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小可憐

第33章 第 33 章 小可憐。

漫天飛雪如梨花, 片片吹落金陵城。

從長樂殿出來後，半空上開始飄落了雪花，小青子跟在蘭沉身後撐傘, 朝着太極殿的方向而去。

自蘭沉聽見小青子說出那番話，心中莫名掀起漣漪，腦海裏閃過一絲疑惑, 但很快被他壓下, 回看這兩年和燕赫的相處, 他如何都不敢往男女之情想，最是無情帝王家, 倘若燕赫動情，為何在兩年之後他才有所察覺？

越往深處想，蘭沉越覺得不可思議, 忐忑的同時，內心深處卻又藏着期待，今夜在蘭府, 他在想，若是蘭玉階真的把他困住, 小青子只需把火一點，便能燒盡朝堂數不清的官員，到時候蘭玉階照樣留不住他，未料得燕赫順水推舟，這會兒他也有機會借謝恩前去太極殿。

這一路上他滿腹心事, 以至于并未察覺，自己的腳步都比往日快了些。

抵達太極殿時，傘頂染霜，蘭沉看着昏暗的長廊, 人影寂寥，連伺候的人都不見幾個，偶爾走過去的，都是宮內禁軍，和往日大不相同，顯然是燕赫刻意下令。

他緩步靠近太極殿前，正猶豫着要不要推門而入時，餘光瞥見有一抹身影出現，偏頭看去，發現蘇公公端着東西過來。

蘭沉有些詫異，沒想到蘇公公回來了，試探問道：“蘇公公一路可還好？”

蘇公公知他言外之意，笑道：“天幹物燥，蘭大人的後院不慎失火，咱家一把年紀又救不了火，只能帶人都走了。”說完打量了下蘭沉，“想來咱家這趟不算白跑。”

蘭沉躬身行禮道：“謝過公公。”後院着火都便宜蘭玉階了，他看了眼昏暗的殿內，“蘇公公，陛下呢？”

蘇公公見他安然無恙，也不寒暄了，索性往殿內看去，“陛下得知公子平安時喝多兩杯，今日又逢祭拜，估摸這會兒喝醉了。”

“喝醉了？”蘭沉有些意外，“陛下為何會在除夕祭拜？”

蘇公公道，“奴才也不清楚，昔年一到春節，不許旁人入內，子時前奴才便端醒酒湯進去。”說着他擡了擡手裏的東西，正是醒酒湯，不過轉念間，他又接着提議，“公子既來了，不如替老奴端給陛下，正好也快子時了，老奴去和孩子們吃個年夜飯。”

話未說完，東西已經塞進蘭沉的手裏了。

得知蘇公公還沒吃年夜飯，蘭沉也不好婉拒，看了看手裏的醒酒湯，“勞煩蘇公公為我通傳。”

蘇公公笑道：“欸好嘞。”

殿門關上後，蘇公公看着漫天飛雪，向不遠處的小青子招手，示意随自己一同離開。

小青子還惦記着主子，“可是公子......”

蘇公公拉走說：“有事自會傳你的。”

小青子見他急急忙忙要走，問道：“蘇公公當真還沒吃年夜飯？”

蘇公公用手戳了戳他的腦袋，反問道：“咱家就不能再吃一遍？”

“......”

落針可聞的宮殿，蘭沉端着醒酒湯往內殿裏走去，昏暗的燭光跳躍，他隐約看見一道身影在地面拉長，等他靠近後，率先映入眼中的是一張擺滿膳食的小桌，桌案中央端放着香爐，看樣子裏面的香早已燃盡，原本放牌位的位置空無一物，唯有剩下的膳食無人問津。

殿內的人似乎察覺到有腳步聲靠近，沉聲問道：“他回長樂殿了嗎？”

蘭沉循聲朝窗邊看去，只見一抹玄色的身影背對斜坐，一手拎着酒杯擺弄着，一手拎着酒壺晃蕩，面朝殿外覆雪的梅花樹，寂寞而孤獨。

聽見詢問的那一刻，蘭沉覺得心頭似有東西跳躍，他極力克制自己某些情緒的湧動，壓着腳步慢慢靠近。

他并未回答燕赫的話，而是行至書案放在漆盤，端起醒酒湯走到燕赫身邊，看着閉目養神的帝王，輕聲喚道：“陛下。”

燕赫神情一頓，緩緩掀起眼簾看去，沉郁的眸底掠過一絲意外，“雲澤？”他以為是自己喝多了，還刻意閉上睜開，結果發現這并不是錯覺，“你不是陪着蘭英過年嗎？”

蘭沉把他手裏的酒壺等物拿掉，捏起勺子舀起醒酒湯，小心遞到他的嘴邊說：“元汐他們陪着蘭英，陛下，喝一口醒酒湯吧。”

不料，燕赫猛地拽着他的手腕，醒酒湯不慎灑落出來，濺在了兩人的衣袍上，只見燕赫從圈椅中起身，淩冽的眉眼間似藏着疑惑，眼神緩慢端詳着面前之人。

蘭沉不敢動，擔心手裏的醒酒湯灑在他的身上，又被這撲面而來的壓迫感弄得大氣不敢喘，“陛下？”

他不知燕赫怎麽了，聲音裏還帶着些許沙啞，是今夜在蘭府時起争執時所至，不過相比起來，此時的他已不是那會兒張牙舞爪的模樣了。

是拘謹，有帶着一點小心翼翼的。

燕赫聽出他語氣的異樣，皺起眉問：“怎麽了？被欺負了？”

蘭沉想起蘭玉階方寸大亂的神情，心情其實頗為爽快，他不僅帶回了蘭英，還發現司家和大理寺卿之事，這會兒聽見燕赫的關心，竟莫名有些觸動，不過還是搖頭說：“沒有，一切順利。”

如果宴會也起火的話，或許能更順利。

話落，燕赫凝視他久久，幾乎要把他都看心虛了，才突然俯身捏着他的手腕，操控着他将醒酒湯遞到自己嘴邊，一聲不吭喝完後将碗擱置在案上。

見他喝完，蘭沉松了口氣，欲對今夜的相助謝恩時，腳下忽然一輕，他還沒來得及驚呼，整個人被燕赫舉到禦案上坐着。

這個位置做得讓人不安，他想到小青子口中的破例，總控制不住去打量燕赫的眼神，卻一無所獲。

他嗅到淺淡的酒味，心想，今夜的燕赫醉了，他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冷冽的酒香噴灑在兩人之間，燕赫細細端詳，見蘭沉的确完好無損才放心，聽聞蘭府走水，朝歌護送路上有埋伏，種種跡象表明今夜的危險，他不信蘭沉沒遇到阻礙，盡管他尊重蘭沉的意願沒有跟随前去，但潛伏在蘭府附近的暗衛不比崇王府的侍衛少，若子時之前蘭沉沒離開，蘭玉階也活不過今晚。

眼下蘭沉什麽不肯說，他亦無法勉強，擡眼時看去，只見一雙不知所措的美眸。

蘭沉咬了下唇，還惦記着謝恩一事，語氣認真道：“陛下，謝謝你。”

說出口時，他覺得整個人輕松許多，盡管燕赫或許不需要，但他一想到蘭玉階新年過得不好，甚至還要收拾爛攤子，心情莫名暢快，連和燕赫相處都沒那麽局促了。

他要享受這個新年。

蘭沉突然的客氣讓燕赫難得愣住，能感覺到眼前人的愉悅，甚至在自己沉默的注視下臉頰緋紅，那種雀躍裏帶着緊張的表情，讓一切都生動起來了。

他見慣了從容不迫的蘭沉，這樣的神情往日少見，非要說的話，只有兩人纏綿時才會出現，他沉吟片刻，突然忍不住詢問道：“那孤可以要你的謝禮嗎？”

沙啞的聲音帶着濃濃的欲/望，蘭沉先是不解，逐漸明白時瞳孔放大，深知這是何意，抿着唇想，懷疑自己是被這酒氣熏醉了，所以才同意了燕赫的索取。

颔首答應之際，下颌被指尖捏住擡起，燕赫充滿侵略性的深吻鋪天蓋地卷席了他。

“唔——”

太兇了。

他的雙手下意識去抵擋，想讓燕赫不要着急，但手腕很快被單手扣住，緊接着反手扣在身後，雙腿不知何時被頂/開，燕赫站在中間，捏着下颌的手游移至他的後頸，大掌覆蓋着他的後腦勺，稍一用力，兩人的吻再次被加深，不僅如此，他的牙關被撬開，唇舌幾乎攪拌在一起，醒酒湯的味道夾雜着梨膏糖的甜，一并随着呼吸咽了下去。

蘭沉第無數次被吻到幾近窒息。

他總有錯覺，燕赫對自己的占有欲比想象中的還可怕。

這場深吻在蘭沉身子軟下的那一刻方才暫時停下，被松開之際，他率先深吸一口空氣，腦袋一片空白，嘴唇麻木，甚至還能嘗到一絲血腥味，渾身發軟，昏昏沉沉抵在了燕赫懷裏。

“陛下，不要......”他求饒的聲音可憐溫軟，像遭受了欺負似的，此刻雙眸濕潤，眼尾發紅，呢喃着重複同一句話，“......不要了。”

殊不知，他這副模樣最勾人。

燕赫松開他的手腕，将他的腿圈在腰上，輕松把人托起，從禦案抱到圈椅坐着，任由這顆腦袋無力倒在肩頭，用手掌安撫他的背脊，啞聲問：“不是要謝孤嗎？”

掌心觸碰到脊骨時，燕赫的手掌頓了頓，覺得他還是太瘦了，即使命人調理了兩年，這副身子還是不長肉。

背薄，腰薄，連肚子都是薄的，能輕而易舉看到形狀。

唯獨兩條腿上勻稱修長，但折騰久了，挂在身上時會顫抖，搖搖晃晃的，随便一抓都能看到痕跡，而剩下的肉都長在了一處。

低啞的詢問裏帶着幾分溫柔，但落在蘭沉耳邊卻是空洞而遙遠，他的呼吸亂作一團，還未從窒息的感覺中清醒，語氣綿軟回道：“再謝陛下相救。”

燕赫見他這副模樣都不忘謝恩，低低失笑一聲，那笑意似從喉間溢出，微不可察。

“聽說蘭府又走水了。”他覆在蘭沉腿上的手往後背游去，聽着耳邊急促的呼吸，掌心貼着薄背慢慢順氣，“可有受傷？”

蘭沉略帶得意哼了聲，心想那是他們活該，于是想起身和他說，結果發現自己的腿圈在了他的腰上，兩人的身子只差一步就是密不可分了，幹脆視而不見，趴在他的懷裏回道：“沒受傷。”

燕赫察覺他的繃緊的身子，順氣的手故意朝下，聲音毫無波瀾道：“那可是遇到什麽了？”

聞言，蘭沉埋頭在他頸窩，搖頭道：“沒有。”然後想到把蘭玉階的臉刮花了，又補道，“我贏了。”

燕赫聽出他微揚的語調裏帶了些許得逞，忽然有些好奇他做了什麽，但直接問的話，想必不會輕易開口，索性換種方式讓人回答。

蘭沉腰間驀地一酸，他猛然間挺直背脊，雙手用力抓着燕赫的肩頭，仰頭輕吟了聲，一絲快/感自眼底劃過。

可惡，失策了。

游移後方的指尖趁機行動，溫熱的觸感瞬間包裹，随着攪動，很快懷裏人再次洩了聲，嗚咽倒在了燕赫的肩膀低/喘。

“陛、陛下......”蘭沉未料他偷襲自己，還以為吻過之後便罷了，“別這樣......”

燕赫貼着他耳鬓厮磨，“喊孤什麽？”

蘭沉想制止他，但很快又繳械投降，只能死死拽着他的龍袍，那聲可憐的尊稱幾乎從齒間擠出，“陛下......”

屋外風雪交加，臨近子時的金陵城蠢蠢欲動，偌大的皇宮裏寂靜無聲，卻暗藏着燥熱。

“喊錯了。”燕赫鎖着他的腰，不許他躲，“再喊。”

蘭沉的聲音帶着哭腔，咬着唇搖頭，僅剩的意識在告訴自己不該喊，但話到嘴邊還是改口道：“長贏......”

話音剛落，他全身緊縮，腳趾繃直，從抓着龍袍到摟上燕赫的脖頸，不過短短頃刻間。

不出片刻，抽噎聲灌滿了內殿，與此同時，蘭沉終于在急促的呼吸裏，嗅到了燕赫隐隐散發清冽酒香。

當他雙手撐在窗邊時，梅花從眼前飄落，可他朦胧的雙眼卻無法聚焦花瓣的模樣，眼淚簌簌地流，緊咬着牙關跟随起伏。

燕赫扣着他的腰，眼看着嬌豔欲滴的花瓣落在白皙的後背時，忽地俯身壓下，借花瓣吻上他的背脊，旋即叼起皮膚，心滿意足聽到了細碎聲。

蘭沉垂着的腦袋被擡起，脖頸被一只大掌掐着，雙眸失焦，風雪聲夾雜着燕赫的聲音自耳邊傳來。

“雲澤。”燕赫吻去他臉頰的汗，見他一副無辜的模樣，語氣裏帶着幾分笑，“小可憐。”

......

子時已至，長空見煙火璀璨，風雪裹着梅花吹落殿內，随着殿門打開，穿堂風掀起花瓣，最終刮落在殿外兩抹身影的腳邊。

蘭沉神色有些疲倦，本來還在沐浴，轉念時辰不早，想着回長樂殿陪蘭英過年，忙不疊收拾好後，一出門就看到燕赫立在階上，正眺着金陵城的煙花爆竹聲。

他行至帝王身邊，沒了适才的親昵，規矩保持距離道：“願陛下龍體安康，願盛世清平。”

燕赫聞言看去，扶着他的手牽到面前，撥開他額前一绺碎發，低聲道：“孤只願你新年快樂。”

蘭沉愣了下，恍惚間，想到來太極殿前小青子所言，有一瞬間，他想問出燕赫，過去兩年為何會設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