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自首

自首

“我們隊裏來的電話？”

老張倒吸了一口冷氣，從口袋裏摸出手機，一看才發現有好幾個未接來電，是他們隊長來的電話。

其餘人見狀，也紛紛把手機掏出來，隊長的電話和微信消息都有。

基本都是讓他們回消息的。

是審訊的時候手機調了靜音，開會之後跑着，他們就忘了調回來。

趙國慶咳了兩聲，清了清嗓子：“對啊。他們說聯系不上你們，就把電話往我辦公室打了。”

秦楚飛聽着好奇，“有說是誰自首嗎？”

既然是熟人作案，那自首的人應該也是他們聽過的才對。

而且應該不是剛剛放走的方雷林那四個人。

不然自首就該是他們所裏收到了。

“不會是付良吧？”

李茵迅速腦補了一出渣男僞裝深情的大戲。

秦楚飛搖頭：“我感覺像方敏那個同事。”

自導自演，是兇手隐藏自己最常見的手法。

趙國慶撚着胡子打了個大哈欠：“電話裏沒說。不過你們回去就知道了。”

最快明天天亮之前，老張他們就會知道答案。

現在聚在這裏猜确實沒有什麽實際意義。

幾個人又說了一會兒話，所門口傳來一陣按喇叭聲。

車來了。

趙國慶帶着李茵他們把人送走，轉手就把李茵和方惠民趕回去睡覺，獨自留在所裏值班。

照理說，這樣做不太符合規定。

可是他手下的兵不多，不想折騰着幾個人猝死了。

秦楚飛是最後一個走的。

臨走前，她敲開了所長辦公室的門。

“你怎麽還不走？”

趙國慶正盯着電腦玩古老的掃雷游戲，瞥見秦楚飛進門，野蠻生長的眉毛不爽地擰成一條線。

“所長，我們想對方雷林和張良英他們提起公訴。”

秦楚飛開門見山，自顧自接上了此前被趙國慶打斷的話題。

在趙國慶進門之前，她就看見了辦公室外站着的身影。

她知道趙國慶聽見了他們的計劃。

不過他不願意攪這趟渾水，或者有別的想法，所以恰到好處地挑了個時機打斷他們。

砰。

屏幕上鼠标點中地雷，灰色的游戲框裏爆炸特效炸開。

趙國慶“唉”地嘆出一聲，氣音裏透着淡淡的無奈。不知道是為游戲還是為秦楚飛的話。

“阿飛啊，”趙國慶拿起搪瓷杯，吹開上面漂浮的茶葉抿了一口，“你們說的話，我其實都聽見了。”

“我理解，也不反對。你們根據口供展開調查再提起公訴也合理，可是我不希望你們沖動。”

他的話和空調冷風一起，迎面給秦楚飛正義熱情高昂的大腦降了溫。

如果換作平時，秦楚飛會秒懂他的意思，并且回答一句“我明白了”，然後轉身走出辦公室。

可是這一次不太一樣。

她秒懂了，但沒有走，而是像個固執的憤青站在原地，一字一句強調：“我們沒有沖動。”

喝完茶，搪瓷杯口有一絲茶液遺留，正緩慢地聚成一股往下流。

趙國慶看着自然流下的茶液，手握鼠标點擊屏幕，重新開了一局游戲。

“那就……明天早上起來再說。先回去睡覺。”

秦楚飛這回很聽話，嗯了一聲，轉身走了。

趙國慶看着她帶上的門發呆發怔。他當然清楚他們的想法。

警察們年少的時候總會做行俠仗義的夢。

像他們這樣的街道小警察，可能大半輩子都在做這種夢。

不然方惠民也不會跟着他們一起折騰。

但這種追訴對方敏而言，究竟有沒有意義，誰也說不好。

在他看來，方敏未必需要這種遲到的正義。

他們無法得知方敏的意願，這一場追訴忙活到最後，在外人看來，更像是警察為了湊業績而挖出陳年舊案來折騰。

而在他們自己看來，忙了一通，沒有掌聲，沒有獎賞，本質上就是幾個人的自我感動。

沒有意義。

他很擔心，為方敏重擊原生父母的主張，到頭來會折損所裏人的工作熱情。

當警察不怕別的，就怕丢了熱情。

丢了熱情，當警察的信念就會動搖，信念動搖，距離離開警察隊伍就不遠了。

他不是個很有能力的所長，不過他希望，至少不讓手下人懷疑頭上警徽的意義。

在趙國慶對着門板唉聲嘆氣，憂天愁地的時候，距離派出所步行距離大約十分鐘的一個老民房的二樓房間裏，剛洗漱完的李茵正躺在床上翻來覆去。

她沒有秦楚飛那樣的腦子，可是她有一種奇怪的錯覺。

方敏這個案子，她總有種莫名其妙被人操控的感覺。

他們本來一開始以為是個失蹤案，要申請調查的時候就知道了鄭萊兒是方雷林小三的信息。

他們以為無事發生，下一秒京市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他們費勁審訊了一天毫無頭緒的時候，兇手自首了。

感覺就像是……有人算準了一切，故意溜他們一圈一樣。

這種當了一天猴的感覺，讓李茵很不爽。

想到當猴，她腦海裏突然閃過一個形象——

一個長發披散的少女垂眸颔首漂浮在惡魔半透明的身體裏，身上的關節綁滿了透明的絲線。

那是換裝游戲裏的一個套裝。

而這個套裝的劇情……從今天看到的資料來看，是方敏寫的。

心髒在胸腔裏咚咚地跳。

李茵有種直覺，這個劇情可能和她正在經歷的一切有關！

這麽想着，她再也躺不下去了，擡手按開床頭燈的開關，撐着身子坐了起來，緊接着便打開了游戲。

生怕自己漏了一個字或者一個細節，她點進套裝劇情的時候沒有點自動，在劇情動畫的部分更是點了0.5倍速播放。

服裝套裝劇情是從一個扯線人偶被抛棄的那一刻開始的：

人偶在木匠工坊出生，因為有瑕疵被廉價賣給了馬戲團。馬戲團的團長并不珍惜這個有瑕疵的人偶，她經歷過水浸、火烤、擠壓、斷線，最後徹底散架，被随意丢在了一個垃圾堆裏。

人偶憎恨這個世界，在被抛棄的瞬間恨意爆發，和惡魔簽訂靈魂契約。

在惡魔的配合下，人偶靈魂将馬戲團團長病弱的女兒視作寄生軀體，在對方咽氣的瞬間進入她的身體。

化身團長女兒後，人偶透過一次次巧妙的設計，将團長、團長妻子、馴獸師等人的惡行曝光在大衆面前。

馬戲團被迫關閉，團長等人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人偶靈魂被惡魔收割吞噬，成為了惡魔生命裏最優秀的養料。

人偶……方敏……

李茵退出游戲，腦子暈乎乎的，太久沒有好好睡覺的影響在這一刻十分明顯——

她本來就轉不太動的腦子完全抓不住因果關聯，只有一個奇怪的答案湧到她唇邊，呼之欲出。

難道……真正的兇手，是方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