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雙邊沉寂
雙邊沉寂
黑夜與睡意沒有回答。
李茵在混沌中迷糊睡去。
等她醒過來的時候,十一點的太陽已經從她的房間挪到他們家客廳。
前一天趙國慶放的話,讓他們今天睡足吃飽了再到所裏去。
他們所上班不打卡,出勤都是趙國慶說了算。
要在平時,李茵就磨磨蹭蹭刷手機刷過瘾了再出門了。
但今天不一樣,她有事要和大家說。
“诶!你吃慢點!餓死鬼投胎一樣呢你!”
李媽媽一天一夜沒見女兒,還想着借吃午飯的時間和李茵說說話。可她圍裙剛解下來,一出廚房就看見李茵半個屁股離了椅子,忍不住吆喝了兩聲。
李茵把碗底最後兩口粥倒進嘴裏,嘴裏鼓鼓的,發出嗚嗚的聲音,手已經伸出去把旁邊的帽子扣到了腦門上,又指了指窗口的方向。
李媽媽沒好氣白了她一眼,把手裏圍裙一抖,手一揮:“知道了知道了,所裏的事情要緊,快去吧!”
李媽媽自然是不知道所裏什麽事的,但是她知道自己女兒着急忙慌的源頭只有一個。
李茵朝媽媽讨好地露出一個笑,一腳蹬一只鞋跳出了家門。
門外高溫難熬,很多周圍村子的人擔着新鮮蔬果出來的,這會兒都聚在一棵棵大樹底下乘涼。
李茵也熱。一出門就被熱浪拍上面門,路面也火辣得燙腳,熱得她想學小狗吐舌頭。
她只好和其他人一樣,擠着做買賣的人穿過不同的樹底。
還好眼下實在是熱,沒人願意吆喝。不然她要不買點什麽,總覺得不好意思。
咦?
剛到派出所門口,她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從一個老太太手裏接過一袋子楊桃。
袋子是透明,一片片楊桃上撒了辣椒鹽,像是一顆顆綠色的星星上開滿了紅白色的花。看着就讓人口舌生津。
是秦楚飛。
“你怎麽也來這麽早?”
秦楚飛也看見了她,轉過頭就笑着揮了揮手。
“昨晚睡覺前發現一件事,我想不明白,想着早點來和你說。”
李茵開了頭,接着就把人偶套裝劇情的事情給說了。
兩人說着話進了所裏,在辦公室裏坐下的時候,秦楚飛已經聽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是想說,方敏就是兇手?”
“嗯。”
昨晚怎麽跑出來這個念頭的,李茵已經想不起來了。
不過她越想越覺得有可能,不然怎麽那麽正好,她出事,後面就查出來一連串的社會死角舊案。
唯一的可能就是方敏自導自演。
“可是為什麽呢?為什麽是這個時間呢?”
秦楚飛琢磨着,從口袋裏拿出手機點進了微信。
微信消息新增的不少,但沒有她想要看的那條。
無奈,只能收起手機。
她從辦公桌底下拉出一張折疊桌子,把楊桃擺在桌面上,然後從抽屜裏拿出一根牙簽遞給了李茵。
“歡姐還沒回我消息。再等等吧。”
她昨晚睡前給李歡留了言,再三叮囑有消息的話一定要告訴她。
李歡在一個小時後回了個“好”字,說應該快了。
秦楚飛又戳了塊楊桃送進嘴裏,鹹辣的口感伴随着楊桃的汁水在口腔裏炸開。
她又清醒了幾分,“要真是方敏,我們折騰後面的事情就不算自我感動了。也算好事。”
李茵點點頭:“那我們現在……弄方雷林他們?”
“弄!”
一聲高喝在門口響起,兩人回頭望去,只見方惠民摘下頭上的草帽精神抖擻着走進來。
中氣十足,腳步穩重,一看就是睡飽了。
他看見楊桃,饞蟲被勾了起來,直接用手捏了個角就拿起來一塊吃了,“來,分分工,搞死他。”
方惠民語調悠長,明明是狠話,尾音卻拖得悠長,像在唱戲似的。
秦楚飛和李茵吃掉最後兩塊楊梅,拍拍手回到了辦公桌前,把昨天還沒歸檔的口供檔案拿了出來,三個人分工合作忙碌起來。
在距離派出所不出三公裏的雷山鎮中心醫院裏,808號病房是另一番悠閑景象。
808是個六人病房,在靠窗的左邊病床上,方雷林此刻正在呼呼大睡,鼾聲震天響。
在他床邊,方飛鴻靠着牆邊坐在一張塑膠板凳上,透過布滿灰塵的窗玻璃遠遠看向天邊。
昨天他們四個從派出所裏出來,方雷林許久沒見方飛鴻,發了爹瘾,拉着方飛鴻就是一通教訓。
也不問方飛鴻近況,上來就要求他盡快結婚開枝散葉,揚言自己在他這個年紀已經完成了傳宗接代的任務,感慨一代不如一代雲雲。
最後,他放話威脅方飛鴻,要是不給他整個孫子出來,他就讓鄭萊兒懷孕生一個,決不允許方飛鴻斷了老方家的後。
面對他劈頭蓋臉的一頓輸出,方飛鴻置若罔聞,跟着張良英就要往長途汽車站的方向去。
可變故往往就發生在一瞬間。
爹瘾沒有被滿足,甚至還被忽略的這一刻,方雷林徹底破防,氣急上頭,一下高血壓癱倒在地。
在場的三人手忙腳亂給他送進了醫院。
好歹血濃于水,方飛鴻見不得方雷林這副風燭殘年的模樣,留下來陪了一宿。
他本是想讓張良英先回廣州的。
可是張良英不同意,他只好作罷。
眼下的情況就變得尴尬起來。
808裏,他和亦父亦情敵的老父親同處一室。
808外的走廊上,張良英和亦女亦情敵的鄭萊兒相坐無言。
後面這句其實也不應該這麽說。
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其實張良英鬥不曾在意過鄭萊兒。
她甚至不在意方雷林的風流債。
她只在意方飛鴻。
從前,方飛鴻是她在老方家揚眉吐氣的立足根基。
現在,方飛鴻是她後半輩子的所有仰仗。
“都怪我糊塗。”
方飛鴻的手機屏幕又亮了一下,是張良英發來的微信消息。
她把方雷林的話聽進了心裏。
從昨天到現在,張良英一直在感慨懊悔當年子宮肌瘤手術,她沒有采取保守治療,而是直接把子宮摘了。
眼下害得方飛鴻沒辦法對老方家的祖宗有交代。
她擔心百年以後,方飛鴻得不到列祖列宗認可,成了被排擠的一縷孤魂。
方飛鴻不想回這個消息。
他不想回張良英的消息好幾年了。
他覺得自己犯了罪,想要解脫。
像方敏那樣,直接了當的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