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雙更) “我不想讓你餓着……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雙更) “我不想讓你餓着……

初中, 和每個青春期的女生一樣。

雲聽也曾對“顏值”有熱烈的讨論與幻想。

那時候,班上的女生總愛圍在一起,叽叽喳喳讨論哪個男明星更帥、哪個男團成員更吸引人。

有時候是隔壁班的學長, 有時候是某個偶像劇裏的男主角,更多時候是那幾個當紅的男團成員。

她們喋喋不休争論:“這張笑得多蘇”、“那個眼神有多絕”、“他的身材有多好”之類花癡的話。

雲聽也會跟着笑。

僅限于笑。

她不會參與到這種讨論裏去,不是因為不感興趣,而是因為, 她早已經有了自己的答案。

她的答案,不是屏幕裏的偶像,而是徐清聿。

這個答案,她沒有告訴過任何人。

在她心裏,徐清聿是她見過最好看的人。

比起屏幕裏用精致妝容和濾鏡修飾過的明星, 徐清聿的好看更直白,更讓她無法抗拒。

雲聽最喜歡放學在家的日子,因為徐清聿也在家。

她會在他低頭專注看書時偷偷看他的側臉;會在他與別人講話時悄悄聽他的語氣;會記下他不經意間提到的小習慣,比如他喜歡喝無糖的綠茶。

有天飯後,雲聞纏着徐清聿讨論她喜歡的歌手, 激動地分享自己對偶像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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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清聿只是“嗯”了一聲,手指轉着水杯,目光始終淡淡的,并不感興趣。

可就在她提到一首老歌時, 他挑了一下眉:“這首還不錯。”

雲聽聽到這話,心裏一動。

她記下歌名, 回房間後特意找來聽了一遍。那一晚,她抱着耳機,聽着那首歌,滿腦子都是他那挑眉的模樣。

初中那會兒q.q空間非主流的風格盛行。

雲聽的同學們幾乎人手一個炫彩背景, 加上一句“繁花落盡,只剩孤影徘徊”、“別在我墳前哭髒了我輪回的路”之類的說說,搭配傷感的圖片,成為那個年代的潮流符號。

她也不例外,她給空間換上了一個帶星星的紫色背景,音樂列表裏循環播放着火星文歌名的流行情歌,裝扮得盡可能接近那個年代流行的“非主流風格”。

但雲聽從不轉發流行語,覺得太過矯情。

她的空間簡潔到空蕩,每一條說說都是僅自己可見。

「今天他穿了一件淺灰色的衛衣,我從沒見過他穿這麽休閑的衣服。真的很好看。」

「飯桌上,他給姐姐夾了她最喜歡的糖醋排骨。他沒有看我,但我還是想象了一下,如果他給我夾菜會是什麽感覺。」

「路過他的房間時,我聽到了他在接電話。他的聲音很低很穩,連一句‘嗯’都讓我覺得特別好聽。」

「生日的時候,他送了姐姐一本花藝書,而我得到了一本筆記本。是姐姐挑的吧,但我還是很高興。」

「剛才感冒了,咳嗽得厲害。他給了我一杯水,說‘慢點喝’。聲音雖然沒什麽情緒,但聽着讓我心裏暖了一下。」

她的q.q空間日記裏又多了一條特別的記錄:

「今天的天氣真好,公園裏的梅花開得特別漂亮。我站在樹下的時候,他從我身邊經過,風吹起了他的襯衫下擺。我想,他真的很像這些梅花。冷冷的,卻總能讓我忍不住多看一眼。」

有時候,雲聽也會模仿流行的非主流句式,寫下一些看似随意的話,但它們每一句,都和他有關。

「想靠近,卻怕被疏遠。」

「不敢說出口的喜歡,只能藏在心底。」

「有些人注定是遠方,而我,只能默默看着。」

後來,非主流的熱潮慢慢過去了,她也不再更新□□空間,但那些說說依然留在那裏,靜靜地躺在時間的深處,像她曾經小心翼翼藏起來的心事。

可在雲聽14歲時,她決定不要喜歡徐清聿了。

期末考試前的一周。

雲聽又被幾個幼稚的讨厭鬼纏住,導致回家時間比平常晚了一個小時。

她回到家,上樓,聽到徐清聿的房間冒出雲聞清脆的笑聲:“聿哥,這個好難啊!我都不會,你再教我一次嘛。”

雲聽輕手輕腳地走到樓梯口,順着聲音悄悄地探頭看去。

果然,雲聞在徐清聿的房間裏,書桌上攤開一本數學練習冊,徐清聿拿起筆,低頭在草稿紙上寫着什麽。

“你再試試這個公式。”

雲聞卻嘟起嘴,搖了搖頭:“不嘛,好難啊,哥哥你直接告訴我答案嘛!”

徐清聿擡起頭:“如果你不學會,以後還是會錯。”

雲聞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突然趴在桌子上,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聿哥,你真的好認真哦!要是有你這樣的老師,我肯定天天都考第一!”

徐清聿對她誇贊不是很在意,繼續低頭在紙上演算。

“好好學就行了,不用拍馬屁。”

“哎呀,我哪有拍馬屁!”雲聞吐了吐舌頭,又笑着靠近他一點,手肘戳了戳他的胳膊,“聿哥,要是我考好了,你會獎勵我嗎?”

徐清聿擡頭看了她一眼,沉默了片刻:“可以。”

“真的嗎?”雲聞的眼睛眼瞳像兩顆璀璨的星星,“那我要努力了!聿哥記得哦,不許反悔!”

徐清聿沒有再說話。

雲聞是不可能好好學習的。不出三秒,她又開始找與學習無關的話題:“聿哥,你說,我和小聽,你更喜歡哪個呀?”

雲聽屏住呼吸,身體緊繃,不敢動一下。

她也想知道答案。

她和雲聞的臉一模一樣,身高也相差無幾,只要不說話,爸媽有時都會分不清她和雲聞,但徐清聿卻能一眼認出。

就算兩人交換衣服和發型,他也不會認錯。

漫長的等待後,徐清聿道:“你。”

僅僅一個字,如是一道雷狠狠劈在雲聽的心上。

雲聞問:“那我給你做老婆好嗎?”

雲聽沒有聽下去,手腳像是被灌了鉛,沉重不堪,可腳步踩在地板沒有發出聲響。

關上房門的那一刻,她靠在門板上,強忍的眼淚終于掉落下來。

為什麽還要明知故聽呢?

姐姐比她更活潑、更有吸引力,也更懂得靠近徐清聿,讨他的歡心。

可聽到他的回答,被忽視、被比較後的落差,還是讓她無法承受。

她擦了擦眼淚,走到書桌前,拿起手機打開空間。

手指在屏幕上滑動,看着一條條記錄了自己小心思的動态。

她拍過徐清聿在陽光下看書的側臉,寫過他随手送她禮物時的欣喜,還有一些隐晦的句子。

顫抖地點開删除按鈕。

“删除這條動态?”手機屏幕上跳出确認的提示。

雲聽盯着屏幕,眼淚不知什麽時候模糊了視線。她閉了閉眼,手指用力一點,那條動态在屏幕上消失了。

一條接着一條,她删掉了所有和他有關的說說,每删一條,胸口的疼痛就加深一分。

當最後一條動态也消失時,她終于忍不住把手機丢到一邊,趴在桌子上小聲地哭了起來。

從那天以後,雲聽開始拼命地躲着徐清聿。

她不再刻意注視他,不再因為他的每一句話而小鹿亂撞,就連和他說話的機會,能避免就盡量避免。

高中那幾年,她拼命用繁重的課業填滿自己的生活,努力讓自己不去想與他有關的片段。

即使偶爾在家裏碰到他,她也只是一句輕聲的“徐清聿”敷衍過去,随後低着頭匆匆離開。

徐清聿對此并沒有表現出任何特別的情緒。

兩人本就不親近,徐清聿也沒有察覺到她的刻意回避。

雲聽努力讓自己變得優秀,上了大學後,更是獨立的像一座無懈可擊的城堡,沒人能看穿她的想法。

直到大一的暑假,她去實習,久違的身影又重新闖入了她的生活。

“我真的不喜歡他了嗎?”

雲聽問自己,無數次。可每一次,心底的答案依然是:“喜歡。”

*

雲聽躺在床邊,翻了個身,又翻回去,動作輕微,還是在靜谧中拉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思緒是斷了線的風筝,飄向遙遠的過去,又跌落到壓抑的現在。

遲疑了十分鐘,她問:“徐清聿,既然你更喜歡姐姐…為什麽要和我結婚呢?”

徐清聿沒有回應,但她知道他并沒有睡着。

空氣停滞片刻。

徐清聿睜開眼,沒有立刻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在黑暗中凝視她的臉,琢磨她問這句話的用意。

過了很久,才道:“誰告訴你,我更喜歡雲聞?”

“難道不是嗎?小時候,你對姐姐的耐心,對她的關心,我都看在眼裏。而對我……”

雲聽停頓:“你連正眼都不給我。”

徐清聿翻身側過來,與她面對面:“雲聽,你到底在想什麽?”

“我在想什麽?”雲聽重複了一遍,“我只是在想,這段婚姻對你來說到底是什麽。如果不是因為喜歡,那為什麽要和我結婚呢?”

徐清聿嘆了一口氣。

結婚前幾天,他收到雲聞的微信:「聿哥,咱們不結婚好嗎?」

徐清聿回:「怎麽?」

雲聞:「你不喜歡我啊!我還記得你小時候和我說過,我和小聽在你心裏是一樣的,但是如果結婚的話,你會選擇小聽。」

雲聞:「因為她省心,很乖。」

雲聽是家長口中別人家的小孩,不會讓人操心。

她話不多,不任性,也不會像雲聞那樣鬧着要關注。她乖巧懂事,無論大人安排什麽,她都能平靜接受,從不抱怨。

徐清聿已經不這麽想了。

相處的這些天,他發現雲聽其實是一個敏感、心思細膩的小朋友,委屈了也不抱怨,只會默默舔舐傷口。

你毀了我的未來。

這是他從雲聽語氣中聽出的潛臺詞。

她是在怪他嗎?

莫名的煩躁。

雲聽無意間露出的落寞表情,都在無聲地告訴他:她心裏有一個人,一個她愛而不得的人。

那個人和他長得很像。

房間裏陷入更深的寂靜,所有的答案在無聲中懸而未決。

又過五分鐘,徐清聿解釋:“我會對她好,是因為她是我的妻子。”

“既然選擇了她,我會盡到作為丈夫的責任。我會照顧她,尊重她,但也僅限于此。”

雲聽嘴角扯出一個苦笑:“其實…我們沒有任何區別是嗎?徐清聿…你不會喜歡任何一個人…”

祁修澤說得沒錯…

徐清聿目光沉了幾分,薄唇抿成一條線,“雲聽,不要恨我。”

“不會的。”

這條路是她自己選的,就算沒有好的結果,也是她應得的。

“咕——”

氣氛正悲傷着,雲聽的肚子不合時宜發出一聲抗議,在寂靜的夜裏回蕩開來。

顧不得失落,她慌亂地捂住肚子,尴尬道:“我今天沒怎麽吃東西,”

她本來就餓,今天沒有好好吃飯,再加上已經很晚,肚子的空虛感此刻突如其來地猛烈,讓她有些無措。

徐清聿聽到,問:“餓了嗎?”

雲聽:“有一點兒。”

徐清聿伸手抓起床邊的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時間已是晚上12點多。

他看了看屏幕,随即起身,沉默地套上外套。雲聽沒有發覺他要做什麽,直到他轉身對她開口:“我去給你做點吃的,想吃什麽?”

“徐清聿…不用了。”

“想吃什麽?”

“嗯…随便…”

“不能随便,告訴我你想吃什麽。”

“番茄雞蛋面吧…”

“嗯。”徐清聿并未離開,目光看向她時,竟十分認真:“有區別。”

雲聽眨眼:“啊?”

“如果我和雲聞結婚,我想我不會問她想吃什麽。”

“或者我會告訴她,現在很晚,吃夜宵對身體不好。”

*

雲聽怎麽也不會想到,徐清聿竟然會在晚上12點,起身為她做一碗番茄雞蛋面。

要是幾天前或者幾年前,有人告訴她,有一天徐清聿會為她親自下廚,她一定會認為是自己癡心妄想。

徐清聿會走進廚房?會為她煮飯?這怎麽可能?

但事實上,此刻的他真的為她做了一碗面。

徐清聿拉開冰箱門時,雲聽朝裏面看了一眼。

她原以為冰箱裏不會有什麽東西,頂多有幾瓶礦泉水和一些速食品。可是裏面東西不僅多,而且非常齊全。

上層擺滿各種蔬菜、雞蛋、牛奶,還有切好的肉片,保鮮盒疊得整整齊齊,顯然是有人特意準備好的。

雲聽驚訝:“冰箱裏的東西這麽齊?”

“嗯。”徐清聿拿出兩個紅彤彤的西紅柿,順手拿了幾枚雞蛋。他關上冰箱門,道:“阿姨今天下午送來的。”

雲聽目視他靈巧地剝掉西紅柿的蒂,放進水槽沖洗。接着,拿出菜刀,利索地将西紅柿切成小塊。

她記得六年前的徐清聿,并不會做飯。

“你以前…不是不太會做飯嗎?”

徐清聿将切好的西紅柿放到碗裏,拿起雞蛋,輕輕一磕,蛋殼裂開,蛋液順滑地倒入碗中。

他用筷子快速攪拌雞蛋:“以前是不會。”

“那你…是在國外的時候學會的嗎?”

徐清聿的動作頓了頓,很快恢複自然。

他将鍋放到竈臺上,倒入少許油,開了火。

等鍋熱了,他才淡淡地說:“在國外,太忙,經常顧不上吃飯。有段時間胃疼得厲害,醫生說要吃得規律點,就學着自己做飯了。”

“胃疼?嚴重嗎?”

徐清聿用鍋鏟翻炒着雞蛋,等它成型後,将西紅柿倒進去。鍋裏發出“滋滋”的響聲,濃郁的香氣漸漸彌漫開來,“現在好多了,不熬夜,不餓着就沒事。”

雲聽安靜地注視他的背影,永遠不需要為生活瑣事煩惱的徐清聿,也會有逼自己學會料理的日子。

唐老師呢?唐老師也不會下廚嗎?

鍋裏的湯汁翻滾起來,徐清聿往裏添了些水,然後從櫃子裏拿出挂面,抖散後丢入鍋中,用筷子輕輕撥動,面條在水中翻滾着,西紅柿的香味混合着雞蛋的清香,充滿了整個廚房。

雲聽靠在椅背上,看他将面條盛入碗裏,動作自然流暢。

很快,一碗熱氣騰騰的番茄雞蛋面就放到她面前。

他說:“趁熱吃。”

“謝謝。”雲聽拿起筷子,吹了吹,吃了一口。

酸甜适中,湯汁濃郁,面條軟硬剛好,比她以前吃過的還要好。

簡單的番茄雞蛋面,因為出自徐清聿之手,變得與衆不同。

雲聽在Z國讀研兩年半,只會做一點基礎的菜品。

當時圖省事,便住在當地的學生公寓裏。

她對做菜一竅不通,靠便利店的速食品、樓下的中餐館和外賣湊合過日子。

有一次,實驗室的一個朋友問她:“雲聽,你都不下廚嗎?”

“不會做。”她聳了聳肩,理所當然地回答。

也不覺得丢臉。

這不是她的借口,而是事實。她從小在父母的安排下生活,一切都規規矩矩。

八歲前家裏的廚房是媽媽的地盤,而她的任務只是學習;八歲後,徐宅有專門的廚師。

以至于到了Z國,她連煮一碗白米飯都做不好。

那段時間,她認識了一個自來熟的女孩,叫奚晴 ,兩人關系很好。

奚晴不想給家裏增加更多的經濟負擔,除了繁重的課程和實驗外,還經常兼職打工賺生活費。

但是,Z國對留學生的打工時間有嚴格限制,每周不得超過48小時。為了多賺一些錢,奚晴只能在公寓樓下的亞超打黑工。

雲聽看在眼裏,心裏不是滋味。

她便向她提議:“要不……以後我的三餐你來管吧,我包了,給你薪水。”

“你是想讓我當你的私人廚師?”奚晴一開始有些驚訝,但很快就笑了,半開玩笑地問,“那我做得不好吃,你可別嫌棄。”

“不會。”雲聽笑着回答,“你做什麽我都吃。”

後來她的生活就被奚晴“承包”了,每天都能在宿舍裏吃到熱騰騰的家常菜。

那時她從沒覺得不會做飯是個問題,反而覺得很方便。

濃郁的湯汁裹着面條滑進喉嚨,但因溫度太高燙得雲聽差點嗆住。

“咳咳咳。”

徐清聿坐在餐桌的另一頭,見狀,倒了一杯溫水,推到她面前,“不急。”

雲聽抿了一口:“謝謝。”

她用筷子撥弄面條,讓熱氣散得更快一點。

可面條的熱度依舊燙得她只能一小口一小口地嘗,嘴唇被熱氣和湯汁染得更紅,襯得她的皮膚越發白皙。

雲聽吃了一會兒,感覺到另一道目光,動作一頓,有些不好意思地擡起頭。

“徐清聿…你……你為什麽一直看着我?”她問,聲音融進廚房暖氣的嗡嗡聲中。

徐清聿收回視線:“沒有。”

“……我吃得很奇怪嗎?”雲聽更不自在了,把臉埋在碗後,喝了小一口湯。

徐清聿話鋒一轉,“好吃嗎?”

雲聽點點頭,又覺得有些別扭,低聲說:“好吃的。”

廚房和客廳都開着暖氣,她便在睡衣外面加了一件大衣。

怎麽這麽熱?

徐清聿還是直勾勾地看着她。

雲聽想找點話題,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她唔聲,詞窮問:“你要吃點嗎?”

這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

她只是随意一問,以徐清聿的性格,多半會拒絕。

徐清聿若有所思,而後點了點頭。

雲聽怔住,筷子差點沒拿穩。

“你……你也要吃?”

“嗯。”徐清聿答得幹脆。

雲聽沒想到他真的會吃,可是這碗面……她已經吃過了。

她笨拙地放下筷子,站起身:“那我去給你拿雙筷子。”

“用你的就行。”

雲聽起身的動作僵住,回頭看向他,弱聲提醒:“可是……我已經用過了。”

徐清聿擡起眼,目光對上她的:“我們接過吻了,不是嗎?”

雲聽腦袋嗡地一下炸開,臉頰漲得通紅。

她一副視死如歸的神情把筷子遞到徐清聿面前,雙手舉着筷子的動作像是在交出某種象征意義的信物,又像虔誠地呈上供品。

有種奇妙的儀式感,她說:“那……那你吃吧。”

徐清聿接過筷子,指尖碰到她的手背。

雲聽迅速縮回手,紅着耳朵左右張望。

徐清聿垂眸看着手裏的筷子,唇角幾不可查地彎了彎。

弧度轉瞬即逝,雲聽沒有發現。

他夾起一筷子面,嘗了一口:“太甜。”

雲聽:“啊?不甜吧…”

“太久沒做,糖放多了。”徐清聿陳述事實,“你喜歡吃甜的?”

雲聽回:“小時候我媽做的番茄雞蛋面總是偏甜,所以我一直覺得這樣剛剛好。”

“你喜歡就好。”徐清聿不置可否,又補充一句,“你吃得很香。”

雲聽:“…是…是嗎?”

徐清聿不對勁。

碗裏的面已經涼了幾分,溫度全部轉移到了雲聽的腦袋裏,被熱氣蒸得發燙。

徐清聿說如果是雲聞,他不會問雲聞想吃什麽。

換個意思是不是:因為是她,所以他會問她想吃什麽?

這一句話又撥動了雲聽平日小心封存的情緒。

是不是意味着,在徐清聿的心裏,她還是有一席之地的?

雲聽猛地搖了搖頭,不敢繼續想下去。

她向來不對感情抱有過多期待。妄自菲薄是她的本能,畢竟希望越大,失望也會越大。

她一鼓作氣把面幹完,完事又喝了幾口湯。

抛開別的不談,真的挺好吃的。

徐清聿瞧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問:“你是不是有話要說?”

他的手指正搭在桌上,指節分明,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反射着柔和的光。

雲聽想到了不可描述之事。

腦袋“嗡”的一下徹底關機。

雖然只是一枚素戒,但它并非普通的戒指,而是出自一位著名的大師之手,采用了極為珍貴的材質。

它的每一寸弧度都經過精心打磨,材質的獨特與大師精湛的工藝,使得它看起來既簡潔又不失高貴。

雖然戒指的外觀沒有過多的修飾,但正是這種不事張揚的設計,才能凸顯它的稀有與獨特。

徐清聿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和她…時沒有摘掉戒指,戒指的外圈觸感冷冽,進入身體時,寒冷感如電流般穿透她的肌膚。

雲聽不适應地動了動。

徐清聿低下頭,看到她的反應,唇角極小幅度一勾,問:“怎麽?”

雲聽喉嚨發緊:“有點…冷…”

徐清聿:“很快就不冷了。”

雲聽和他商量,被刺激地已經破音:“徐清聿…拿出來好嗎?”

和大多數人偏重使用一只手不同,徐清聿無論是左手還是右手,靈敏度和力量都強得驚人。

此刻,他精準地找到了她的敏.感.點,并好意安慰雲聽:“不用擔心戒指,它防水。”

雲聽:“……!!!!!”

*

雲聽抓起桌上的水杯灌了一口,不行,不能再想了!

徐清聿洗澡的時候戒指有好好清洗嗎?

她現在滿腦子都是黃色的廢料。沒有什麽能比把結婚戒指放進那處來得更令人羞恥了吧…

不行,必須轉移注意力,必須甩開那個面紅耳赤的場景。

雲聽腦子又開始升溫,裏面的水汩汩冒泡,且已經滲出。

于是,她沒話找話問:“徐清聿…你不讓姐姐吃夜宵是因為不健康,讓我吃是因為……我身體健康嗎?”

徐清聿:“。”

他靠在椅背上,眉心皺了一下,無奈又有些無語。

“雲聽。”徐清聿抿唇,似乎在極力忍耐:“你覺得我讓你吃夜宵,是因為……你身體健康?”

雲聽耳根滾燙:“我……我随口問的……”

不如不問。

徐清聿唇角動了一下,但他沒有再接話,只是伸手将雲聽吃剩的碗端起,徑直走向廚房,留給她一個高大的背影。

雲聽意識陷入停頓。

這一刻,她的胃被填滿了,而她的心,好像更空了一些。

她猶豫半秒,站起身,小跑着跟在他後方。

徐清聿彎腰将碗放進水槽,淡定地沖洗碗裏的湯漬。

雲聽站在廚房門口:“徐清聿…我剛才不是那個意思,我來洗吧…”

徐清聿繼續用清水沖刷着碗,語氣平淡:“不用。”

雲聽咽了咽口水,覺得自己必須解釋清楚,不然兩人只會越來越尴尬:“我就是……就是随口問的,我沒別的意思。”

這一次,徐清聿終于有了動作。他放下手中的碗,用毛巾擦了擦手,轉過身,眼神拆解她的心思:“那你是什麽意思?”

雲聽一下子語塞,垂下頭不敢看他,“就是覺得……你對我太好了,突然有點不适應。”

徐清聿直起身,伸手将擦好的碗放回櫥櫃,淡聲問:“雲聽,你很怕我?”

“沒有的…”

“嗯。”徐清聿反思了下,“我說的話和我寫的字,都很讓你誤會嗎?”

雲聽:“……”

她知道徐清聿在說什麽,他在翻舊賬。

世界上大部分醫生都有一個共性:字寫得難看又難懂。

那些潦草的字成了另一種語言,除了醫生自己,恐怕沒有人能看得懂。

然而,雲聽萬萬沒想到,像徐清聿方方面面出類拔萃的人,居然也會有一手如此醜陋的字。

小時候,她見過他的字,每一個字都端正得像是印刷出來的一樣,一筆一畫都規規矩矩。

但雲聽出國回來,有一天,她無意間看到沙發上有一本攤開的筆記本,她不小心瞄到了內容。

筆畫曲折淩亂,像是草草寫下的速記,形如蠅頭小楷,卻又完全不成形。

她下意識以為,這是雲聞寫的,畢竟雲聞寫字總是很随性,看心情。

當她心情愉快的時候,字跡像她的人一樣潇灑利落,可當心情不好或者趕時間的時候,字就會變得無比簡潔,每一筆都草草帶過。

雲聞還有一句至理名言:只要你寫的夠潦草,老師就看不到錯別字;背書時只要你背的夠快,老師就聽不出你背錯了哪。

碰巧這時雲聞回來了。

雲聽拿着筆記本走到她面前,開口:“姐,兩年多不見,你的字怎麽越寫越醜了?我都看不懂你在寫什麽,還有…你怎麽丢三落四的,萬一找不到怎麽辦?”

雲聞捏了捏她的臉:“這才不是我寫的。”

雲聽:“啊?”

又碰巧,徐清聿也回來了,他站在門口,黑發被風吹起,露出光潔的額頭,他說:“是我寫的。”

雲聽是想死的。

這是她和徐清聿位為數不多的交流之一。

她剛才說什麽來着?

她出息了,她罵徐清聿字醜加丢三落四?

“對…對不起。”

徐清聿路過雲聽身邊,從她手中抽出筆記本:“寫字只是記錄,有些時候,寫得工整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能快速、有效地把事情表達出來。”

說完,就上樓,留下雲聞和雲聽大眼瞪大眼。

*

面對徐清聿,雲聽除了道謝就是道歉,“對不起…當時是我眼拙…其實,你的字挺潇灑的…”

徐清聿睨她:“沒必要說違心話。”

雲聽老實巴交:“潇灑…不算違心話…”

徐清聿笑了下,眼神變得柔和,高高在上的冰山,有了一絲接地氣的人情味。

溫暖的光線從他眼底溢出,慢慢融化掉雲聽心裏的局促和緊張。

明顯,是心情很好的笑容。

雲聽失神:“你…笑了…”

徐清聿聽到她的話,微微挑眉,笑意更深了:“我笑了,怎麽了?”

雲聽有些懵,徐清聿在這一刻,突然變得不那麽遙遠了,她說:“你笑起來……挺好看的。”

徐清聿借用雲聽的臺詞:“謝謝你。”

又補一句:“我才知道自己原來挺好看。”

雲聽到臨睡前還是沒有搞明白徐清聿為什麽要笑。

一點征兆都沒有,一點原因都沒有。

總不能是嘲笑她傻吧?

她又開始新一輪的翻來覆去。

黑暗中,徐清聿幽問:“床不幹淨嗎?”

雲聽停下動作:“不是的…”

“那是我的睡衣不幹淨?”

“也不是…”

徐清聿說:“雲聽,我給你煮面,不是因為你身體健康,而是我不想讓你餓着。”

雲聽扯過被子,捂住自己的臉,這句話的沖擊力好大!

好了,這下更睡不着了…

徐清聿疲憊摁了摁太陽穴,“雲聽,明天下班,我來接你。”

“接我幹、幹什麽?”

“買衣服,你的衣櫃是空的。”

“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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