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為夫做錯事了?

第27章 第 27 章 為夫做錯事了?

把蘭沉送回太極殿後, 燕赫又去了趟禦書房,路上朝歌緊随其後,時不時短嘆兩聲。

燕赫本來心情頗好, 被他擾得蹙起眉,冷冷掃了眼他,“長了嘴巴不會用?”

朝歌打了個哆嗦才道:“屬下不解, 主子如何知曉公子想殺司言庭?”

燕赫面無表情道:“因為孤也想殺。”

朝歌:“......”果然白問了。

還沒等他繼續追問, 突然聽見燕赫下令道:“去查查司家和兵部何家一案有何牽連。”很快朝歌領命退下。

進了禦書房後, 燕赫命地上跪着的察子起身。

察子站起時從懷裏取出兩封信,一封是他們攔截來自渝州的書信, 一封是有關于昔年蘭氏學堂的種種。

燕赫立在禦案前,只拆了後者,看完便丢進了暖爐中, 一縷火焰竄起,跟随書信消失的還有殿內的察子。

對于小道上發生之事他所知甚少,認為蘭沉想殺司言庭, 是從蘭沉給出細微反應所推斷,其次蘭英在司家手上, 若要奪回,于他們而言,殺為上策,一了百了。

太極殿寝殿中,這會兒小青子在給蘭沉煮藥, 問起他有沒有受委屈,畢竟司言庭看着也不像好人,他們難免擔心。

蘭沉想了想,雖談不上委屈, 但一提起司言庭,就會想到那張嘲弄的嘴臉,遠比李錦司那種紙老虎更招人嫌。

只是人都走遠了,還有追出去的必要嗎?

“你說。”蘭沉像是在詢問自己,但腦海裏已經有了想法,“我要放過他嗎?”

小青子還在擺弄着他的腳,聞言脫口而出,“憑什麽要放過他?陛下都給公子撐腰了,肯定會縱容公子所作所為的。”

縱容。

蘭沉心裏重複着這兩個字,低聲呢喃道:“怎麽聽起來就像昏君和禍國殃民的妖精......”

“什麽?”小青子沒仔細聽清,“公子嘀嘀咕咕說什麽?”

蘭沉搖頭,擡眼看了看天色,猜想司家父子應當還在路上,他不能為了這等小事尋仇,那樣委實有些過分了,斟酌須臾,他才小青子說道:“你出宮找幾個粗漢,攔下司家的馬車,就說司言庭欺辱良家婦男,不守男徳,稍微打一頓吧。”

小青子一聽,手裏的動作停下,滿眼震驚看着蘭沉。

“控制下手的力度,不必打太狠。”蘭沉認真思考道,“能活着就行。”

想要打死豈不容易,但真出事了,後面被鬧到朝堂上,只怕言官要給燕赫施壓,命三司調查此事。

“公子的主意好!”小青子驚喜道,只要不打死,就往死裏打,“奴才會好好善後此事,不讓人發現半點痕跡。”

蘭沉溫聲一笑,司言庭常年吸食五石散,對他動手不難,雖然想要司家永世不得翻身,但司家門生衆多,又多為讀書人,舞文弄墨的本事了得,若司建章有意掩飾鎮壓流言,只要稍微動動嘴皮子,真相過了門生文人的嘴和筆,恐怕就成了另一番局面,最後文過飾非,還可能為他們‘高尚’的人格錦上添花。

“去吧。”蘭沉把腳踝泡進藥裏,神情淡淡,“吩咐下去,見人就打,不必回話。”

小青子剛離開,燕赫拿着免死金牌和一封書信進殿,将手裏的東西全部交給蘭沉,瞥了眼書信說:“渝州的。”

蘭沉将免死金牌放在身側,拿起書信一看,知曉宮內外傳信免不了經手燕赫,他連忙拆開,原來是他當初在青樓要挾李錦司時,得知長姐的死因,李錦司讓他去查死因真假,他的确做了這件事。

渝州山長水遠,想從金陵城派人去查并不容易,如今的渝州幾乎被蘭氏和長姐夫家的權勢所掌控,暗中調查的難度遠比想象中困難,以至于這封信用了将近一個月才到手。

蘭沉看完後把信放在腿上,他的腳還泡在草藥熬制的溫水中,似乎在想着什麽事,雙腳在蹬着水,白晃晃的看得刺眼。

燕赫遣散殿內的人,殿門關上時,穿堂風把書信吹到了他的腳下,他彎腰撿起,來信中談及長姐之死,此事的确和李錦司有關,并且親家因此事和蘭玉階生了嫌隙,不僅如此,蘭玉階不肯歸還蘭英一事惹惱了對方,如今親家揚言若不還蘭英,今後老死不相往來。

蘭沉看着燕赫走來,心裏憋着些話,本來遲疑着是否相告,眼下燕赫看完了書信,兩人又在同一條船上,他沒有隐瞞的必要。

燕赫先一步看出他的困惑,“你懷疑長姐死因另有隐情?”

蘭沉倒不含糊,“或許李錦司只是枚棋子罷了。”

如今李錦司已死,除了蘭玉階無人可查,以他對蘭玉階的了解,會一直庇護李錦司,是因為此人知曉太多秘密,其中或許便有蘭玉階和親家反目成仇的真相。

從親家會擔心蘭英安危這件事來看,反目的原因,也許并不在于李錦司做了說什麽,而是在于他們看清了蘭玉階的什麽。

現在所有矛頭都指向蘭玉階,長姐的死和蘭玉階有千絲萬縷的關系,李錦司只不過被蘭玉階利用了,當年難産時,李錦司為何會得到蘭氏家主的腰牌?

真的是巧合嗎?

還是說,因為蘭玉階深知李錦司的脾性,才會丢下一句“以大局為重”的話模糊關系,哪怕出事了,親家也不會怪罪在自己頭上,倘若親家追究起來,他只需犧牲一個李錦司,依舊能穩固和親家在渝州的地位。

蘭沉無力嘲笑道:“真正讓兩家徹底反目成仇的,還是因為蘭英被他作為籌碼,用作能撬動我的工具。”

這才是蘭玉階,從送他入宮,到長姐之死,再到崇王府掌權人,種種可見此人的自私自利

想明白後,蘭沉倏地站起身,未料雙腳泡久了變得麻木,起來的瞬間身體失重,眼看往前栽倒之際,卻落入了一個寬厚的懷抱中。

他知道是燕赫接住自己,并未像從前那般受驚推開,他此刻為蘭玉階的手段感到痛苦,哪怕沒有燕赫,他也會悶在被窩裏自我消化,只是被接住的瞬間,他腦海掠過一絲感想,還好有燕赫在,起碼他們有了共同的敵人,在報仇的這條路上,他蘭雲澤暫時有了靠山。

但是這樣的感想很快被他抹殺,這段時日燕赫待他太好了,好到讓他險些忘了兩人的身份有着雲泥之別,他不能貪戀一時的溫情,所以時刻以往事警醒自己,不出半晌,他毫不留戀離開了燕赫的懷抱,随後将關于長姐死因的推斷相告對方。

說出時,他心裏忍不住忐忑,這是年少時被蘭玉階經常否定而養成的習慣,也導致他很少傾吐想法。

未料燕赫思忖少頃,深邃的眼中帶着幾分認同,張口第一句竟是肯定了他。

“孤贊同你的想法。”燕赫道,“蘭玉階不會将自己置于險境。”

否則崇王的這個位置,他便不會讓蕭烨廷來坐,明槍易擋,暗箭難防,若蕭烨廷出事,他穩坐吏部尚書之職,亦能東山再起。

不過燕赫能許他這個官職,亦是做了萬全準備,如蘭玉階這樣的人,不以捧殺掩人耳目,将其禁锢在高位上,恐怕難以将人從暗處揪出。

他還在思索蘭沉所言,垂眼時卻見一雙失神的美眸。

燕赫揚了揚眉,臉上雖未見笑意,但寒霜盡褪,沉聲問道:“怎麽了?”

蘭沉被這聲詢問喚回了神智,恍然發覺自己盯着燕赫看走神了,連忙撇開臉,輕聲道:“沒什麽,覺得陛下說得對。”

他适才驚覺一事,燕赫似乎從未批判過自己什麽,他也從未想過燕赫會贊同自己。

“哦?”燕赫哪能由着他躲開,擡起一只手捏着他兩側臉頰,把那張寫滿心虛的臉轉了回來,“孤不記得說了什麽,你重複一下。”

“什麽?”蘭沉怔愣,端詳他的神情片刻,腦袋一片空白,啞然立在原地,半晌不知從何說起。

一直以來,他都習慣了沉默,這封信更讓他想起李錦司被刀架頸側時所言,和蘭玉階形影不離的日子裏,他的努力總是被各種聲音否定,哪怕得到了夫子的肯定,下一刻便會聽見旁人刻薄的嘲諷,那時候,他會主動和蘭玉階分享內心,但換來的是無盡的規訓,以至于他無法正視自己,總是獨自瞎琢磨。

燕赫原本是想逗弄他,但見他遲遲不語,每次袒露心聲時都毫無底氣,眼下眉眼還帶着愁緒,不知被勾起了什麽傷心事,便也饒過他,轉而說道:“你的猜測并無不妥,唯有一點或許要改......”

話音未落,蘭沉一聽,下意識認為是自己做錯,幾乎是脫口而出認錯,“我知道錯了。”

看到他的反應,燕赫皺起眉道:“你并沒做錯,你做得很好。”

此言一出,蘭沉反倒迷茫了,随後竟聽見燕赫無奈嘆了聲,松開他的臉頰,認真糾正道:“雲澤,自我否認才是你需要改變的。”

蘭沉張了張嘴,“我......”有嗎?

他無法問出這句話,很顯然內心有了答案。

見天色不早,燕赫低頭看了眼他還泡着的腳,不費吹灰之力把人拎起,随後穩穩當當放在榻上,傳道:“來人。”

話落,殿門被人推開,蘇公公招手命人進來收拾,“陛下,用晚膳的時辰到了。”

燕赫示意布菜,轉身給蘭沉拾掇一番,“用晚膳後讓秦伯暄入宮再請一回脈。”

蘇公公領命吩咐下去,很快事情便辦妥了,等蘭沉用完膳,秦伯暄提着診具進殿。

秦伯暄被宣入宮時,正好從京中醫館打聽消息回來,秦家救人無數,舊識廣布天下,有人隐約察覺秦伯暄要為秦家洗清冤屈,借上門拜訪之由暗中相助,眼下京中數個醫館成了他的情報點,今夜他恰好收到有關李錦司的消息,打算換值入宮傳遞給蘭沉,這會兒巧逢宣召,便把消息帶進來了。

燕赫夜裏還需處理政務,殿裏只有蘭沉和秦伯暄兩人。

原來李錦司的屍體被找到了,按照蘭沉的辦法,蘭玉階的确疑心屍體暴露,在山莊走水後命人轉移屍體,才給了他們跟蹤的機會,如今找到屍體所在,便可為春獵布局了。

得到這個把柄不易,兩人總算松了口氣,蘭沉冷靜下來後問:“屍體現在可是我們的人看管?”

秦伯暄點頭,“不過根據探子來報,屍體的确被保存得很好,倒像是剛死的。”

他的話引起蘭沉的注意,也敏感地嗅到了潛藏的危險,懷疑蘭玉階想用屍體設局。

蘭沉把渝州的書信遞給他看,之後行至書案提筆書寫,“今夜替我傳信到渝州,若長姐夫家能為我們所用,事成之後,我把蘭英送會渝州給他們撫養。”

若有家人陪伴,對蘭英的成長有好處,但親家若不能為己所用,報仇後,他會用免死金牌求一條活路,離宮親自養大蘭英。

秦伯暄上前道:“能來得及嗎?”

如今離皇陵祭祀時間不多,轉眼快過去一個月了,這時候給親家送信,石沉大海的概率只會更大。

這點蘭沉固然想到,但越是有利的證據便越難得到,可是這世間除了自己,唯有親家還惦記蘭英,他就算是賭,也要嘗試一番,“無妨,他們若不願意......”他頓了頓,“金陵城裏的髒水也足夠讓渝州受盡連累。”

以家書的形式拟好後,蘭沉看着他把信筏放進診具,轉而談起屍體一事,接着問道:“京中除了誰人有如此手段讓屍體不腐?”

秦伯暄思索片刻,竟沒有任何思緒,“照理說,如此人才應在京中三司,但想要屍體無虞,需整日看守,三司中若有異樣,恐怕早已有人發覺不妥。”

此言不假,三司的确有如此本領之人,雖然蘭沉想過以崇王府的手段能輕易調動,但燕赫必然有所察覺,說明處理屍體的并非朝廷中人。

兩人一時半會兒沒有頭緒,秦伯暄又不宜久留,檢查完他的傷勢後便離開了,等燕赫回寝殿時,發現蘭沉竟趴在書案上睡了過去。

燕赫将滿是寒氣的大氅卸下,放輕腳步走到書案前,一眼掃見幾本關于仵作的古籍,案上的宣紙寫滿了批注和朝廷官職。

帝王面色平靜,視線從宣紙轉移到沉睡的臉頰上,最後繞過書案,欲把人抱回榻上,不料觸碰蘭沉的瞬間,一把匕首倏然抵在自己的脖頸。

燕赫微微仰頭,雙手撐在圈椅兩側,垂眸看了眼泛着冷光的刀鋒,嘴角難得扯出抹笑,“為夫做錯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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