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再将那本日記交給江随去……

第25章 第 25 章 再将那本日記交給江随去……

杜萊塞了滿滿一嘴蛋糕, 茫然地看着明明挂着散漫笑弧,卻仿佛渾身散發出走火入魔氣息的江随,沒和林鳶打招呼, 轉身出了他們辦公室。

身邊沒了那股低氣壓, 林鳶肩線都松落下來。

林鳶不明白, 這人到底在不爽些什麽。

更沒心思去猜, 他到底為了什麽在不爽。只要他以後少出現在她面前。

“小林子你真不吃啊?”杜萊看着她桌上沒動的草莓切片。

“不吃, 你幫我吃了吧。”林鳶說。

“那我都吃啦。”

“好。”林鳶沖她笑笑。

杜萊拿過來, 剜了一大勺進嘴裏。

莫名覺得以後,可能吃不到這家又貴又好吃的下午茶了。

但是管它呢。又狠狠塞了一大口。

斷頭飯也是飯。

-

新年禮物, 顧淮是親自給江随, 送到極樂游戲那棟标志性大樓裏去的。

至于聽說最近俱樂部的那場小比賽,江随也會去……那不是聽說麽, 聽錯了也是情有可原的。

直接給江随打了電話, 他助理将他帶進辦公室, 顧淮也沒坐,将圍巾禮袋給他。

“小姑娘好像也沒什麽經驗, 大概沒談過戀愛,也不知道怎麽給男的挑禮物,選了好久。”顧淮閑聊般和他說, “後來我幫着出了注意, 就買了這個。随哥您要這會兒拆開看看嗎?”

江随的臉色,就跟着他拿出禮品袋替林鳶來送, 又說是林鳶絞盡腦汁挑的, 再說最後是他出的主意而幾經變化。

最終面無表情,拿出一條墨綠色的,毛線圍巾。

江随微垂眼, 盯着那抹綠,唇角涼淡翹了下,不緊不慢道:“還真是辛苦你,特意送一趟了。”

“那不是她還得上班麽,我反正放假了也沒什麽事兒。”顧淮仿佛毫無社會經驗的大學生,聽不出好壞音般笑道,“也不知道他們老板怎麽想的,再多上這兩三天是能發家致富?”

江随看向他,不置可否,無聲笑了笑。

“再說。”顧淮特意停了下氣口。

“阿鳶娘家那邊也沒什麽親人。說句托大的話,您不就跟我未來大舅子似的,幫着送趟新年禮物,應當應分的事兒。”

江随一頓。

阿、鳶。

他沒記錯的話,這倆人認識,絕不超過一個月。

已經熟悉自然到,可以這樣叫她了嗎?

江随真想問問他:你怎麽不說,明年就要和阿鳶,一起給我送禮了呢。

“随哥您不喜歡嗎?”顧淮見他不說話,好奇般問。

“嗯?”江随揚眉,仿佛在問:你怎麽會這麽想。

“是嗎,她還怕挑的太便宜,您不開心。”顧淮笑了笑。

顧淮也是北城人,按理說,平輩間是用不上這個“您”的。

從前在俱樂部遇見,他也沒這個習慣。

江随扯了抹笑,話音散漫:“放心,她送我的東西,一件一件,都在我家好好收着。”

顧淮表情微頓,江随笑意濃了半分,接着說:“畢竟,雖然是你挑的,但花的,不還是她的錢嗎?”

“啊,”顧淮微垂眼,點了點頭,想通般,“也對。”

“況且,”江随翹着唇角,漫不經心般,“我和她在一起那麽久,她的脾氣我還不知道?看着乖,其實就是個倔的。她不高興,我哪有好日子過。”

顧淮默了瞬。

“是啊,”接着揚笑,“随哥就跟阿鳶親人似的,小姑娘在親人和熟悉的朋友面前,脾氣也不會想着收斂,挺正常的。我家那個小表妹,每次來我們家,那脾氣沖的,都不知道把我當哥還是想當我姐。”

江随一滞。

這就,給他貼好标簽了?林鳶知道嗎,你就這麽貼?

“那行,随哥您先忙。”顧淮見他不說話,笑了笑,打了招呼要走,還不忘好心提醒,“別忘了戴,免得好朋友傷心。這顏色挺襯你的,顯白。”

江随點頭,緩聲道:“放心。”

唇角弧度完美無暇,“我很喜歡。”

顧淮不着痕跡地微挑了瞬眉,随即又恢複了準女婿見大舅子的熱情笑容:“那就行,回頭我跟她說一聲,就說你收到了,很喜歡,謝謝她。”

他們,回頭,還要再見面。

江随不鹹不淡地扯了下唇角,慢騰騰的:“辛苦了。”

顧淮直說“哪能呢,不辛苦”,和他說再見。

轉過身,唇角笑意一淡,不涼不熱地挑了瞬一側眉目。

等人走了,江随面無表情,拿起那條墨綠色的圍巾,低眼看着它。

默然良久。

他什麽時候,用過墨綠色的東西。

她什麽時候見過他,用過墨綠色的東西。

可他依舊告訴自己,這是林鳶給自己買的。是她特別記住,要送給他的新年禮物。

于是一圈一圈,執拗地将它繞上自己的脖子。

直到最後,忍無可忍,側了側下颚。

什麽廉價的羊毛,刺得他脖子上的皮膚,又疼又癢。

-

林鳶沒想到,年前放假,還能有最後一場應酬,需要她三工出席。

A大的張副校長,不知道是聽說了江随入股了齊柏,還是真的想替李彤雲這個學生謝謝她林鳶,叫上了江随謝松柏李彤雲和她,還有她不認識的幾位男性,請了頓飯。

還是上次的酒店,林鳶到了,才知道江随也在。

他穿得随意,套了件類似啞光防風衣的黑色外套,拉鏈拉到最頂端。

脖子上空空蕩蕩。

林鳶瞄了一眼,沒再去看。

主客颠倒,她和李彤雲,卻仿佛還是鑲邊。

“二公子,好久不見。鄭老師她最近身體如何?”

“嗯,挺好的。”

“鄭老師當初在我們A大教過半年學,時至今日,還喜歡年輕人叫她老人家鄭老師。”

“但她不愛別人叫她老人家。”

“哈哈哈哈鄭老師年輕的時候……”

……

林鳶都佩服張副校長,哪裏找到那麽多話題,和明顯興致缺缺的江随聊的。

文绉绉地把江随捧在上位,官腔還能打得這麽地道。

倒是張副校長口中的“鄭老師”,讓她想起那位面相平和又慈祥的長者——江随的奶奶。

高中時,來給江随開過家長會。

他們那位見了江随就頭疼的老校長,卻對江随奶奶格外敬重。

陪着她在教學樓小花園裏聊了很久。

林鳶不是故意跑去看的,只是怕鄭敏找不到路,在一樓的回字走廊裏等着領她進教室時,看見了她。

她起初只是有些好奇,望了一眼,等校長提到江随,她才不由自主地看過去。

“那個是江随的同桌,林鳶。小姑娘很……”

林鳶沒太聽清,離得遠,卻明白了校長是在介紹她。

于是她看見那個奶奶,沖她彎起笑,點了點頭。

她那時也不知道怎麽了,竟莫名一緊張,給人奶奶彎腰鞠了一躬。

等直起身,聽見她爽朗的笑聲,臉燙得恨不得咬自己舌頭。

正好看見鄭敏來,她迎上去接人,等要離開回廊時,又忍不住轉頭去看了眼。

她沖自己笑着招手道別,笑意包容,像在看一個晚輩。

林鳶緊繃的神經放松下來,也笑着沖她揮了揮手。

後來,鄭敏回家說,江随的奶奶很有威嚴,很像那種經常出現在新聞裏的人。問她知不知道,她是做什麽的。

這讓那時的林鳶有些茫然。她搖搖頭,說不知道。

她茫然,她和媽媽遇見的,是同一個人嗎?

至于做什麽的,那樣的長輩,肯定退休了呀。

…………

林鳶迷蒙間回神,因為張副校長,熱絡地讓李彤雲給她敬酒,讓她謝謝自己,上回面對孫經理的路見不平。

林鳶挂着客氣的笑弧,喝了半杯果汁。

坐下時才發現,江随是不是終于知道熱了,将拉到頂端的外套脫了,露出裏面薄薄的開司米毛衣。

寬寬松松黑色的低圓領,正好露出那截,紅痕點點的白皙脖頸。

“二公子還真是……”桌上有個年輕的男人笑開,似乎想活躍一下氣氛。

那句“精力旺盛”,卻消失在了江随涼涼淡淡的眼神裏,改成了,“真是……活潑開朗哈,哈哈哈……”

張副校長瞥了眼不争氣的侄子,對方悻悻閉嘴。

林鳶卻長舒了一口氣,竟也不再覺得多難受。

只是有些惘然,和本應如此的感覺。

有個男人,不知道是喝多了還是鬧肚子,在衛生間裏待了很久。

江随有些煩躁地側了側下颌,扯了下領口,起身離席。

沒半分鐘,李彤雲也說要去洗手間,跟了出去。

林鳶平淡地看了眼,繼續喝碗裏的甜羹。

李彤雲看見江随,能沒出狀況地忍到現在,她已經要刮目相看。

-

江随去洗手間,拿涼水洗手,冰了會兒脖子,看着鏡子裏的自己,牙碾得側頰肌肉都繃緊。

她就不問問他,今天為什麽沒戴那條圍巾?

她就不問問他,他脖子為什麽成了這樣。

她是不是也以為,這是什麽亂七八糟的痕跡?

她就那麽平靜地誤會了,毫不在意?

……

江随越想越煩躁,越想越不爽,氣憤地擦幹手,只想現在就回包間,把她拎出來問問。

“江随。”

卻在出了男士洗手間門,被早就等在那裏的人叫住。

江随掃了她一眼,腳下未停。

李彤雲愣住。

空蕩蕩的貴賓廳走廊裏,腳步聲都像有回響。

李彤雲知道自己跟不上他,幹脆突然問他:“江随,你有做過後悔的事嗎?”

果然,江随腳步一滞。

李彤雲快步跟上去,站到他面前。

“你還記得我叫什麽嗎?”李彤雲擡頭問他。

江随皺了皺眉。

李彤雲有些僵硬地笑了笑,她就知道,他那點耐心,從來不會給別人。

“我叫李丹雲,我們……我們不是同班同學嗎?你不記得了?”但還是不死心地,想試試。

江随看了她一眼,淡道:“嗯,李丹雲。有事嗎?”

李彤雲苦笑:“江随,我不叫李丹雲。”

胸腔起伏,江随因為那句話而停下的耐心,徹底告罄,側身繞過她,繼續往前。

空無一人的走廊,李彤雲站在原地。

她其實一直很好奇,那天的江随,明明看見了林鳶将那本日記,塞進他的校服口袋裏。

他卻什麽也沒有問,什麽也沒有提,悄無聲息,轉身下了樓。

随後,他就有了韓知希那位初戀女友。

之後的很久,李彤雲都有想過,那天下樓,如果江随遇到的是她,那是不是,她就會是江随的“初戀”。

其實她一直不明白,江随對林鳶,到底是怎樣的感情。

如果不喜歡,為什麽,要對她那麽好。

林鳶大概不知道,高三最後半年,已經保送北理的江随,明明可以不來上課,卻依舊天天陪着她聽講,陪着她寫作業,陪着她梳理那些厚重到叫人喘不過氣的筆記。

她不知道有多少男男女女羨慕她。

一個人考試,兩個人學。

真的情侶,也找不到這樣的男朋友吧。

更遑論,他記得她所有喜好、習慣、忌諱、口味,甚至一些,奇奇怪怪的小別扭。

可如果是喜歡,那為什麽,不和她在一起。

她甚至有時候,會陰暗、惡毒,并夾雜着一種扭曲的爽快感,去想:

如果,如果她以後,等林鳶和人結婚、生子,過上幸福的生活,而江随仍是随波将流地換着女朋友,她再将那本日記交給江随去看。

那他會後悔嗎?

他會像她一樣,在發現再也遇不見林鳶那樣,全然一心一意,只是單純地,想和她成為朋友的人時,在明白再也得不到那樣一份純粹的感情時,愧疚、懊悔、煎熬、遺憾嗎?

會無比後悔當初,沒有回以同樣的真心嗎?

她真想看看那樣,她從沒見過的江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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