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包紮

30  包紮

找出剪刀後,握着冰冷的器具,易亦心中那股氣突然就退了。

看着言聿身上的傷痕,他只覺得腦袋一片空白。

以前學過的基礎醫療知識,在這一瞬間,全都忘了個幹淨。

不知道從哪裏下手。

也根本去碰那些血淋淋的傷口。

見狀,言聿幹脆摘下沾染着鮮血的手套,打算從他手中接過剪刀。

“我自己來吧。”

“不,”易亦急忙羞愧不已地搖頭,握緊剪刀不願松手。

“我可以做到的!一定可以幫您的!”

之前幫不上忙也就算了,但現在危機已經解除。

他不能沒用到處理傷口這種事也讓言叔叔自己來動手!

也不等言聿反應,為了證明自己可以做到。

他急忙跪坐下去,低下頭,受持剪刀,對準言聿大腿上那道重傷直直剪了過去——

泛白的皮肉翻卷,露出猩紅的肌理,深入血肉,甚至隐隐可見森森白骨。

随着剪刀前端距離這條抓傷越來越近,易亦的速度也越來越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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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一只修長有力的手從中伸出——

穩穩握住他那只不斷顫抖的手。

“別怕,我說你做。”

被這只微涼穩定的手握着,奇異的,易亦忽然就定了心。

所有的緊張害怕不安被盡數壓下,只剩冷靜。

他深吸一口氣,摒除腦中一切雜念。

在言聿松手後,開始按照對方的指示。

只當自己是個機器人,一句一動做了起來。

……剪除布料,清洗消毒,縫線塗藥,包紮注針……

直到最後一處傷口處理完,易亦長長地舒了口氣。

之前一直懸着的那顆心,也徹底落下肚。

“言叔——”

一擡頭,他便被吓了一跳。

之前他一直低着頭,心無旁骛地依照指示行事。

直到現在,他才發現。

此時的男人,竟是臉色泛白如紙,沾染着絲絲血跡的額頭上汗水涔涔。

麥色肌膚上布滿豆粒大的汗珠,整個人仿佛剛從水中撈出一樣。

易亦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他為對方處理傷口時,也沒有麻醉止痛處理。

又如何能不痛上加痛?

但言叔叔卻還要強忍着痛楚,分神指示他怎麽做。

如果他在之前的搏鬥中能幫上忙,對方現在又怎會受這些折磨?

羞愧、心疼、自責……頓時潮水一般湧上心頭。

易亦再也忍不住深深低下頭道歉,眼淚也無法控制地奪眶而出。

“對不起,都是我太沒用了!”

“您罵我吧!打我都可以!”

一聲嘆息過後,微微沙啞的聲音響起。

“欺我老傷無力?”

語氣溫和,隐隐含着笑意,卻是透着一股無法忽視的疲憊感。

“小亦,你非得挑這種我力不從心的時候認錯嗎?”

這話語中的指控……易亦一驚,不自覺擡頭,連連搖頭否認。

“不是的!我——”

“那就聽話。”

帶着不容置喙的強硬話語壓來,直接打斷他的解釋。

聽在易亦耳中,仿佛是“閉嘴”一樣的呵斥。

他急忙住嘴,不敢再多說,拼命點頭表示自己聽話。

言聿閉眼,随手用碎布抹去即将流到眼睛裏的汗水。

然後睜開,目光緩緩落向易亦背上。

“你後背傷到了。”

雖是詢問,他的語氣卻是近乎篤定。

不等易亦回答,他又問道。

“介不介意由我來幫你上藥?”

易亦愣住。

被這麽一說,他猛地記起來,自己的後背在之前摔倒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提到了,後背處也随之疼了起來。

反應過來後,他忙不疊地搖頭。

意識這像是否認後,急又連連點頭。

言聿啞然失笑,無奈地笑嘆。

“我沒有禁止你說話。”

一得到允許,易亦便急不可待地表示自己的想法。

“不介——”

話說到一半,他忽又頓住,說不出口了。

言叔叔都已經這麽累了,自己還要麻煩他嗎?

況且對方也是個傷患,這個時候應該好好休息才對。

雖然有點舍不得,這個親近的機會就這樣失去了,易亦還是小聲地拒絕。

“……還是算了吧,我可以自己來。”

他自己都沒意識到,他這句話說得是有多勉強失落。

将他這一番“口是心非”的表現盡收眼底,言聿只感心底一股無名火驟生。

“你怎麽自己來?你是後腦勺長眼睛了?”

易亦被吓住了,不知道他為什麽看起來像是不高興了。

是因為自己拒絕了他的好意嗎?

“抱歉。”

剛準備開口的易亦,莫名驚住。

不明白自己還沒有說對不起,怎麽對方就道歉了?

他茫然無措地看着言聿。

言聿深深嘆氣,用手揉了揉太陽穴。

身體上的疲憊、行為屢屢失态不受控的煩躁、對這孩子不懂自愛的無奈、那人的古怪……

種種情緒糾纏在一起,讓他深感頭疼。

沒有多說,言聿只是緩聲叮囑。

“小亦,去找個人幫你處理,別自己來。”

“現在這種情況下,受傷後果不比平常。”

聽到這裏,易亦總算是醒悟過來。

自認為明白了對方生氣的緣由——

原來是在為他擔憂!

他喜不自勝地用力點頭。

“嗯,那我可以麻煩你嗎?”

一說完,易亦就意識到不對。

他明明想說的是“嗯,我這就去找人幫忙!”

話到嘴邊,不知怎麽的,竟然變成了這句。

言聿也是一怔。

易亦急忙解釋,“不……”

“可以。”

一個字還未說出口,言聿已開口同意。

饒是易亦自我感覺近來臉皮變厚了,現在也不好意思再繼續改口。

沒有意見,自然就可以直接開始。

但他傷到的是後背,須得調整好姿勢方便言聿幫他上藥。

易亦站起身,轉身時的匆匆一瞥,瞬間讓他紅了臉。

直到現在,他才注意到一點。

言聿身上所穿衣服,在此前的搏鬥中就已被狼爪破壞得不輕。

在剛才,又被他用剪刀剪得支離破碎。

除了貼身內褲還是完整的,就只剩幾塊僅存的大塊布料挂在身上,根本起不了多少遮擋作用。

修長強健的流暢身軀,幾乎是一覽無餘。

但對方神态卻是坦蕩自若,似乎是毫不介意被人看。

對比之前,他們幾個人為避嫌而争論不休的場面。

顯得何其多此一舉。

又或者說,因為現在這裏也只有他們兩個人。

言聿并不是不避嫌,只是單純不避嫌他這個人而已。

因為把他當成一個孩子看待,而不是一個不同性別的Alpha看待?

可是他距離法定結婚年齡的二十,也僅僅只是差一歲。

一歲之差,就相差這麽大嗎?

直到脫下上衣後,火灼一般的尖銳刺痛陡然自後背傳來。

“唔!”

易亦被痛得回神,條件反射地往前躲去。

肩頭卻被一只手牢牢按住。

“忍不了的話,可以說話轉移注意力。”

平淡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說話?易亦心中一動。

這不就是一個時機嗎?

“言叔叔,你……”

猶豫了一下,易亦還是決定問出口。

“……你不在意由不同性別的人幫你處理傷口嗎?”

“為何要在意?”

一句反問傳來。

易亦一時有點發懵。

難道不應該在意?

像是知道他的不解,解釋很快随之傳來。

“以前在軍部,不可能每次受傷時,身邊的隊友都恰好是Beta。”

易亦一愣,瞬間明白過來。

原來根本就是他們這些人太過迂腐了!

在受傷面前,性別什麽的都無關緊要。

想起之前那一番争執,雖然對方應該不會知道,他還是尴尬不已。

也不好意思再開口。

一時間,兩人之間沉默下來。

不知何時,天已經亮了。

遠處太陽還未完全升起,只露出了一層淺淺金光。

卻仍是驅散了晚上的寒冷,給人帶來舒适的暖意。

不遠處,其他人三三兩兩聚在一起。

有的像是在聊天、有的在吃東西、有的在睡覺……

這時,後背上的力道驟然加重,傳來一陣劇痛。

易亦痛得攥緊了拳頭,才避免自己丢臉地叫出聲。

剛才言叔叔全程都是一聲不吭,他也絕不能出聲!

“剛才你說你不怕那只蜘蛛,是因為它有毛。”

“那沒毛的動物你就怕?”

冷不防,詢問自身後響起。

勉強将注意力從痛意中拉回來,易亦想了想回道。

“其實……我本來并不怕的,只是不喜歡而已。”

沒想到言聿又追根探究似的問了起來。

“為什麽會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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