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孤心冷

第26章 第 26 章 孤心冷

燕赫神色一如既往, 但眼底似有東西在翻湧,在他沉默之際,後方豎耳偷聽的司言庭心生不甘, 尤其瞧見燕赫無動于衷時,都忍不住在心裏暗罵幾句。

難怪燕赫能當皇帝呢,這定力果真了得, 換作是他早被釣死了。

蘭沉沒意識到有何不妥, 倒是覺得燕赫給的反應有些冷淡, 懷疑是自己做得不夠到位。

久居內宮,他也曾聽聞面首爬床的手段, 當年他入宮不久後,得知不受寵會連累整個長樂殿,輕則拮據, 重則餓死,他不欲連累他人,想過模仿些爬床的本事, 但後來發現長樂殿處境不變,他心想摸不準燕赫的性情, 如果适得其反,還不如算了。

眼下正愁着要不要貼近一些時,肩膀一沉,暖意自後背逐漸将自己包裹,他愣了下, 倏地擡頭看向燕赫,沒想到燕赫竟解衣了。

看來他猜得沒錯,燕赫果真在暗示他逢場作戲。

蘭沉松了口氣後,也不必再去看司家父子的反應, 有了燕赫的配合,之後蘭英短時間不會因為自己受到影響。

司建章意識到燕赫要離開,連忙拽着兒子恭送他們離去。

蘭沉默默牽着燕赫,與其說是他主動牽的,倒不如說是燕赫把自己牢牢握住。

身後的兩父子逐漸消失,蘭沉知道他們看不見,打算把燕赫的手松開,結果掙脫的瞬間,渾身跟着打了個冷顫,轉眼看去,果然是燕赫停下腳步沉眸打量自己。

兩人立在原地,蘇公公原本帶着人在後方随行,這會兒見狀,默不作聲帶着衆人後撤一段距離。

氣氛有些尴尬,蘭沉回頭看了眼,硬着頭皮打破道:“陛下,他們走了。”他話中指的是司家父子。

燕赫道:“孤知道,然後呢?”

蘭沉問:“陛下不冷嗎?”

只要他說冷,立刻把大氅還給他。

燕赫看着他迫不及待想和自己撇清,淡淡道:“冷。”

蘭沉一聽,心中雀躍,準備松開兩人緊扣的手去解大氅,誰知聽見燕赫補了句。

“孤心冷。”

“......”

這對蘭沉而言有點棘手了,說起來他既沒有健康的情感經歷,更沒有過人的爬床手段,能平安活到如今都是上天垂憐,現在帝王開口喊冷,若是身子冷,他倒是能有辦法取暖,可心冷,總不能剜出來捂熱吧。

他這會兒有點盼着雲晚游在,倘若能指導一二,或是替自己溫暖燕赫,也不失是個好辦法。

思來想去,他沒有經驗,只能順着燕赫的話問:“陛下為何心冷?”

燕赫料想如此,在他發問後道:“你想殺司言庭,不求助于我便罷,還想以身涉險,你說我該不該心冷?”

未料竟為了此事,蘭沉有些意外,漸漸回想起司建章氣勢洶洶來的模樣,恍然間好像明白了什麽,想不到靠着只言片語也被燕赫看破意圖。

他心道幸好那會兒猶豫了,否則後果還不知如何。

司家教書育人,一向最講究臉面和規矩,偏偏出了個纨绔子弟,私下做的每一件事情都足夠敗壞司家名聲,所以司言庭向來只聽他老子的話。

但是皇宮中事,沒有皇帝的允許,誰能輕易将消息傳給司建章,那便只有一個可能,是燕赫傳司建章入宮收拾司言庭。

無論燕赫如何得知他們會碰見,以他洞若觀火的本領,能察覺到什麽也不意外。

蘭沉欲言又止,雖然他從未想過要欺瞞燕赫,但未曾将此事相告确實不妥,眼下被看破,他繼續隐瞞不過徒勞無功。

正當他阻止言語時,突然聽見燕赫說道:“蘭雲澤,你想做什麽都可以。”

言外之意默許他所有的行為,包括殺人。

蘭沉動了殺機前,還存有一絲顧慮,他會去思考除掉哪些人對自己有利以外,燕赫還不會怪罪于自己,偏偏燕赫說了這句話,意味着他可以殺任何人,而為他撐腰的是天子。

這樣滔天的權力試問天下誰能有?

即使他不敢亂想,更不會肆意殺人為燕赫添麻煩,但內心深處還是忍不住思考,是因為他們共同的敵人都是蘭玉階,所以燕赫才能放縱他的行為嗎?

還是......別有深意?

蘭沉的內心有些動搖,卻盡力克制自己胡思亂想,雲晚游的誣告之罪,也只是被關禁閉,可見燕赫對此人的情誼,而自己得到特賜的權力,無非是有作為棋子的作用,換而言之,不過是有利用的價值罷了,又豈能算得上真情實意。

最是無情帝王家,天子所愛,可見一斑,他不能動搖。

寒風穿過兩人之間,一直握着的掌心竟滲出汗,風一刮過,手掌一片冰涼。

蘭沉理清了思緒,面對燕赫的話輕輕颔首,想到一旦除掉蘭玉階,自己作為蘭氏之人也無法在金陵城留下,将來燕赫可還會留自己一命?

趁現在,他不如向燕赫求一枚免死金牌。

蘭沉神情凝重看着燕赫,“微臣可否向陛下求一物?”

燕赫道:“說來聽聽。”

其實無論要什麽他都會答應,可聽見蘭沉想要的是免死金牌時,他的眼底還是掠過疑惑,雖然他想問為何要此物,但捕捉到蘭沉不經意流露的不安後,猜想是為了求一個安心。

明明這樣的安心都是他給的,蘭沉寧願将希望寄托在免死金牌,而非作為帝王的他,可見從前被傷得重。

“免死金牌而已。”燕赫握了下兩人的手,“多少都給。”

蘭沉聞言暗自松了口氣,後知後覺發現兩人還牽着手,拉拉扯扯的實在有辱斯文了。

“那我把大氅還你。”得到想要的東西後,他又開始借機掙開燕赫的手,還貼心提醒道,“陛下別冷着。”

誰知相扣的手被燕赫握得更緊,甚至還被舉到兩人面前,燕赫還是第一次見有人在自己面前這麽快變臉,索性戳破他的心思道:“想松開?”

蘭沉眼底劃過一絲慌亂,餘光瞥見蘇公公等人轉身背對他們,臉頰莫名覺得有些發燙,說起來自己為什麽想松開,畢竟是燕赫的面首,光天化日之下親密也合情合理,此刻被主動問起,直接回答的話,他還沒得到免死金牌,燕赫一個不高興殺了自己如何是好?

算了,不要自己吓自己,蘭沉心想。

結果燕赫見他不語,臉上還布滿猶豫,大概猜到他想松手,無奈試探道:“那我松了?”

“不要!”蘭沉突然拔高聲拒絕,腦袋一熱,竟把燕赫的手握得更緊,甚至還能聽見下人們低聲偷笑,他慌張拽着兩人,垂着腦袋,輕咳兩聲緩解喉嚨的不适後,輕聲續道,“你別松開我......”

簡單的幾個字,像時節裏提前吹來和煦春風,撞得燕赫走了神,從蘭沉剛才主動索要大氅起,他的情緒被蘭沉的一颦一笑反複牽動,此刻更甚,寥寥數字自耳邊灌入,有些可憐,但又帶着幾分意味不明的撒嬌,莫說免死金牌了,就算是這天下,拱手相讓了又如何?

燕赫喉頭暗暗滑動,低低笑了聲,眉宇間的陰郁一掃而空,從懷裏取了顆梨膏糖塞他嘴裏潤喉,之後光明正大把人牽回了寝殿。

蘭沉的腳踝還未痊愈,平日不宜散步過久,今日偶遇司言庭算是意外,但兩人也算接下了梁子,尤其是司建章,此人并非好惹,從他能管得住司言庭便能看出。

司家父子二人出宮後,司建章的臉色一直不太好看,司言庭知道老子的性子,反正也免不了一頓家法伺候,索性說兩句好聽的話哄哄,省得下手過重,“爹,你年紀也不小了,動怒對身子不好,何況還要夜夜笙歌,別給自己折騰壞了。”

關心是真的,但也怪損的。

“臭小子!”司建章聽了簡直被火上澆油,擡手就是一巴掌掃向他的腦袋,幸好這次司言庭躲過了,不然又要一陣耳鳴,司建章警告道,“大事未成,你少給你爹我惹事!”

司言庭坐沒坐姿,随意翹着腿在空中晃悠,一副無所謂的口氣道:“一個蘭沉而已,就算燕赫追問起來,我難道不能說和同窗敘舊嗎?”

“同什麽窗!”司建章雙手撐着膝頭,渾濁的眼眸裏帶着怒意,“那蘭沉是誰要的人?莫說如今他執掌鳳印得天子重用,就算天子不要他,你就能搶得過蘭玉階?”

說實話,這世間還沒司言庭得不到的人,但他爹說得不錯,這兩人,現在得罪不起燕赫,往後得罪不起蘭玉階。

司言庭不耐煩地嗤了聲,“你少說我兩句了,管好自己再說。”

話音剛落,司建章便給了他一腳,拿出當爹的氣勢管教道:“你一日姓司,就得一日聽老子的,若非蘭玉階暗中出手,替你擺平了何永傑的口供,以你在金陵城裏做那些事,漏一點出來,都能讓你身敗名裂。”

諸如此類的話,司言庭幾乎從小聽到大,他掀起寬袖蓋住臉,順勢倒在車廂的軟榻上,“行了行了,我會注意分寸的。”

知子莫若父,司建章怎會不知他那點心思,幹脆拎出他最在意的名聲出來說教,“朝臣官眷多在國子監中,這是蘭玉階唯一看重的東西,也是司家這輩子衣食無憂的籌碼,你也大了,爹說不了你多少年,等皇陵祭祀一過,大事成了,你想要怎麽玩都有人護着,那時候你還能缺區區一個蘭沉嗎?”

“爹爹爹!”司言庭打斷他的話,“別念了別念了,我現在不想就是了。”

只是他不甘心,特別是今日見過蘭沉讨好人的模樣,他恨不得把人擄走好好玩一玩,而且他知曉蘭沉有喉疾在身,年少在學堂念書時,那受傷後的嗓子說起話來又輕又軟,配上那張看誰都漠視的臉蛋,簡直能輕而易舉激起人的破壞欲。

他也想在蘭沉身上嘗嘗銷魂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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