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你為何助我？

第32章 第 32 章 你為何助我？

蘭沉在屋內找了件披風裹着, 又倒了杯冷水撲到臉上才得以平靜，他深吸一口冷氣，仔細複盤蘭玉階今夜所言, 如果真的在路上設了意外，那為何他沒有一點察覺，正疑惑所謂的意外到底是什麽, 一道輕微的碎瓦聲響起。

他倏地警惕看向窗邊, 皺了皺眉, 若來時途中布下陷阱，是為了制造他出事的局面, 但很顯然，他什麽都沒遇到，說明有人一直暗中保護自己。

“還不出來嗎？”蘭沉朝着虛空道, “若我出事了，你該如何向你的主子交待？”

話落片刻，窗葉被人朝外拉開, 轉眼一襲黑衣的朝歌悄無聲息翻越進屋，“蘭公子。”

未料竟是朝歌, 是誰派來的不必多說，回想剛才屋內發生的一切，朝歌并未出手相助，說明遇到了阻礙，“你被發現了？”

朝歌抱怨道：“蘭府內外布防森嚴, 屬下等蘭玉階離開後才能進來的。”萬萬沒想到，蘭玉階為了留住人，竟這般大動幹戈。

蘭沉看了眼這廂房道：“蘭英不見了。”

聞言，朝歌一頓, “未必，屬下雖不能及時進來，但在蘭府探查了一番，蘭英像被關在另一個廂房裏了。”

一聽到蘭英的消息，蘭沉連忙問道：“可有人把守。”

朝歌道：“只有丫鬟看着。”

蘭沉的希望死灰複燃，立刻思索對策，随後和朝歌商榷道：“你去将人引開，我帶蘭英從後門先行一步。”

這個辦法的确是上策，但朝歌卻面露難色，“公子，我一路潛進來時，聽聞蘭玉階派崇王府的侍衛過來看守這個院子，公子想要離開只怕不易。”

蘭沉緊咬牙關，他就知道蘭玉階不會輕易放過自己，想必賜菜回來還會繼續剛才的事，思及此，一陣惡心湧上心頭，讓他忍不住彎腰咳嗽。

“公子！”朝歌忙不疊上前扶着他，打量後發現地上的外袍，情急之下問道，“可是蘭玉階對你做什麽了？”

蘭沉連忙擺手，示意他救人要緊，“我無礙，只是衣袍被碰髒了，你先把蘭英帶走，我自有辦法離開。”

他腦海裏浮現蘭府輿圖，此處為蘭英所住，斷不會像書房那邊嚴防死守，崇王府的侍衛既然在路上，他現在要争分奪秒，不能辜負了燕赫的相助，只要能離開這間廂房，他不信走不掉。

有那麽瞬間，他有些後悔拒絕燕赫的同行，果然關心則亂，顧慮多了反而失去分寸。

朝歌是受命前來護着蘭沉的，若蘭沉有去無回，只怕這條小命也難保，眼下見蘭沉為了救人不惜冒險，他實在為自己捏一把汗，“公子放心，院子裏的暗衛已經被屬下處置了，屬下只擔心會遇到崇王府的侍衛，待屬下帶走蘭英後，必定回來找公子。”

蘭沉鄭重點頭，深知他亦是盡力而為，所以更加堅定自己不能拖累他，遂催促他先走，之後帶上披風帽欲離開。

但在拉開門前，他偏頭朝燭臺看去，打算給自己和朝歌争取更多的時間，索性快步上前取走燭臺，之後放在帷幕下，眼看這火勢漸漸燃起，他才快速離開廂房。

燒吧，前後院都亂起來才有意思。

如朝歌所言，暗衛的确被處理掉了，不僅如此，連守在院子伺候的仆從都被打暈在長廊下，所以蘭沉才能輕而易舉走出院子。

可好景不長，崇王府的侍衛趕來的動作極快，他前腳才走出院子，後腳院子被人圍着，不出片刻，竟聽見有聲音大喊人不見，緊接着有人大叫走水了。

蘭沉此刻正藏在暗處，心頭凜然，不由擔心起朝歌能否及時離開，聽着內院的兵荒馬亂，他知道侍衛開始鋪天蓋地找人和滅火，而蘭玉階遲遲不見出現，想必賜菜還沒結束，亦或者是蘇公公在為自己拖延時間。

事不宜遲，他不能再躲着了，否則遲早會被人發現。

欻欻的腳步聲讓蘭沉感到恐慌，他從柱子後方探出視線，望着通向後門的最後一道長廊，呼吸漸亂，呵出的氣息在空中化成白霧，額角也滲出了冷汗，只等眼前這排侍衛離開後，他便立即動身。

不料耳畔傳來争吵聲，他豎耳細聽，分辨出其中有司言庭的聲音，似乎和一個男子起了争執，他挪着腳步過去，借用一切障礙物為自己遮擋，直到耳邊的聲音漸漸清晰。

司言庭語氣頗為難聽，帶着指責道：“今夜蘭府設宴，我不管你如何進來的，都奉勸你趕緊滾，別以為做了那件事就想騎在我的頭上，若非隽寒，你現在連屍體都找不到。”

對方的聲音裏帶着幾分哭腔，“你說此事一過我們能光明正大一起，你現在是要棄我不顧嗎？”

“糾正一下，皇陵未至，此事還未了結。”司言庭道，“，陛下派人到各府賜菜，若你不識好歹繼續糾纏，難保你爹大理寺卿的官職能保住。”

男子不甘心道：“司言庭，我家若出事，我也不會讓你好過！”

大理寺卿之子？

蘭沉皺眉聽着雙方對峙，難道此人是為了司言庭來的？

他突然想到燕赫給的國子監名冊，他想看清那人相貌，奈何侍衛快離開，他只能先行離開再調查。

時間緩慢流逝，他全神貫注看着最後一個侍衛消失在轉角，連忙拔腿朝後門的方向疾步而去，他邊走便回頭，時刻留意着四周的動靜，眼看繞過轉角時，忽地聽見侍衛的腳步聲再次出現。

他的心頭一跳，腳步驟停下，聽着漸漸靠近的甲胄聲，明白無路可去，只能往後退時，他毫不猶豫轉身，結果眼前一黑，整個人撲進了個陌生的胸膛裏。

蘭沉背脊僵住，呼吸一亂，猛地擡頭看去，入眼看見蕭烨廷那張痞笑着的臉後，頓時感到絕望，下意識後退拉開距離，結果腰間一緊，他竟然被蕭烨廷重新攬入懷中。

蘭沉急忙警告道：“放......”

蕭烨廷虛虛攬着手裏的腰，低聲說：“再動就被發現了。”對視間，他才發現細看的蘭沉比先前遠看更為出挑，恍然能理解那些為之傾倒的人了。

話落，侍衛的腳步聲已至身後，蘭沉渾身緊繃，躲在他懷裏一動不動，甚至還能看到他用手指拉低自己的帽子，将臉擋得更嚴實。

路過的侍衛上前禀報道：“王爺，人沒找到，後院起火了，前廳似乎也出事了。”

蕭烨廷快速掃了眼懷裏人，“先救火。”

侍衛領命退去，雜亂的腳步聲和起伏的浪花似的接踵而來，直到四周只剩風聲和心跳聲，蘭沉意識侍衛消失，裹着披風快速退出他的懷抱，擡眼一看，只見蕭烨廷笑得燦爛。

“崇王？”蘭沉謹慎看着他，“你為何助我？”

蕭烨廷身着一襲紫袍，矝貴潇灑，看了眼空空如也的掌心，負在身後道：“我蕭烨廷向來不喜欠人情，出手相助是為了扯平過去的恩怨。”

蘭沉蹙眉，态度疏離，“恩怨？”

蕭烨廷并未回答，見他頗為狼狽，有些佩服道：“本王以為你不會入府，沒想到竟還是來了。”

蘭沉嘲道：“我不來，你們也有的是辦法逼我來，不是嗎？”

即使今夜他不入蘭府，蘭玉階也會設法讓蘭英再出事，逼着他又入虎穴，他做好了同歸于盡的準備，就看蘭玉階敢不敢拿前程和自己賭了。

蕭烨廷掃了眼皇城的方向道：“為何不向陛下請旨？”

“此乃家事。”蘭沉不欲多言，他自家的事情不想燕赫插手，何況讓蘭英入宮本就不合規矩，一旦請旨，言官指不定要彈劾，如今他以入宮游玩的理由接走，待皇陵祭祀後離宮正好，“王爺若無要事，告辭了。”

說罷他徑直轉身，當真是一點機會都不留，讓蕭烨廷頗為吃驚，本來想和他說多兩句，未料把人惹怒了，最後因為聽見有侍衛的出現，只能遺憾看着他氣勢洶洶的背影離開。

趕在小青子點火前出蘭府後，蘭沉在不遠處找到馬車鑽了進去，剛見到車內坐着的蘭英時，他的動作停頓，擔心自己神情吓到孩子，僵硬地扯了抹笑後，在蘭英的對面落座，直到馬車行駛了許久，他才仔細端詳起蘭英。

蘭英長得唇紅齒白，臉蛋紅撲撲的，但神色看着有些憔悴，眉眼和蘭玉箬頗有幾分相似，溫柔中還帶着幾分英氣，此刻身着粉裙，頭戴一枚步搖珠釵，看樣式并非時下流行的，十分素簡精致，坐姿乖巧，雙手放在膝上，目不轉睛打量着蘭沉卻一言不發。

先前他從秦伯暄口中打聽過蘭英，都說她年紀尚幼不宜這麽早念書，不想在喝奶的年紀就已經能熟讀詩書，天賦異禀，讓夫子刮目相看，成為了國子監年紀最小的學子，可謂一鳴驚人。

如今蘭沉看到這雙眉眼時，心底湧上的愧疚遠比欣慰多，明明是阖家團圓日，他偏偏要帶着孩子四處逃跑，不知長姐在天之靈，可會怪自己？

馬車颠簸着，蘭沉見她身子搖晃，擔心他沉疴未愈，猶豫着開口道：“可有不适？”

聽見他的詢問，蘭英只是默默搖頭回應，臉上并無害怕，反而很安靜，對于突然被人帶走一事似乎并不着急，看起來好像很信任他。

蘭沉向朝歌打聽怎麽把人帶出來的，朝歌說帶她摘星星，然後用輕功離開的，也是送出來後才發現她不說話，蘭沉這會兒又不知該說什麽。

他局促地撓了下臉，思索着要和蘭英如何相處時，發現她那雙水靈靈的眼睛盯着身上的披風，蘭沉低頭看了眼，自己穿的正是她廂房裏取走的衣袍，氣氛更尴尬了，他無奈解釋道：“抱歉，借用一下。”

蘭英還是不語，只是靜靜看了一會兒後，朝他搖了搖頭，之後從發髻取下那枚步搖，緊緊握在手裏。

蘭沉的視線落在步搖上，打量片刻後，心中生了疑窦，這飾品難不成是長姐的？

可他無從考究，因為蘭英一路上都不開口，即便是問她問題，也是搖頭或點頭，如果回答不上的，一般都是沉默，這讓朝歌都以為她是小啞巴了。

中途小青子問他還去不去秦家，蘭沉想到朝歌還在，命人直接回宮。

回到長樂殿後，元汐帶着衆人迎上來，發現蘭沉換了衣袍，正想詢問時被蘭沉先一步攔下，之後抱着蘭英進了殿內，入眼被琳琅滿目的賞賜驚住了，他看到司禮監送來的東西，除了年節的賜品外，還有很多孩子用的東西。

他把蘭英牽到書案前，看着滿屋子的賞賜，疑惑看向元汐和小青子。

元汐指着一堆小玩意兒道：“公子，這些都是陛下送來的，說是給蘭英小姐的。”

聽說是給自己的，蘭英臉上也出現意外，晃悠的雙腿都停了下來，仰着小臉和蘭沉對視一眼，乖乖站在原地，似乎在等着被允許才敢上前玩耍。

元汐看出孩子的拘束，笑着取來一個玩物，蹲下身交到孩子手裏，柔聲說道：“來，這些以後都是你的了，不用緊張。”

蘭沉看出她很新奇，又見元汐的細心，無奈只能承認自己不會照顧孩子，幹脆蹲下身向蘭英介紹起長樂殿衆人，之後很生疏地和蘭英交流，從她的搖頭點頭裏溝通片刻，才敢将蘭英托給元汐照顧。

好在蘭英不怕生，各方面都能快速适應，唯獨不說話這一點讓大家不解，總體也算讓蘭沉松了口氣，心裏默默想着幸好蘭英是被親家養大的，鬼都不信蘭英是蘭玉階帶大的。

至于蘭玉階教了什麽已不重要，自今日起蘭英和蘭氏不會再有瓜葛了。

想到先前中毒一事，蘭沉決定抽空找秦伯暄為蘭英把脈。

看着元汐把蘭英帶去洗漱，蘭沉更衣後回到正殿，目光落在滿屋子的賞賜品上。

小青子正從小廚房端來膳食，見狀欣喜若狂道：“公子快來！這是陛下命禦膳房準備的團圓飯，公子快別看了，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蘭沉聞聲行至桌前，望着眼前滿桌的膳食，無一不是自己喜歡的，他嗅到食物的香氣，才想起自己竟未曾用膳。

他先問了長樂殿衆人可否吃過，得知包括蘭英在內的衆人都用了膳，他話鋒一轉問道：“陛下呢？”

小青子道：“聽聞陛下往年都在太極殿過夜，不會召見任何小主。”

蘭沉看了看天色，子時将到，他喃喃自語說：“可今年并未設宴，他獨自一人能做什麽？”

一旁的小青子聽了個全，“公子有所不知，陛下登基以來，從不喜宮裏設宴。”

蘭沉偏頭看去，回想過去兩年的大小宴席，“可我入宮以來，宮裏不是設宴了嗎？”

“這麽說來也奇怪。”小青子撓頭，“也就公子入宮後，陛下才破了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