。

狼群嚎叫聲戛然而止。

似乎連風聲也已消失。

萬籁俱寂中，在場的所有人、全部狼，都在注視着他的一舉一動。

像是沒有察覺這些目光一樣，言聿面色如常。

他把狼崽緩緩放到地面上，擡頭看向頭狼。

“歸還給你。”

他的語氣很平靜，像是在說歸還一件物品一樣。

聲音也不大，在這片異常寂靜的沙漠中，清晰無比。

看到這裏，有人自認為看明白了他的做法，忍不住恨鐵不成鋼地小聲提醒。

“言先生，就算它們不一定能看懂負荊請罪，但歉意的樣子你也好歹裝一裝啊！”

不知是沒有聽見，還是什麽原因。

言聿神情不變，仍是一臉平靜地與頭狼對視着。

頭狼站在那裏，冷冷地瞪着他。

1秒。

2秒。

3秒——

就在這時，毫無預兆，頭狼猛地彈跳而起，狼嘴大張，重重朝他撲咬而去！

幾乎是同時，言聿驟然側身向旁邊一滾。

人群中驚呼聲四起。

這一幕發生在短短十幾秒之間，瞬間結束。

沙塵飛揚中，人們再次定晴看去，這次短暫的交鋒已出結果——

頭狼匍匐在此前言聿所待之處。

而言聿，卻已在不遠處站立定。

顯然，頭狼這讓人猝不及防的襲擊失敗了。

不等人們反應過來，頭狼忽又蹬地飛躍而起，尖銳利爪狠狠向他撕抓過去！

如同早有預料，言聿神色不變，陡然後仰下腰，整個人幾乎對折起來，及時避開這一擊。

頭狼那閃爍着寒芒的鋒利狼爪再次落空。

兩人位置再次改變。

就這樣，一人一狼就以這種令人眼花缭亂的迅雷之勢，高速你攻我守起來。

快得人目不暇接。

在漫天黃沙中，人們只能看見，頭狼再怎麽變換姿勢攻擊，卻總也觸碰不到言聿的身體。

他總是能以各種靈敏迅捷的閃避方式，險之又險地避開頭狼的攻擊。

讓衆人看得提心吊膽之餘，時不時捏一把汗。

忽然，有人發現，他們這些人類正在圍觀。

而其餘狼只，竟然也都安靜地蹲坐在那裏。

狼眼目不轉睛，緊緊盯着場中一人一狼的對戰。

似乎也和他們一樣，正在緊張觀戰，關注勝負。

這一發現，讓不少人眼前一亮，似乎看到了生的希望。

“難道說只要言少将打贏了那只狼，它們就會放棄攻擊我們？”

很快，這種樂觀猜測一面倒地得到了大多數人認同。

為了避免幹擾，不少人都忍不住一邊緊張觀看着，一邊默默祈禱加油起來。

看着看着，有人驚恐地點出一個問題。

“言先生他只能閃躲，根本沒有武器還手，這樣打下去的話遲早會輸定的！”

再遲鈍的人，經這麽一說，也後知後覺意識到這個嚴峻的問題。

人與野獸搏鬥，如果沒有武器，要如何赤手空拳打死野獸？

憑借自身力量？

可又有幾人僅憑力量便能勝過野獸？

更何況，如果力量足夠，又何必這樣迂回閃避？

霎時，如同冷水淋下，燃起來的希望瞬間撲滅。

悲觀的氣氛再次充斥着人群中。

“只要言少将堅持不住了，他就會被那只狼給撕碎掉，然後就是我們……”

如同驗證他們的想法，一直在快速閃避的言聿，速度竟然慢慢降了下來。

好幾次頭狼的攻擊，都是岌岌可危地緊貼着他的身體擦過。

鋒銳的利爪毫不費力地劃破他身上衣料，帶起絲絲血跡。

與言聿相反，如同爆發一樣，頭狼的速度竟然再次提高了。

撲咬、撕抓、擺尾……招招兇狠迅捷，接連不斷。

在這種猛烈攻勢下，言聿不可避免地顯示出一種左支右绌的劣勢。

身上所穿的衣服，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變得破破爛爛起來。

這種兇險萬分的情況，讓衆人看得心急如焚，卻又無能為力。

易亦也緊張不已，心驚肉戰地盯着，雙拳死死地握着。

盡管他相信言聿說的不可能赤手空拳，認為他肯定有後手。

卻還是無法控制地擔心。

如果，如果……

這時，頭狼又是一記利爪，帶着撕碎一切的力道，重重朝言聿抓去。

卻見言聿故技重施，意圖向後下腰倒去避開，做到一半時。

異變突生！

像是體力耗盡，他突然站立不穩似的趔趄着退後了一步，重重跌坐在地。

他出現失誤，但頭狼沒有。

久攻不下，見到有可乘之機，它眼中閃過一抹狡詐的光芒，攻勢不僅不減。

利爪反而硬生生變轉方向，直直朝他胸腹抓去！

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它這一招完全是致命一擊！

“快躲啊！”

“起來啊！”

“不！”

……

看到這裏，人們紛紛情不自禁地驚恐大叫起來。

易亦的心跳也幾乎要随之停止，眼前陣陣暈眩。

不少人已經閉上了眼睛，不忍心再看接下來掏心剖腹的殘忍場景。

易亦沒有，他反而睜大了眼睛，連呼吸都忘記了，死死地盯着那一幕。

面對頭狼的致命之爪，如同被吓住一般。

坐在地上的言聿雙手撐地，像是慌不擇路地連連後退。

卻怎麽也無法拉開距離，退出頭狼的攻擊範圍。

直到頭狼飛撲而至，狼爪深陷他的左側腿上之時，就在這一瞬間——

位于頭狼身體下方的言聿，猛地揚起右手，重重朝狼腹刺去，然後快速自它下方順勢滑行而出。

“嗷！”

凄厲的狼嚎響徹沙漠。

黃沙飛揚，鮮血噴灑。

至此，這一場特殊的人狼生死搏鬥，勝負已分。

塵沙落定，鴉雀無聲。

現場一片寂靜，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一人一狼。

原本威風凜凜的頭狼，此時正萎靡不振地趴在地面上，喉間溢出痛苦的嗚咽。

身下不斷有鮮血流出，染紅了一大片黃沙。

一副氣息奄奄的模樣。

而本應喪命于狼爪下的言聿，與頭狼相對而立在一堵斷牆前。

單膝跪地，渾身是血，手持短刀，呼吸急促。

“這是……贏了嗎？”

有人不确定地問道。

沒有人回答。

這一幕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了。

彷佛中間被掐去了一段，突然就跳到了讓人始料未及的一幀。

大家都是一臉驚疑不定。

這時，像是已平複氣息。

言聿以手按地，輕松地彈站而起，然後随手擦去臉上血跡，看向狼群。

随着他的目光看去，有幾只狼竟然情不自禁地向後退縮了幾步。

見狀，他勾唇一笑，漫不經心地将那把不斷滴血的短刀往上一抛。

短刀再次落入他掌中，以令人眼花缭亂的速度飛快旋轉起來。

“還有誰——願意試一試？”

平靜和緩的悠然詢問，逐步轉厲。

直到最後一個殺氣重重的“試”字如雷鳴般炸開，短刀在空中劃過一道銀白雪亮的弧度，驚起破空之聲，直直指向狼群！

首當其沖的那只狼身體猛地一哆嗦，竟是夾緊了尾巴，不管不顧地掉頭就跑。

像是這只狼起了帶頭作用，緊跟其後，又有十幾只紛紛毫不猶豫地掉頭轉身離開。

這些看起來兇惡的野狼……竟然也會害怕逃跑？！！

看到這裏，幾乎所有人被驚駭住，不可思議地去揉自己的眼睛。

這時，言聿又動了。

他不緊不慢地上前一步，那把足有半臂長的短刀，依然穩定而筆直地指向剩餘狼群。

這一進，剩餘的一大半狼像是被驚吓到，紛紛忍不住拱背擺出防禦姿态随之後退。

但它們沒有跑。

它們仍在觀望。

觀望那只頭狼。

不遠處，頭狼已不再發出痛苦的哀鳴。

矯健威猛的身體，一動也不動地趴在血泊之中，腦袋也無力地耷拉在沙地上。

半睜半閉的眼睛，一片黯淡無光。

如果不是身體還在緩慢地微微起伏，幾乎讓人懷疑它已經死去。

這種茍延殘喘的表現，任誰都能看出一點——

死亡将至。

剩下的狼群之中，走出一只灰狼，朝它嚎叫了幾聲。

頭狼仿佛沒有聽見一樣，依然氣息奄奄地趴在那裏。

像是确定了什麽一樣，灰狼仰頭，對天長嚎起來。

然後轉頭看向言聿，警惕地盯着他，慢慢向後退去。

退出幾步後，它猛地轉身，毫不猶豫向遠處竄去。

跟在它身後的狼只，也紛紛朝其他方向四處散開，飛奔沒入遠方的黑暗之中。

望着它們離開的背影，衆人遲遲無法回神。

原本毫無希望的局面，竟然就這樣猝不及防地反轉了？

一場必死無疑的危機，就這樣簡單地化險為夷了？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皆是從對方臉上看到了相同的不敢置信。

短暫的震驚過後，他們終于确認一點——

危機是真的解除了！

瞬間，大家爆發出猛烈巨大的歡呼雀躍聲。

“天哪我們真的活下來了！！！”

“簡直是一個奇跡！”

“太不可思議了！”

“感謝上帝感謝佛祖感謝道祖……”

……

易亦雖然也很高興，但心中卻仍有不安揮之不去。

因為他發現遠處的言聿，依然維持着那種對峙姿态。

手中短刀所指，已然變換方向，是那只看起來快要死了的頭狼。

難道……

人群中，不知是誰大聲說了一句。

“大家之所以能活下來，最大的功臣——都要歸功于我們那偉大的言少将言先生！”

“所以我們為什麽還不去向英雄道謝？！”

衆人醒悟過來，紛紛感激地看向言聿。

有激動者，當即拔腿就向他跑過去。

“言先生——”

“別過來！”

言聿厲聲喝止。

卻還是遲了。

電光石火間，頭狼猛然一躍而起，兔起鹘落，飛撲向這人！

這人呆在原地，根本反應不過來，被頭狼一擊即中。

“啊——！！！”

霎時，血雨紛飛。

凄厲的慘叫聲中，頭狼落至地面。

沒有絲毫停頓，張嘴叼起那只狼崽，轉身縱足就跑。

狂奔遠遁而去，迅速消失在衆人視野範圍內。

只留下一串串血跡。

衆人無不錯愕。

但很快，遠處發生的一幕拉回了大家的目光。

被襲中者，也就是夾克男仍在痛苦地大叫不止。

“啊啊啊！！！我的眼睛看不見了！！！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他跪倒在地，雙手緊緊捂着臉，鮮血不斷地從指縫間溢出淌下。

忽然，他似乎想到了什麽，踉跄着起身。

“言少将言聿，我們的英雄言少将——”

他松開手，露出血流滿臉的猙獰面容。

摸索着跌跌撞撞地向言聿走去，凄怆咆哮。

“你不是很厲害嗎？你為什麽不救我？為什麽？為什麽啊？！！”

面對他聲嘶力竭的質問，言聿漠然地站在原地，一言不發，置若罔聞。

所有人都被驚變震住，釘在原地，愣愣地看着這一幕。

就在夾克男即将接近言聿時。

毫無預兆的，言聿身形晃了晃，突然直直地向後倒去。

然後被一個氣喘籲籲的人，伸手堪堪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