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周津澈日記》20 她誰也不記得,連……

第20章 《周津澈日記》20 她誰也不記得,連……

周津澈下了最後一臺手術,換下汗濕的手術服在手術室草草地沖了個澡。

出來時剛好遇到換夜班的同事,對方笑眯眯地湊上來,開口就是在短短幾個小時內傳遍心外科的八卦。

“小周剛下手術?辛苦了辛苦了。”

對方是正高級別的主任醫師,姓黎,和在寧大教書的愛人是丁克,年紀上來後很喜歡開他們這群二十來歲小年輕的玩笑。

周津澈摘下口罩,笑着點一點頭:“黎主任,您查房?”

黎主任點頭,擡手扶住他肩膀,周津澈絆着他腳步一路走到應急通道的門前,黎主任低了聲音:“聽小許說,你把女朋友給帶來了?”

周津澈微愣,哭笑不得地搖頭:“不是……她是我朋友。”

“牽着手吶!”

黎主任是資深黃梅戲愛好者,自有拿腔捏調的本事。

他低頭拍一拍褲腿,摸出一包五六十的香煙,知道小周醫生是科室聞名的不抽煙,因此只掐了一支咬在唇邊。

“什麽朋友會手牽着手?小周,你不誠實。”

黎主任仰頭呼開一口煙霧,周津澈屏息兩秒,無奈地勾起唇角:“她……我……我們暫時還不是那樣正式的關系。”

“什麽叫做‘正式的關系’?”

黎主任濃黑粗壯的兩道眉毛擰在一起,下一秒了悟地笑開,他嗆着煙,你知我知地點頭:“我明白了,就是你們年輕人常說的,什麽友達以上戀人未滿?”

周津澈想不到黎主任連這句話都知道,他原想反駁,可仔細一想,他說得也沒錯。

Advertisement

應急通道的聲控燈悄然熄滅,黎主任跺一跺腳,周津澈的臉陷在忽明忽暗的光線中,輪廓異常清晰深刻。

“差不多。”

“小周青年才俊,追一個細妹子這麽難?”黎主任發自內心的困惑:“當年給你介紹過我的侄女,哈佛畢業,你推脫不想談戀愛?”

周津澈笑得溫和而禮貌:“她比我優秀得多,我喜歡她很多年,還沒敢表明心跡。”

黎主任結結實實地吃了一驚,一支煙顧不得抽,煙灰差點燙着手指。

“你……”

黎主任張口結舌,上下打量他好幾眼,仿佛第一次認識他:“真看不出來。改明兒要是事成了,記得請客吃飯啊。”

周津澈點頭應道:“一定。黎主任那我先回去了,她還在等我。”

黎主任剛好抽完一支煙,他随手碾滅後握在手心,神情複雜地目送他換了常服的背影。

敲門聲彬彬有禮地響了三下時,舒意把看了一本的《人間椅子》扣在桌面。

舒意擰開門手,見了他,笑容怔忪在臉上。

“周醫生。”她遲疑了下:“怎麽出那麽多汗?你跑過來的?”

跑過來的。

就像十八歲情窦初開的少年,他去見他喜歡的女孩子,是跑過來的。

他手背貼了下額角,這一路明明沒有耽擱太長時間,耳骨卻像劇烈運動後紅得厲害。

“我擔心你。”他下意識。

舒意輕慢地眨眨眼,像聽清了,卻沒聽懂他說的話。

“你擔心我跑了嗎?”

“我擔心你……不是,我為什麽要擔心你跑了?”

舒意一本正經:“因為,你看起來好像很着急。”

周津澈單手扶着門頁,他平穩呼吸,向她挑一挑眉:“我着急是應該的。我着急我的每一個患者。”

舒意彎腰拾起手包,卷度慵懶的長發垂在腰後,她直起身,挽上開衫,眼下疲倦一掃而空,睫羽彎彎:“好吧周醫生,不過你現在該下班啦。我們回去吧。”

出了燈火通明的醫院大廳,已經差不多快十二點,舒意雙手背在身後抻了個懶腰,她倒退着,走在周津澈面前。

“你平時都這樣忙麽?”

“最近會忙一點,平時還好。”

舒意老神在在:“你說這話我不相信。”

周津澈停下腳步,他俯下身,把舒意滑落右肩的開衫拎上去。

“我說什麽你都信嗎?”

舒意不動不避,笑眯眯:“你說一說,我聽一聽。”

周津澈直起身,他伸手向前,掌開了特斯拉的車門。

“舒老板。”

他打趣:“現在很晚了,我的常用地址有兩個,一是你家,二是我常去光顧的夜宵店,你覺得?”

舒老板的Jimmy Choo小方包貼着腿側,她低眸扣上安全帶,把他話裏的機鋒不動聲色地擋回去。

“首先,沒幾個人叫我舒老板,這是你對我的專屬名詞嗎?其次,你車的常用導航為什麽會有我家的地址?最後——”

她在他含着笑的目光裏,親昵地蹭上去,抵了抵他高挺俊秀的鼻尖。

“我不餓。”

她聲音含含糊糊:“但如果你想吃點什麽,我可以陪你。我可不是某位大忙人醫生,我明天不上班。”

廂頂暖黃色的燈光映着他根根分明的眉尾,他半垂着眼睫,看向她時,眼底情不自禁生出的隐秘愛意如暴雨無法澆熄的一捧明火,燒得四肢百骸都在顫抖。

“下次吧。”

他聲音啞,喉結沉沉地滾動:“我不着急。”

舒意揚眉,對他的說法不置可否。

周津澈一手搭着窗沿,問她醫生用了什麽藥,又開了什麽藥,舒意翻出手包,把幾盒藥擺在他眼前:“這些。”

他瞥一眼,是進口貴價藥。

“傷口注意不要碰水,按時換藥,忌辛辣,不要抽煙和喝酒。”他目光一停:“舒意?”

她懶懶地哼了聲,白皙柔軟的指端點了點他側頸耳骨,好奇。

“周醫生,你平時也這麽容易臉紅麽?”

周津澈一把按下她不安分的手指,皺眉:“我和你說正經事。”

舒意傾身,手肘支着中控臺,指尖托着瑩白如玉的側臉。

“我也是正經事。”

他的眼鏡還端端正正地架在挺直鼻骨上,舒意看着鏡腿和鏡框的銜接處,想起前幾次見面的另一幅無框銀邊,天馬行空地岔了話。

“周醫生,你很多副眼鏡?”她眨眨眼:“這副和之前的有些不大一樣。”

而且還有些眼熟。

如果蔚老板對自己的店足夠上心,或許不難發現,這一副、上一副、上上副,都是她店裏面的商品。

可惜蔚大小姐樂意當一個甩手掌櫃,她一年當中會空出部分時間,專門用于全球各地眼鏡生産線的實地勘探。

前兩年在拉斯維加斯,舒意受到和她志同道合的眼鏡收藏家的邀約,并憑借自己同樣的熱愛購得一副據說有一百五十多年歷史的古董單面鏡。她自己不近視,平時除了防藍光和墨鏡幾乎不戴任何眼鏡。

蔚女士曾經問過她為什麽對眼鏡那麽癡迷,舒意的回答漫不經心:“媽媽,人類的岔劈是很多樣的,我喜歡眼鏡,就像你喜歡爸爸的酒窩。”

蔚女士一頭霧水,什麽是岔劈?女兒講話時越來越神神叨叨了。

周津澈嗯了聲:“沒有很多。”

“是嗎?”她将信将疑。

“不過我确實要換一副新的眼鏡了,不知道舒老板什麽時候有空?”

舒意抱起手,揶揄地笑:“我什麽都有時間。”

她狡猾地停頓,像抛出無餌料的魚鈎:“只對你有此特權喔。”

他無聲地擡了擡唇角。

周津澈算是發現,她心情好的時候會有一些亂七八糟但很可愛的尾音。

“好。你要記住你說的。”

“舒意一言驷馬難追,你放心吧。不過,你這個玲娜貝兒,我可以要當做定金拿走了。”

周津澈笑:“前幾天小侄女來家裏玩,說是送我的禮物。我借花獻佛,你願意嗎?”

“這既不是花我也不是佛……”她怔了一下,想起什麽,把臉扭向周津澈,“周醫生,你記不記得一中教物理的教導主任?”

她話題跨度之大,周津澈握着方向盤的手指輕輕緊了一瞬,但他眉目斯文沉靜:“記得,姓劉,怎麽突然問起這個來?”

深夜的長道僻靜安寧,偶有車輛來回往返。

舒意原本沒骨頭地軟在座椅裏,聞言提起了精神,一張粉白小臉氣勢洶洶。

“他好過分啊!”

舒意臉不紅心不慌地告狀:“當年他把我罰得好慘,我又要做校園衛生,又要做主席臺檢讨,更過分的是,他竟然叫我大中午的,在沒有空調的辦公室寫試卷!”

寫、試、卷!

她很可愛地、惡狠狠地加重這三個字。

周津澈笑起來,為她孩子氣的口吻。

但她下一秒松了氣勁,從張牙舞爪的傲嬌貓咪成了舔毛的小奶貓。

“還好我物理成績一直不錯。”

周津澈拐過彎,方向盤回正,長道兩側燈火通明的路燈不斷後退,時不時映出他唇角溫和的一息笑。

“然後呢?”

“然後……”

舒意略一遲疑,輕輕地問:“然後有個男生把彌勒佛叫走了。他讓我別寫了,說他會和老師交代。”

後來記憶含混不清,彌勒佛的懲罰雷聲大雨點小。

她在試卷上寫了個名字都算過,而且她在一中念書的時間太短,秋天還沒到來,由她帶來的蝴蝶效應迅速而無聲地淹沒在密密麻麻的大考和模拟測驗裏。

“我不太記得了,隐約覺得是個挺好看的男生。”

舒意頓了頓,瞳孔邊緣的色澤如一汪清潤的琥珀,此刻凝滿了沉思和不解。

“長得高,看起來有些瘦,鼻子特別立體,聲音也好聽。”

她一一道來,沒注意某人風雨欲來卻強忍着不辨喜怒的側臉。

“你形容得太籠統,我怎麽記得是誰?”

舒意不氣餒:“一中能有幾個好看的?你想想嘛。”

周津澈不願意想,唇線抿得極緊,形狀鋒利的眉梢壓着冷峻。

他語速緩緩:“蘇澤宇?”

舒意微怔:“誰?”

“周斯遠。”

舒意搖頭:“不認識。”

“商野。”

舒意皺眉:“沒印象。”

萬海豪庭近在眼前,周津澈咬了下嘴唇,在舒意苦惱地想事情時,他輕描淡寫的聲音落在她耳畔。

“周津澈。”

“也沒……嗯?!”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