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阿鳶,別怕,我會藏好……
第44章 第 44 章 “阿鳶,別怕,我會藏好……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李想終于開口:“林鳶從前是很喜歡你,但阿随,不管多深厚的感情, 沒有回饋, 都是經不起消耗的。就像你……”李想頓了頓, “你自己, 不也深有體會嗎?”
江随僵硬地哽咽了口, 沒有說話。
李想看見他用手背壓了下眼睛, 紅着眼,擡頭看他, 低低開口:“我知道, 過去的這麽多年,面對她的心意, 我懦弱, 我逃避, 我明明喜歡她,卻不敢承認, 我自欺欺人。就連在你們面前,也從來避而不談。”
“但所有做錯的事,我都可以改。所有帶給她的傷害, 我都可以彌補。我擁有的一切, 也都可以給她。”
“就是,別叫我這麽算了。”
樓下駐唱的男歌手, 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口, 偌大的場地裏,只剩寥寥幾桌,驟然靜谧的間隙, 就好像誰都不願給他回應。
李想突然有些不忍說他,卻還是勸道:“那你有沒有想過,她已經不需要了呢?”
江随看着他,顫了顫唇,似乎想說什麽,卻怎麽也發不出聲。
他本來就已經像個不小心摔了糖果罐子的小孩,妄圖将撿起來的,帶着裂縫卻還算成型的玻璃瓶抱在懷裏,小心保藏。
而他這句話,就像揮出去的手,将他重新捧起來的糖果罐子,一把打到地上。玻璃混着糖粒,掉得四分五裂。
李想以為他要生氣,卻聽他突然笑了聲。
“可我做不到,”江随眸底血絲蜿蜒,近乎偏執地重複道,“李想,我做不到,我從沒想過要和她分開。所以我做不到,也放不下。你別說了……”
“可他們已經要結婚了,”李想加重語氣,妄圖敲醒他,“你又能怎麽辦?”
“那我就等下去,”江随喉嚨泛酸,語氣卻平靜下來,“等她分手,等她離婚。我總會有機會的,不是嗎?”
李想一滞,張了張嘴,沒能出聲。
他忽然有些後悔,沒有早點兒告訴江随實情了。
他怎麽忘了,陸家讓他遵循的“分寸”,是明文律法下的分寸。
而男女感情這種事,講的只能是道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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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鳶沒想到第二天,江随還敢來找她。
回科創園的路上。
“小林子,那不是你高中的大帥逼同桌兼咱們大股東嗎?”杜萊胳膊肘拐了拐她,瞅了馬路對面汽車邊的江随兩眼,感慨道,“好久沒看見他了啊,這臉色怎麽蒼白得跟我加了一星期班似的。”
杜萊樂呵,玩笑似的,“難不成他們做游戲的,幹到CEO了也要自己做建模?”
林鳶看見他,一陣酸苦就仿佛從昨晚延續至今,壓不住地從胃裏犯上來,偏還不能表現出什麽。
“估計來找謝師哥的吧。”林鳶還沒說完,手裏手機就震了起來。
林鳶一頓,低頭看見個陌生號碼。
再擡眼,馬路對面的江随,正貼着手機在耳邊。看見她厭煩的視線對過去,有些滞澀地抿唇笑了下。
“小林子,是找你的?那我先上去了啊。”杜萊沒心沒肺道。
林鳶攥緊手機,壓了壓呼吸,笑着沖杜萊說:“行,那你先上去吧。”
這一側來來往往的人多,林鳶看了眼正準備過來的江随,稍擡手制止,自己過了人行道。
面前男人黑色修長的西裝褲,白襯衣,精致的暗紋在衣料上蜿蜒。
此刻天光正亮,林鳶看清他因為比先前清瘦,更棱角分明的下颌上,有新長出的皮肉的痕跡。夾雜着未愈的新傷。
林鳶咬了咬牙,無言地看着他。
江随見她過來,彎起笑,只是神色有些小心的意味,動作不太自然地伸手,對她說:“阿鳶,這是我們的,第7張合照。”
林鳶一滞,下意識低頭看過去。
一張拍立得模樣,濾鏡像沾了舊時光的相片。
照片裏,是她和江随站在人偶兩邊。
倆人笑容如同戴着頭套的人偶,唇角弧度愉悅地定格。
是她生日那天,在游樂園的照片。
林鳶腦袋裏竟條件反射般地想起,他們曾經一共有5張合照。
可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數錯的意義在哪裏,她只覺得,難堪、羞恥、太陽穴的青筋都跳得疼。
因為她竟然本能的,全都記得。
這種感覺,讓她又難受又憤恨。
她咬牙,攥緊拳站在原地。
江随見她不接,也不說話,有些緊張起來,趕緊說:“阿鳶,我昨晚回去,想過了,你等了我那麽多年,我等多久,都是應該的。你……不要着急,只要再給我一次機會。”
林鳶滞頓地擡頭,眯了瞬眼睛,迷惑地看着他,沒有絲毫感動,只有震驚、氣極後的好笑,和覺得他不可理喻。
“江随,”她看着他,嘲諷出聲,“你是不是從來不上網啊?”
“你是不是從沒聽過,遲來的深情比草賤這句話?”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樣子,特別可笑?”
江随僵在原地,說不出話。
遞出去的相片,久久沒人接受,他手臂不自然地垂落到身側。
林鳶看着他一瞬蒼白到近乎病态的面色,隐藏在身體裏的那份可憐的惡毒,又不受控地升騰起來。
她打量着他,突然問:“江随,你現在是不是覺得,特別難受?”
“看見我和顧淮在一起,看見我們牽手、擁抱、親吻,讓你覺得,非常痛苦?”
江随克制着微微顫抖的身體,有些怔愣地看着她。
“那勞請你想象一下,我每次看見你換不同的女朋友,每次看見你和別人在一起,是什麽感覺。而你帶給我的這份痛苦,是不是該用你交往過的女朋友數量,來疊加啊?”
“你說你喜歡我,一直都喜歡我,”林鳶好笑地呵了聲,“你自己聽聽,這像句人話嗎?”
“你喜歡着我,然後不停地交女朋友?”
江随盯着她,驀然開口:“阿鳶,可我什麽,都沒有對她們做。”
“那韓知希呢?”林鳶低嗤,“我們要不要回一中操場主.席臺去看看,一起幫你回憶一下,你們當年的壯舉?”
江随渾身繃緊,沒有絲毫解釋的借口。
可他知道,他一定得說點什麽,做點什麽,才可以給自己争取一線生機。
“阿鳶,對不起。我知道,這些都是我自作自受。”江随沙啞出聲,努力彎了彎唇,輕聲向她說,“我知道,我自私、怯懦、逃避、口是心非。但我會改的,以後,我都會改的,你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彌補你,好不好?”
“你讓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林鳶盯着他,點了點頭,笑出聲來,問他,“可你從前,給過我嗎?”
江随看見她眼眶裏驟然蓄起的水汽,只覺得那滾燙的濕濡,浸泡上他的心髒。
尖銳灼人的疼痛,一路蔓延,讓胸腔裏窒得喘不上氣來。
他本能地想起從前的林鳶。
想起一次次,她在他面前小心翼翼試探,柔軟的觸角,無數次碰到鋒利的刃,于是壓抑克制着喜歡,退到安全的朋友的界限。
反反複複。
他說不出話來,因為不管說什麽,那些傷害,都切切實實地存在。
林鳶看着他一言不發的樣子,突然問他:“江随,你知道我先前,為什麽還有心,和你做普通朋友嗎?”
“因為我覺得,作為朋友,你不喜歡我,并沒有錯。你不回應我的感情,你和別人談戀愛,也沒有錯。”
江随怔愣地看着她。
林鳶深深了吸了口氣,朝他攤手:“江随,照片給我。”
江随一頓,有一瞬間不可置信的喜悅。他遲鈍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将照片交給她。
林鳶沒有停頓,想也沒想,當着他的面,将照片撕成兩半。
“但現在,沒有了。”
江随不知道林鳶是什麽時候走的,他站在垃圾桶邊,小心地将那兩張碎片,從廢紙盒、空罐堆裏撿回來,掖着袖口,擦拭幹淨。
不知道為什麽,長睫本能地輕顫了瞬,他突然鼻腔猛地一酸。
殘破的膠片上,她為了不要和他一起的合照,把自己那半邊,都撕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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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中,林鳶和顧淮一道,去預定的婚紗店試婚紗。
他們婚期定得有些急,試穿的尺寸如果不合适,還要加急修改。
抹胸款的出門紗,林鳶挑了比較經典的款式。
垂擺綴了一顆顆水晶,漂亮得像童話故事裏公主的禮服。
只是她準備試穿第二件晚宴紗時,顧淮被工作人員告知,尾款的信用卡有些問題,叫他下樓去看一下。
林鳶自然未做它想,穿着第一件婚紗站在舞臺似的試衣鏡前,準備等顧淮和工作人員來了,再去換第二件。
直到聽見樓梯上腳步聲,林鳶欣喜地回頭。
卻在看見來人時,心髒都停跳了一瞬。
“阿鳶,其實你一直很好看。”江随站在樓梯口,笑意溫柔看着她,“但今天格外。”
男人那雙桃花眼裏,仿佛總帶着幾分水汽,眉眼頂級,連唇形都格外優越。鼻梁卻高挺,眉骨又銳利,那份鋒利的骨相英氣,将漂亮的精致中和,随意一眼,便給人極大的沖擊力。
明明他還是這般模樣,林鳶卻覺得他有些陌生。
“你……”林鳶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心跳不自覺地因為緊張,和莫名的恐慌而加快,問他,“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江随看着她,笑了笑:“因為你第一次穿婚紗的樣子,我也想見。”
林鳶腦子有一瞬的空白,微提着婚紗下擺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
“江随,”林鳶嗓子都發緊,“你能別發瘋嗎?”
他慢騰騰向前,靠近。
“我這些天,認真想過了。”
“如果你和他在一起開心,那你們……就在一起。你……可以喜歡別人,”江随艱難開口,笑着對她說,“只要別推開我就行。反正我的本意,就是能一直陪着你。”
樓梯上又有了新的腳步聲,和交談。是顧淮和那位工作人員的聲音。
“江随,算我求你了,你……”林鳶頭皮都發麻,只覺得眼前江随,陌生到叫她害怕,“你先走吧行不行?”
“阿鳶,別怕。”江随微低頭,垂眼看着她,漂亮的眼睑暈紅,冰涼指尖揩上她側頰,很輕地笑了聲,低低道,“我會藏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