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把衣服穿上

第11章 11 “把衣服穿上。”

沈栖霧回到家裏,強打起精神洗了個淋浴。

躺在床上,看見江月珍晚上也給她發過信息。

在酒吧時沒留意消息,沈栖霧怕江月珍說她睡的太晚,打算第二天早上再回複。

江月珍發來的前幾條內容都是日常話題,問她是否适應泉城的環境,氣候怎麽樣之類。

最後一條,讓她提醒祁焰按時吃飯,有空兩人一起回家。

在江月珍看來,這麽多年,兒子在家裏唯有跟這個妹妹稍微親近些。

如今他們在同一個城市工作,自然會互相照應。

沈栖霧盯着屏幕看了幾秒,關掉手機,閉上了眼睛。

*

祁焰住進紀家後,除了吃飯,跟其他人并不主動交流,大多時間都待在自己的房間。

紀老太太不止一次說過,這孩子性格冷僻,不好養,跟他說話連個笑容都沒有。

沈栖霧起初也這麽想。

如她所料,祁焰也是自己坐公交車上下學。

因為目睹過那次打架,沈栖霧發現,紀紹安只是看起來混不吝,要真幹起來,他狠不過祁焰。

祁焰的狠源自于他從小的生活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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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家人庇護,遇到別人挑釁自己,必須毫無保留的回擊,不給對方留餘地。

沈栖霧心裏萌生出一個念頭,開始主動跟着祁焰上學。

有天早上,沈栖霧剛坐在餐桌旁沒幾分鐘,祁焰說自己吃完了,起身出門。

沈栖霧趕忙吃了兩口菜,追了出去。

祁焰身高腿長,等她跑到小區門口時,祁焰已經走到公交站了,沈栖霧跟着上車,在他身旁坐下。

喘了好幾口氣,她才緩過來,從書包裏拿出一瓶冰牛奶,和一塊面包。

“給你。”

祁焰戴着耳機,看見沈栖霧遞過來的東西,轉過頭,稍稍一愣。

“我看你早上沒怎麽吃飯。”

沈栖霧其實早就發現了,他們倆都不喜歡吃家裏的早餐,尤其是熱粥。

江月珍這些年沒跟兒子生活在一起,完全不清楚祁焰的口味,問他喜歡什麽,他就兩個字:都行。

祁焰不挑。

他從小糙慣了,小學開始一個人住,早餐就是在街邊買個最便宜的饅頭,他對食物沒有要求。

仔細想起來,他沒有喜歡吃的東西,因為年少的記憶裏,吃飯只是為了不餓肚子。

沈栖霧更不會挑食,阿姨做什麽,她吃什麽,遇到不喜歡的,就随便對付幾口。

當天的早餐擺了一桌子,面包、玉米、西蘭花炒蝦仁、藍莓。

主食是雜糧粥,濃稠的一碗。

沈栖霧嫌燙,用勺子吹涼喝了兩口,祁焰壓根兒沒喝。

兩人都只吃的不多。

有同班同學看見沈栖霧,朝她揮手。

沈栖霧把東西塞進祁焰懷裏,“牛奶冰箱裏拿的,你喝點,不然上課沒力氣。”

說完她起身,朝同學走了過去。

兩個女孩兒坐在一起說話。

在他們身後幾排的位置,祁焰眼裏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光亮,他低頭看了眼手上的牛奶,擰開喝了一口。

後來漸漸的,沈栖霧早上出門後,就能看見祁焰在不遠處,雙手插兜慢悠悠走着。

等她追上去時,祁焰會放緩腳步。

盡管祁焰還是一副不冷不熱的态度,但沈栖霧不在意,走在他身邊,她心裏會踏實些。

*

九月,蟬鳴聲逐漸稀疏,空氣中少了份燥熱。

夏天結束,沈栖霧升入高一,祁焰高二。

紀紹安因為抽煙的事被紀遠山罵了頓後,安靜了一段時間。

三個孩子裏他成績最差,找了老師補習,踩着線考進了本校高中部。

沈栖霧平時躲着紀紹安,兩人倒沒怎麽碰面。

開學沒多久的一個下午,課間休息時,天色突然變暗,狂風将校園裏的樹吹的嘩嘩作響。

沈栖霧趴在課桌上,有同學進來叫她,“外面有人找你。”

沈栖霧出去,見走廊上靠着個男生,她認出來,是紀紹安的小跟班,居然高一還是和他同班。

那男孩咬着棒棒糖,“你哥讓你放學去找他一起回家。”

沈栖霧從來沒把紀紹安當什麽哥哥,她臉色不耐煩,“告訴他不用等我,我自己回。”

說完走進教室。

快放學的時候,雨水噼裏啪啦打在窗戶上,起初還很小,沈栖霧出校門後,雨漸漸變大,還伴随着陣陣雷聲。

天色昏暗,街道旁的樹嘩啦嘩啦搖動着枝葉,人行道旁的店鋪門口站滿了躲雨的人,有不少家長帶着傘來接自家孩子。

公交車站離學校有幾分鐘路程,沈栖霧打着傘拐了個彎,被幾個人攔住去路。

她擡起頭,看見中間站着的人是紀紹安。

他手插在衣服兜裏,居高臨下地看着沈栖霧,“許叔來接咱們,一起回。”

“我坐公交。”沈栖霧冷着臉,繞過他們。

她剛往前走了兩步,突然被人拽了下傘把,一擡頭,是下午來找她的小跟班。

那男生搶過沈栖霧的傘,“妹妹,我幫你打呗。”

沈栖霧不想跟他挨那麽近,她搶不過來傘,退出去幾步,站在了雨裏。

紀紹安冷笑一聲,“你是不是有毛病,過來。”

沈栖霧站在原地不動。

有人給紀紹安撐傘,其他倆人打着沈栖霧的那把。

沈栖霧原本只有頭發上沾了幾滴雨水,很快,衣服被淋濕了。

眼前的幾個人像是看笑話般看着她淋雨。

沈栖霧低着頭,腳邊雨滴接連不斷的濺起水花。

她不知道祁焰是不是已經回家了,上學時他們每天同路,放學并沒有約定,偶爾也會碰不上。

沈栖霧擡起胳膊擦了擦臉上的雨水,問紀紹安,“你到底想幹嘛?”

紀紹安視線在她身上巡視,冷笑兩聲,“我想幹嘛?上次的事,你是不是應該給我道個歉?”

他被紀遠山痛罵一頓,扣了半年零花錢,還逼着補習。

沈栖霧不屑地看了紀紹安一眼,“你自作自受,我為什麽道歉。”

話音剛落,紀紹安猛地往前走了兩步,聲音裏帶着怒氣,“好,那你就淋着,往死淋。”

兩人就這麽僵持着。

雨越下越大,小跟班的視線從沈栖霧的臉頰往下,突然盯着她胸口笑了一聲,“身材挺好。”

沈栖霧順着他視線低頭,發現自己衣服濕透了,胸前的白色短袖貼在皮膚上,輪廓明顯。

意識到他在說什麽後,沈栖霧心裏一陣厭惡,擡手護住胸口。

她咬緊下唇,蹙着眉,正想扭頭換一條路,突然,身後有人扔過來一件外套,蓋在她頭上 。

沈栖霧身體一抖,抓住衣服,餘光瞥見一個高瘦的身影。

轉過身,她看見祁焰就站在自己旁邊,頭頂上的大傘擋住了細密雨滴。

“把衣服穿上。”

少年聲音冷倦,在喘急的雨聲中,格外清晰。

沈栖霧擡眸,看見祁焰站在傘下,喉結随着那道聲音滾動。

她握緊的拳頭慢慢放開了。

紀紹安看見祁焰,臉色陰冷幾分,他走到兩人面前,聲音裏帶着嘲諷,“又去擠公交啊?”

祁焰單手撐着傘,幾乎不費什麽力氣,擡起胳膊将紀紹安撥開,“別擋道。”

紀紹安往後一個趔趄,“你他媽....”

一道剎車聲掩蓋了紀紹安的髒話。

路上一輛摩托車駛過,幾人朝兩邊避開。

祁焰甚至沒看紀紹安,他帶着沈栖霧幾步走到前面的公交車站,一同上了車。

一場暴雨讓路上的車輛行駛緩慢起來。

走到公交車最後一排,祁焰找了個空位,讓沈栖霧坐着。

往常二十分鐘的路程,今天搖搖晃晃開了四十分鐘。

祁焰拉着手把,看向窗外。

從公交車下來,雨勢逐漸變小。

兩人剛進小區,一輛黑色轎車從身後開過來,車窗搖下,許寶豐朝他們喊道,“剛才雨太大,學校附近開不進去,沒找到你倆,快上車。”

沈栖霧朝他笑笑,“不用了許叔,馬上到家了。”

後排的車窗也降了下來,紀紹安看着傘下的倆人,嘴角浮起一抹嘲弄的笑容。

他盯着沈栖霧,又對上祁焰鋒利的目光,沒幾秒鐘,紀紹安關上窗戶,對許寶豐說,“我們先回吧。”

沈栖霧看見紀紹安,想起方才小跟班的眼神,胃裏一陣惡心。

祁焰大抵是聽見那句話了,但一路上,他視線都沒落在沈栖霧身上。

到家門口,傘收起來,沈栖霧正要把外套還給祁焰,聽見他說,“你穿回卧室,換了幹衣服再給我。”

沈栖霧點點頭。

她回房間擦幹淨頭發,穿上家居服,捧起祁焰的外套。

大雨潮濕,手上的衣服卻幹爽好聞。

沈栖霧抱着外套站了半晌,拿起自己換下來的濕衣服,下樓去了洗衣房。

祁焰恰好也在,正把自己的髒衣服放進洗衣機裏。

沈栖霧蹲下來,輕聲說了句,“謝謝。”

祁焰轉過頭,伸出手。

沈栖霧愣了一下,聽見他說,“不洗嗎?”

兩人的衣服都是淺色,沈栖霧點點頭,遞給他。

衣服放進洗衣機,點了清洗按鈕,沈栖霧去烘幹機裏取自己的浴巾,轉過頭,發現祁焰還沒走。

暴雨過後,遠處的天空被夕陽染成了淡淡的粉紫色。

天色漸晚,少年倚在窗邊,背對着朦胧的柔光,整個人被勾勒出一道金色的輪廓。

他嗓音懶懶的,“以後放學在教室樓下等着我,一起回家。”

沈栖霧眼睛亮了一瞬,微微笑了,“好。”

很長時間裏,沈栖霧都在防備着紀紹安,聽到祁焰這句話,她緊繃的心終于放緩。

在這個家裏,她有了個可以信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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