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周津澈日記》25 我好想舒意

第25章 《周津澈日記》25 我好想舒意。(委……

一行人全副武裝地抵達康家時, 康母正給自己沏開一壺養生茶。

“康黛就是被你慣壞了!”

她恨恨地罵:“讓你小時候那麽寵她,看,現在寵壞了吧?念什麽藝術時尚, 那種東西是正經女孩子該念的?還有跟她玩得好的那個, 蔚家那孩子, 也是個狐媚子, 沒工作不上進, 就懂啃老, 和那樣的人鬼混在一起能有什麽出息?”

她罵得不解氣,茶壺重重地往雀眼紋的餐桌一砸, 雙手憤而叉腰。

“怪不得找了個窮光蛋來氣我!別人生女兒都是小棉襖, 我生女兒是讨債鬼!”

康父靠着躺椅曬太陽,聞言翻過一頁報紙。

“孩子都被你逼成抑郁症了, 你還想怎麽樣?咱兩都七老八十了, 就不能安生關上門過日子嗎?你看樓下老王, 今年抱了個孫女兒,全家人別提多高興, 前幾天買彩票還中了五十多萬。”

康母氣得簡直想把茶壺摔在他臉上:“咱家是缺那五十萬嗎?笑話,生個孫女又怎麽樣?他那女兒好歹也是哈佛畢業的高材生,找了個父母當老師的, 老師一年才幾個錢?”

“要我說, 你就是眼界窄了。”

康父心平氣和:“老師怎麽了?老師是心甘情願奉獻自己燃燒自己的蠟燭,你不要對別人的職業有那麽強的指控欲。還有老蔚那姑娘, 人不是在好幾個大廣場開眼鏡店?我這眼鏡還是她免費給換的呢。我真不懂你為什麽對她抱有那麽大的偏見。”

康母氣不打一處, 指着他鼻子痛罵他被免費的東西蒙了心智。

康父聽得面不改色,在她的狂風暴雨中以不變應萬變,沉默地再翻一頁報紙。

門鈴響起的時候, 康母滔滔不絕地罵了十來分鐘。

康父抖一抖報紙,平躺在竹編小幾上,遙遙一朗聲:“來咯!”

防盜大門打開,“老蔚那姑娘”站在最前頭,笑盈盈地打了聲招呼:“康叔叔好。”

Advertisement

接着是蔣艋鹦鹉學舌的“康叔叔”、康景的“爸”、趙煦陽的“叔叔”和康黛的“我回來了”。

康父按着門頁的手指緊了緊,康母在裏頭問了聲“誰啊!”,康父忙回“沒事,送錯外賣了”。

“外賣這行業根本是反人類的存在,我看見外賣員就來氣,以後我要教育老王孫女,不好好讀書長大了就要送外賣……”康母高談闊論。

然後,話音戛然而止。

陽臺的朝向很好,秋日裏的風涼爽輕快地拂過面頰。

康母抄起貼着牆角的掃帚簸箕,一股腦兒地砸過來。

三個大男人擋在前面,組建了一條心照不宣的防護線。

舒意用力握住康黛的手,用唇形對她說:“別怕。”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混亂複雜,康母吵嚷着不打掉孩子就要從樓上跳下來,舒意把玻璃門合上,她站在鎖扣前面,笑容冷了三分。

“四個月了康阿姨,這是殺人。”

“殺什麽人?一個胚胎有什麽值得戀戀不舍?”康母大喘氣:“我不同意,康黛你和我走,我現在就帶你去打掉,現在就走!”

康黛沒及時甩開她抓過來的手,康母五個尖銳指甲瞬間在她手臂內側剜出皮開肉綻的血條。

她原地站了幾秒,鮮血沿着指尖滴落,洇濕茶幾鋪着的白色地毯。

“我不打。”

康母氣得渾身發抖,兩行眼淚先落了下來:“你從小到大,媽到底有哪裏對不起你?供你念最好的學校,供你出國留學,你這些年吃的穿的用的不是我給你的?你倒好,長大了,翅膀硬了,跟一個大山溝裏的男人鬼混!康黛,賤不賤死你了!”

趙煦陽“噗通”一聲跪在康母面前,沉聲起誓:“康阿姨,請您給我一個機會,我不會辜負康黛的!”

康父和康景一時啞然,兩人互看一眼,都想上手扶他起來,趙煦陽堅定地搖頭,一字一頓道:“您想要我怎麽做,只要您提出來,我全部都答應。我可以辭掉國外的工作回來發展,我可以入贅康家,小黛的孩子随她姓。我會上交所有正向和橫向收入,我的房車已經過戶到小黛名下。”

他頓一頓,氣血翻湧:“如果您真的想要一條命,我替小黛去死。我把她的命還給你,但求求你,把她的命還給她。”

天氣變得如此之快,不過言語幾句,一道驚雷貼着玻璃炸開,幾乎映住了舒意怔然雙眼。

康黛咬牙,握住他胳膊向上一提,眼眶通紅:“我不許你跪她,起來!”

趙煦陽硬生生地挨了個當頭砸下的花瓶,康父被四下潑濺的玻璃劃傷,他顧不得自己,只看見年輕男人額角破開的傷口。

他筆挺如松的身影晃了一下,卻沒倒下。

康景立馬進屋翻醫藥箱,舒意緊緊捏着手機,上面是報警電話。

康父垂頭喪氣地踢開腳邊一小塊碎片,說:“桂芬,我求你了成不成、啊?成不成,你放過你女兒吧。”

康黛對父親深深一鞠躬:“爸,我小時候怨恨你不作為。我現在懂了,你首先最愛媽媽,其次才是我。我現在也是一樣的。”

康母眼見沒人站在她這邊,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女人撒潑耍賴,眼神一轉,看見了落單的舒意。

舒意心中警鈴大作,生怕她也自己賞一個花瓶。

康母瘋婦似地撲上去,扯着舒意的頭發罵她是個臭婊子,是她帶壞康黛。舒意震驚地跌了幾步,頭皮被扯得生疼。

“都是你、都是你!如果不是康黛被你帶壞,她敢跟我頂嘴?你沒媽教訓我來教訓!”

康景攔住狀若癫狂的母親,她反手一巴掌拍到康景臉上,歇斯底裏地怒吼:“滾!!!你這個吃裏扒外的東西,我真恨我自己生了你們這兩個白眼狼讨債鬼!!!滾——”

大門裹挾萬鈞怒火地拍上。

十分鐘後,救護車抵達樓下,蔣艋捂着自己因為勸架被波及好幾個大耳光子的左臉,苦兮兮地蹲在路邊抽煙。

康黛、趙煦陽、康景和康父各有不同程度的受傷,舒意還好,她倚着保時捷,氣墊梳認真地梳開結绺。

康父惆悵地擺手:“你康阿姨就是典型的表演型人格,這個世界不按照她的想法運行她就不痛快。小意,叔叔替你道歉,實在對不住。”

舒意搖頭,笑了笑:“我沒事的叔叔,您不要往心裏去……倒是他們……”她意有所指。

康父撓撓頭,他的傷口不大也不深,只是被瓷片劃破表皮,滲了點紅血絲。

“是我這個當父親的不稱職。”他垮着雙肩,仿佛一夜之間老了十歲,無奈道:“我對不起兩個孩子。”

舒意笑了笑,不知道該寬慰什麽,索性什麽也沒說。

午後果然落了一場急雨,和康黛趙煦陽分手後,蔣艋問她要不要到酒吧裏坐一坐。

這個點沒到營業時間,他可以勉為其難地提供一杯雙贏,這是他新調制的雞尾酒。

舒意搖頭謝絕,開車前往蔚家。

別墅區隐世獨立,建在一片望海山腰,沿着盤山道一路開過去,舒意降下車窗,指尖劃開中控臺的來電。

康黛說他們打算到拉普蘭德辦婚禮,舒意沉默一瞬,反問:“如果我沒記錯,拉普蘭德十月份開始進入冬季,一直到來年五月份開春,你們決定在零下幾十度的天氣辦婚禮?”

經過一場混戰後的康黛仿佛原地超脫看透人生,她的聲音悅耳自在:“怎麽樣?獨一無二的體驗,超冷超浪漫。”

舒意只想浪漫不想冷,但她不會說任何掃興的話,嗯了聲:“那你寶寶——總不能把剛出生的小朋友帶到那麽冷的地方吧?”

康黛一錘定音:“老趙有一個調任挪威的機會,我們在挪威生。”

“啊?”舒意一愣,很快決定:“那我去陪你。”

挂了電話,舒意也正好開到了家門口,保安崗自動識別已經登記在庫的車牌號,再往前開幾分鐘,她的父親站在臺階翹首以盼。

“哎喲我的乖寶貝乖心肝爸爸的小棉襖啊……”

舒意甩上車門失笑:“爸!你好肉麻。”

蔚父抹抹眼淚,提過她雙手拎着的東西:“你媽去和宋家打牌了,晚一點回來,家裏阿姨念着你回家吃飯,早早張羅晚飯了。”

“你們這興師動衆,下次我回來可不興提前告訴你們了啊。”

蔚父歡天喜地,他是女兒奴,舒意二十好幾了每逢下雨天都要打電話囑咐她在家多穿一件出門記得撐傘。

客廳不安靜,家裏阿姨急匆匆地出來,舒意同她擁抱一陣,阿姨也有一段時間沒見她,一時間笑得合不攏嘴。

“好好,咱小意還是那麽漂亮。就是瘦了啊,是不是工作太忙?”

蔚父此時插嘴:“能不辛苦嘛,那麽多的店鋪都要小意去打理,要我說你就該學學小艋,整天啥也不做。”

提到蔣艋,蔚父來了精神:“小艋忙什麽呢?喊回家裏一塊兒吃飯。”

舒意搖頭:“忙着去跑馬。”

蔚父扭頭看了眼陰沉天色:“這天氣去跑馬,夠嗆。”

父女兩坐在沙發,黑膠唱機放着鄧麗君的金曲,缱绻溫柔的女聲裏,舒意把康黛和趙煦陽的事情說了一二。

蔚父早年是做翻譯的,多年老學究生涯讓他早早地換上了老花鏡,此刻他摘下眼鏡,一邊拿眼鏡布擦拭鏡面,一邊很不悅地搖頭。

“小趙我是見過的,人不錯,小黛和小景都是好孩子。老康家真是太拎不清了。”

舒意比起一個大拇指。

“小趙我記得父母是過世了吧……?寶貝,今年過年你把這幾個孩子都喊到咱家來,爸給他們露一手。”

舒意搖頭:“恐怕不行。”

“怎麽?你擔心爸爸給你丢臉?”

舒意笑他:“怎麽會!康黛今年要生寶寶,還得到挪威生!”

蔚父一愣,旋即一拍大腿,高興道:“好好好!爸到時候同你媽一塊兒去挪威,順帶當旅游了。”

這場雨終于落下來的時候,半山翻湧橘紅色的雲海,如夢如幻。

蔚父進廚房說要加菜,舒意拗不過他,拿了手機到二樓陽臺。

她單手架着防護圍欄,半山比市區的氣候更加濕潤,不多時,肘側皮膚洇開一小片冷涼。

置頂的周醫生頭像已經在昨夜殘忍取消,舒意往下翻了許久,才在幾個99+的群聊之中看見熟悉的薩摩耶小狗。

她漫不經心地想:狗是高需求動物,他那麽忙,是哪裏來的時間照顧?

只有一條未讀,時間是早上八點五十。她納悶地挑眉,這個點問她在哪裏是什麽意思?

她不回複,切進他的朋友圈。

最新的朋友圈在下午四點,一束用玻璃硫酸紙裹着的花,瑞典女王開得尤其嬌豔。

【昨天來的路上,看見了很漂亮的日落,想留住,想送給你。】

舒意眨眨眼。

傍晚的風靜谧綿長,溫柔地拂過她烏濃眼睫,像纏綿春光中放飛了一萬只的蝴蝶。

她看着眼前,取景框留下這一刻的暮雲熔金。

是一場和他那束送不出手的花,一樣值得珍惜的黃昏雨。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