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付良(2)
付良(2)
拉着小團體來為難方敏的,是付良的一個後輩同事。
小姑娘年紀輕,和所有膚淺的女人一樣,剛進所裏就被付良那張臉俘獲。
接下來就是常見的富家女倒追美男的劇情。
可她不知道付良的盤算。
不知道,在付良看見她入職第一天盯着自己看的眼神裏,就看出了她的愛慕。
更不知道,付良沒花兩天時間就把她們家的情況摸了個底朝天。
成都人,父母輩搭上了改革開放的末班車,發了一筆不小的財。
老兩口就這麽一個獨生女,寶貝得很,從小到大可謂是她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為了将她培養成才,各種輔導班是沒少上,一路供養到她出國留學回來,望女成鳳地希望孩子能拿個國外的綠卡或者一個京市戶口。
付良在看見“成都”兩個字的時候就對她沒了興趣。
只是日常在所裏彼此相處着,他并不抗拒她的關懷溫暖。
他的不抗拒,顯然給這一刻埋下了巨大的雷。
不過好在面對明目張膽堵上門來找事的人,方敏表現得很得體。
在這個小小的角落之外,衣香鬓影,富麗堂皇,人人端着高姿态攀談言笑,對這一側的動靜視若無睹。
她不是第一次陪同付良出席這樣的場合,也不是第一次穿高仿。
人們的冷眼,方敏最是熟悉。
但直接跑到面前來指手畫腳的,眼前的小姑娘是第一個。
她很快就猜出了對方刁難自己的意圖,彎出一個不冷不熱的微笑,惜字如金地答道:“是啊。”
“你!你什麽意思?”
面前的幾個小姑娘登時都慌了。
幾人面面相觑,最後只擠出來這麽一句無力的反問。
傻子都聽得出來,那毫無意義的“是啊”兩個字,是不想搭理人的意思。
追問,除了顯得自己無理取鬧和愚蠢之外,沒有任何作用。
可她還是沒管住嘴,問了出來。
問就問了。
方敏也不是小氣的人,還是用一個不鹹不淡的笑容給了她們回應,随後優雅地邁着步子走進人群,觥籌交錯之間,為付良拿到了更多聯系方式。
那些人,可都是他平時連褲腿都摸不着的人。
至于這一場小小的鬧劇,付良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已經煙消雲散。
他從方敏三言兩語的總結裏了解了事情經過。
“你真棒。”
他滿意地看着方敏,在她的額發上落下一吻。
在他看來,方敏在這件事裏的表現,堪稱典範,是可以記在《女德》教科書裏的榜樣。
這樣完美的應對,讓他更加确定自己和方敏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剛才的事情對于他們關系的影響幾乎為零,或者更準确一點的說法應該是:無傷大雅。
至少在酒會結束,回到家之前,付良都是這麽認為的。
可世間上的一切事,都會因為“女人”這種心理複雜難纏的生物而變得迷霧重重。
付良低估了方敏的“複雜”。
他們剛進家門,他就發現了方敏的異常——
平常最講究東西擺放規整的她,一進門就把腳上的高跟鞋左右踢開,光着腳踩進了客廳。
沒開燈。
廳裏巨大的落地窗也沒拉上窗簾。
城市的霓虹從明淨的玻璃窗外透進來,照在方敏的臉上,亮黃和暗紫把她整個人分隔成不同的色塊,明明滅滅的,遠遠看去像一幅抽象畫。
“怎麽了?”
方敏五官精致,身材婀娜。
就算是抽象畫,也是一幅賞心悅目的佳作。
他并不嫌棄。
到這一刻,他還以為方敏只是因為別的事情發了點小脾氣。
女人嘛,不就是一種感覺不對了連你左手開門都是錯的生物嗎?
方敏以前也不是一次小脾氣都沒發過。
這要怎麽哄,他熟。
于是,他把鞋子整理好放進鞋櫃,臉上挂起一個溫文爾雅的标準笑容,來到方敏身後,伸出修長的雙臂将人擁入懷裏。
他和以往一樣,順勢牽起方敏的手。
她的手小小的,躺在他的掌心裏,中指上套着的是他們過年前買的一對對戒。
她的戒圈上映着窗外燈光,和他沒在昏暗裏的戒圈輕輕相碰,發出輕微的金屬聲響。
方敏沒有說話。
他也不介意,只微微低下頭,好聲好氣貼上她的臉:“寶寶,怎麽不高興了?”
懷裏的人忽的蘇醒過來一般,往後撐開手,掙出了他的懷抱。
“付良。”
方敏轉身在沙發上坐下,順手抄起了桌面上的煙。
可她沒點煙,只是拿在手裏轉着。她翻起眼皮,一雙漆黑的眸子閃爍着駭人的亮光,緊緊縮着付良的臉。
然後,她叫他名字。
這一聲不帶一絲感情,淡漠而疏遠,仿佛他是個陌生人。
付良心底不爽,可更多的是,是不安。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啪嗒。
火機頂端燃起火苗,點燃煙絲。
方敏抽了一口,在他們之間突出一口白煙。
“你和她什麽時候開始的?”
原來是在追究這件事。
付良松了口氣,正要到方敏身旁坐下,卻聽見方敏語帶警告地開口:
“你想好了再說。我知道你和她沒在一起。我問的是,她喜歡你而你不拒絕甚至享受到讓她以為有機會這件事,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付良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方敏在很久以前和他說過,她曾經有機會跳級,小學學校給她測過智商,不低。
彼時他以為她在吹牛。
緊接着,他又想起來更多的事情:
比如方敏是文學專業的,但知識儲備橫跨文理,幾次他帶方敏回家,都是方敏幫忙輔導的他妹妹家孩子的作業。
比如方敏根本沒有上過法學專業的課,可是很多時候是她幫他找到了上庭應對的思路,她甚至能預判素未謀面的他的對手的辯護思路。
比如方敏第一次炒股,就精準從上百只股票裏捕捉到贏面最大的一只,買入賣出幫他淨賺百萬。
……
這一次,她根本沒有問任何人,就準确說出了自己心裏的算盤。
就好像……他的心思是比“1+1=2”更簡單的題一樣。
要把眼下的情況比作上庭的話,他除了狡辯,似乎沒有別的勝算。
畢竟方敏沒有證據。
“不建議你狡辯,也不建議你以證據為借口垂死掙紮。我要聽實話。”
她那雙漆黑的眸子深深的,像兩個深不見底的洞口,他一不留神,就會葬身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