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她将目光完完全全,給了……
第29章 第 29 章 她将目光完完全全,給了……
他話音輕落, 一臉無辜,林鳶卻冒上來許多奇奇怪怪的小心思。
所以他的意思是,她本來就挺好看的, 透過仙女棒看她, 就更好看了, 對吧?
可除了第三次見面, 她稍稍打扮了一下, 第一二回, 可以說每次都是她最狼狽的時候,和好看, 應該也不怎麽沾邊。
都說大多男女之間, 問起“你為什麽喜歡我”,男的最怕聽見“因為你有錢”, 女的最不喜歡聽到“因為你漂亮”。
可被他這麽拐彎抹角地誇好看, 林鳶居然覺得……還挺開心。
她輕咳了一聲, 将點完的仙女棒放回紙盒裏,重拿了兩支新的, 遞到顧淮跟前,示意他幫自己點上。
顧淮看了她一眼,彎着唇角給她點燃。
然後看着她離遠了些, 又慢慢擡起胳膊。
“好像……”她透過燦金色的星光, 仰臉看着他,翹起唇角, 慢吞吞地說, “是要更好看一點。”
顧淮一愣,随即笑開。
抄在外套兜裏的指節,下意識動了動。
還是近了半步, 慢慢伸出手,掌心虛懸在她發心上方,停住。
像遇見防備心重的小貓,小心翼翼試探,将選擇權留給她。
他虛貼上來的掌心,蹭到她新長出來的,不怎麽聽話的幾簇短發,有些癢,林鳶頓了下,捏着仙女棒的手指有點緊,卻也沒有排斥和想抗拒的感覺。
她微低下頭,但沒有躲開。
無聲的默許,叫顧淮的歡喜跟着唇角一道飛揚。掌心覆上她發頂,輕輕揉了揉。
心跳跟着幹燥溫暖的輕撫躍動,林鳶聽見他說:
“元宵快樂,阿鳶。”
-
那天在天臺分開後,林鳶沒再見到江随來他們公司,将近月餘,這人又像憑空消失了一樣,不再出現在她生活裏。
如果是從前,她或許還會想,他那天到底是來找謝師哥的,還是要找她的。
不然怎麽,兩人發生了點小龃龉,他就又生了氣,直接走了。
而如今,只有松了一口的感覺。
她也不是想和江随老死不相往來,只是每次看見他,仿佛都在一遍遍地提醒她想起從前做的蠢事。
那些不為人道的,糾結低微躲在角落裏的單戀,甚至某些時刻,刻薄惡毒的小心思,都叫她不願回想,不願再從邊邊角角裏拉出來體驗一回。
尤其是,他仍舊一點沒變的态度,讓她更覺得從前的自作多情有多麽叫人羞恥。
元宵節後,北城各大中學統一開學,顧淮自然也上班了。
倆人一塊兒帶黃條子去打了貓三聯第二針,顧淮平時,也會把它和四位哥哥姐姐一塊兒玩的視頻發給她看。
偶爾也會發一兩條,他學生生無可戀做體能訓練的視頻,讓她知道他這位顧老師名不虛傳。
林鳶也又在周末,去過兩次他家看黃條子。
後來才意識到,那晚他直接帶她上去的,是他卧室的衛生間。
顧淮這人,實在很有分寸,他把黃條子的窩按在了顧小明身邊,每回再去,他們只需要待在一樓。
倆人之間的關系,就像杜萊那天形容的,暧昧不明,又心照不宣地誰都沒有挑明。
林鳶第二次在他家展櫃裏,看見那只黑白分明,很像一位動畫片主角的毛氈後,忍不住問:“這個是你買的嗎?還是自己做的?”
七八公分的一個小貓毛氈,非常可愛。
林鳶在某寶這一類毛氈DIY的評論區看過買家秀,絕對可以說是快樂源泉,emo解藥。
她第一次意識到,人類的手藝可以多元化到這種程度。買家秀和主圖,竟可以這樣突破種族界限。
所以她才會想,這是不是顧淮買的。
畢竟她也沒看見,他家有長這樣的貓。
顧淮見她好奇,也沒解釋,笑了笑,打開展櫃玻璃門,将那只小毛氈拿出來,放到掌心裏,問她:“要摸一摸,試試手感嗎?”
林鳶揚眉,伸出手,食指指尖,輕輕在小貓毛氈腦袋上摸了下。
很神奇的手感。像……真的貓毛。
“這是我的第一只小貓,警長。”顧淮和她解釋,“已經去貓星了。這是用它平時自己掉的毛做的。”
林鳶一愣,擡頭看他。
顧淮笑:“怎麽這個表情?好多年了。人都有生離死別,何況是壽命不長的小動物。”
林鳶也不知道為什麽,聽他這樣說,喉頭反而有些發哽。低眼,掩飾情緒般,又在小貓毛氈腦袋上輕輕摸了摸。
“聽說被人好好愛過的小動物,”顧淮話音裏笑意溫柔,擡手摸了摸她發心,“下輩子可以選擇繼續做貓貓狗狗,還是做人。”
林鳶擡眼看他,明明這話說得她心髒軟暖,卻仿佛叫她喉間哽意更甚,眼眶起了些熱意,抿唇笑了下,點頭:“嗯。”
顧淮還想說點兒什麽開解一下她,溫馨酸軟的氣氛,被沙發裏震動的手機沖散。
林鳶看了眼,指指:“你收起來去接吧。”
顧淮笑了笑,說“好”。
走去沙發邊撈起電話,劃開接通的手卻一頓。
他重新走回來,手機還在震動。
林鳶莫名,就看他捏着手機,食指在唇邊虛比了比,然後接通,開了免提。
“随哥,找我有事兒嗎?”
林鳶已經看見了屏幕上江随的名字,微愣。
電話那頭,沒多久響起不緊不慢的聲音,低低淡淡,仿佛因為開了免提,帶着點兒鼻音。
“不是要請我吃飯嗎?”他說,“那就定個日子,叫上阿鳶一起吧。”
這回輪到顧淮愣了下,看了茫然的林鳶一眼。
他想了下:“行,那我和她商量下,再給你回信。”
林鳶其實昨晚就收到了江随發來的消息,給她轉發了一家新開的川菜店,問她要不要去吃。
她本來想當做沒看見不回的,但一想到他上回突然出現在天臺上,興師問罪般,問她為什麽不回他“新年快樂”,她就還是回了一句:【最近有點兒忙,以後再說吧。】
就算是沒有社會經驗的大學生,也該看得出來這話的敷衍和婉拒。
何況是江随這樣的人。
他昨晚的确是沒有再來任何。
林鳶終于松懈地想,天之驕子的大少爺,總算覺得自尊與矜貴受到了挑戰和質疑,總算覺得無趣憤懑不想再理她了。
但她沒想到,他竟然會……
“要不月底我生日的時候,叫上随哥一起?”顧淮側頭,看着有些發呆的林鳶問,“你還沒去看過我另一個副業吧?到時候現場人多,也熱鬧。”
多他一個也不會尴尬。
“嗯?”林鳶回神,仍有些迷茫。
顧淮笑,微低頭看着她:“本來也想邀請你的,還沒想好怎麽開口。那,這個月20號,能賞個臉嗎?林小姐。”
-
林鳶在給顧淮準備生日禮物這件事上,又犯了難。
她也由此第一次知道,顧淮也不是全然随意包容,也有雙标的一面。
譬如她暗示地問他喜歡什麽,他這回不說“只要心意到了就好”了,他說,想要特別的。
林鳶看到消息的那一刻,面無表情,長籲了一口氣。
市面上能買的,對他們這些富家公子來說,是不是都不算特別。
撓破腦袋,最後準備了兩份。
一份是一幅電子畫,他和他家警長、顧小明、大咪小咪花花的全家福。
畫得極細致,是給陳工要加錢的程度。
還有一件,是對鉑金小袖扣。
她見顧淮穿過一兩次襯衣,應該也會有用得到的時候。
顧淮生日那天,她下了班,帶着禮物過去。
這家酒吧,其實算個live house,她從前就在社交軟件上刷到過,經常會有演出,也會請些小衆歌手來做專場。
顧淮來門口接她,她把禮物給他,又說了聲生日快樂。
她睡得早,沒能熬到零點,早上醒來第一時間給他發了“生日快樂”,又把那張全家福做了個類似于電子賀卡的郵件發了給他。
所以這會兒顧淮的意外不是裝的:“還有?”
他笑問。早上那份禮物已經足夠特別。他能保證,一定是她送出的獨一無二。
“實用的小東西,”林鳶說,“最後一份了,這下真沒了。”
顧淮笑得肩線都輕顫,視線卻牢牢鎖着她。
問過她同意,站在門口就拆了禮盒。
很簡約別致的袖扣,顧淮舔了舔唇角笑意,低聲說:“那下次見面,我穿襯衣。”
“……”門口人群穿梭,明明沒說什麽,林鳶卻被他背着人似的低薄話音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側過身,準備叫他先進去吧,卻看見一旁神色寡淡不明,只穿了件黑色襯衣,單手落在褲袋裏,微側頭正看着她的江随。
還是那副矜貴公子的模樣,只是看上去比從前冷淡了些。
還有些她仿佛錯覺般的落拓意味。
林鳶一滞,話音卡在喉嚨裏。
她第一反應是,這人不冷的嗎?陽春三月,那是農歷,不是現在。
緊接着又看見他空落落的手,眨了下眼,看了看他。
“随哥早就來了。”一旁顧淮沖林鳶解釋,又掃了眼江随,“剛剛說出來抽根煙,才會在這兒的。”
又笑得一臉無害,對林鳶說:“随哥沖了張vvip卡,寄存。”
心裏卻默念了一句罪過。怎麽一不小心就掙上情敵的錢了呢。還掙得如此輕松。
林鳶張了張嘴,閉上。
行吧。是她想窄了。
江随這麽大方,她好像也沒什麽話好說了,由顧淮領着進去,坐進顧淮替她安排的座位,放下包。
演出臺前正當C位的一張長卡座。
江随果然是早來了,側邊沙發扶手上還搭着他的西裝。面前放着他的酒杯。
顧淮離開了片刻,給她調了杯無酒精的雞尾酒。
淡淡的酸甜味兒,挺好喝。
演出臺上有個叫得上名字的男歌手,正在唱民謠,低低蕩蕩的調子,林鳶跟着輕哼了兩句,發現……好像常有客人,來他們這邊晃悠。
酒吧燈光昏暗,還是能看見他們臉上興味的神色。
林鳶莫名。
身邊顧淮卻輕“啧”了聲。低眼,無名指抵着鼻尖輕撓了下,還是和她解釋:“和他們打過招呼了,叫他們別過來吓着你。你就當不知道,真給他們眼色了,我怕他們亂叫人。”
林鳶:“……”
那她還是,就當不知道吧。
音樂聲并不低,顧淮講得輕,又為了讓她聽清,偏側頭湊過去,離得極近。
江随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只覺得兩個人錯位般,已經靠在了一起。
他一瞬不錯地看着,看見她沒有絲毫躲避。
看見她故意肅着臉,一本正經的模樣。
他知道,每次這樣,她其實內心已經波瀾。
江随沒想到,他原來還有這種自虐似的癖好。
林鳶不知道江随什麽時候站過來,要敬顧淮這位壽星酒的。
顧淮卻說:“抱歉啊随哥,我沒法兒喝,我酒精過敏。”
林鳶微詫,倒真不知道這點。
但看見江随威士忌酒杯還半端着,臉上笑意低淡,視線卻看着她。似乎希望她說些什麽?
林鳶不知道是燈光的關系,還是他有些疲累,只覺得他目光晦暗不明。
某一刻,像是安安靜靜放置在琴桌上的古琴,被不通音律的孩子胡亂勾着手指撥了下。
林鳶下意識撇開視線,伸手想去拿酒杯:“我來喝吧……”
手背卻被顧淮壓了下:“你要開車,也別喝了。”
林鳶一頓。
一曲終了,相對安靜的間隙,江随鼻腔裏氣音似的,又像笑,又像低嗤。視線掠過林鳶手背,又重新看向她:
“那怎麽想到要挑這兒的呢。”
“感冒這麽嚴重,”林鳶收回手,擡頭看着他,平淡地說,“你也別喝了吧。”
她僅僅是作為普通朋友的立場,甚至只是個熟人,也會提醒一聲。聽他這麽濃重的鼻音,黯啞低沉的嗓子,累得像是随時能睡着的樣子,何必再喝這些烈酒。
況且她記得,他酒量也不怎麽樣。
可這一句,卻讓江随的心一下雀躍起來。
她還是關心他的。
林鳶只覺得他身上淡隐的戾氣一下消散,唇角勾翹的弧度也不再那麽機械,很輕地笑了聲,對她說:“好。”
林鳶微怔,不解。
顧淮不動聲色掃了兩人一眼,站起來,微側身,彎下腰才對林鳶說:“想聽歌嗎?”
林鳶注意力一下轉移:“嗯?”
顧淮笑,擡手在她後腦勺上輕拍了下。然後和臺上樂手示意了下,走上去。
很快,舞臺燈光暗下來,顧淮半坐半靠在高腳凳上,一只腳抵着地板,一條長腿朝前抻着。
有點兒懶,也有點兒痞氣。
林鳶好笑,不知道他要唱什麽。
樂隊前奏響起,一首有些熟悉的歌。
他開口第一句歌詞出來,林鳶一頓。
“他留給你是背影,
關于愛情只字不提,
害你哭紅了眼睛。”
“他把謊言說得竟然那麽動聽,
他不止一次騙了你,
不值得你再為他傷心。”
“他不懂你的心,假裝冷靜;
他不懂愛情把它當游戲。”
……
顧淮唱歌時的聲音,和平時不太一樣,有點不明不白的少年感,某些地方的咬字,又很有穿透力,整體的發音,是輕沙的質感。
像用手扯開的宣紙,毛絨絨的沙沙的邊,輕蹭過手背。
柔軟的,不會割傷人,又存在感極強。
所以,其實他什麽都知道,只是默契地,在她面前絲毫不提。
林鳶有些哭笑不得,鼻腔又莫名有點兒發酸,卻不是覺得難過。
她曾經那麽害怕,有人發現她喜歡江随,何嘗不是因為,怕旁人、或是潛意識裏怕江随本人,覺得她……自不量力。
她害怕看到那樣的不屑、厭煩、質疑。
以至于即便,她其實也想有個人同她分擔那份澀然酸楚的情緒,卻始終不敢讓自己暴露。
她斜抿了下嘴,有些想哭,又有些想笑。
最後還是酸着眼睛,有些沒好氣般地看着他,又撇開眼,無聲地笑了起來。
這首歌,臺上顧淮只唱了一半,便任由伴奏獨自響起。
随後笑看着臺下女孩兒的表情,擡手示意了一下遠處。
全場不知道是哪裏的機竅,輕輕的、統一的一聲,穹頂上落下像跨年慶祝時一樣的紛繁。
卻不是彩帶,是那天挂在她房門口的冬櫻。
細細碎碎的,已經過了這個季節的冬櫻花瓣。
“今晚有位男士,想給他正在追求的女孩子一點小小的驚喜,所以特意拜托我們,安排了這場意外。希望她能喜歡。”
臺上顧淮揚笑,這樣對她說。
漫天的花瓣,喧騰嘈雜的熱鬧、起哄,與豔羨。
還有她臉上,從前只為他出現的克制的欣喜。
早就重新坐回角落裏的江随,機械地擡了擡下颌,刺痛般,微眯了瞬眼睛。
這一刻,他突然有些恍惚,甚至開始不明白,他非得用這種方式,見一見她的目的。
她剛剛那句話,真的是在關心他嗎?
還是,僅僅是為了替顧淮擋酒的托詞。
她一定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重新坐下的。
甚至他此刻離開,她都不會發現吧?
因為這是第一次,有他在的地方,她将目光完完全全,給了另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