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吃醋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吃醋

徐清聿第一次問Elliot借錢是在外國。

Elliot剛從醫院回來, 看到微信上的新消息。

徐清聿:「借五十萬。」

徐清聿:「人民幣。」

Elliot點開轉賬界面,先二話不說把錢轉過去,轉完才想起問原因, 回了個語音:“你要幹什麽?”

徐清聿沒有回複。

Elliot躺在床上翻來覆去。

雖說徐清聿已經把名下所有資産都轉給雲聽了,現在身無分文。但五十萬借得太突然,還是人民幣,很難不讓人浮想聯翩。

他忍不住往最壞的方向猜測。

徐清聿不會想買國內的墓地吧?還是……棺材?

想到徐清聿萬一突發尋死的想法, Elliot睡意全無,猛地坐起身,抓起外套就往外走。

深夜十二點,他開車一路直奔醫院。

值班護士看到他很驚訝:“咦,你不是走了嗎?”

Elliot沖她笑了笑, 應了一聲,腳步不停,徑直上樓。

他推開門:“你拿五十萬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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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清聿頭也沒擡,淡淡道:“砸禮物。”

Elliot:“……什麽?”

徐清聿把手機屏幕轉過去。

是直播回放。

有一個女生在直播,背景在客廳。

直播間的彈幕瘋狂刷屏, 最顯眼的,是一連串的特效禮物。

【用戶abc362848defg打賞豪華游輪×10】

【用戶abc362848defg打賞超級火箭×20】

【用戶abc362848defg打賞夢幻城堡×30】

華麗的特效擋住了女生的臉,Elliot看不大真切。

他整個人都看傻了,盯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特效, 轉頭看向徐清聿:“你半夜問我借五十萬,就是為了這個?”

“嗯。”

Elliot感覺自己的血壓噌噌往上飙:“你他媽……”

他氣得擡手拍了徐清聿的肩膀:“我還以為你要去買墓地!”

“不是。”

Elliot眼角抽了抽。

壓低聲音罵了一句:“白天你跟快死了一樣, 晚上精神抖擻砸錢看美女直播?”

徐清聿一反常态,Elliot更焦慮了。

徐清聿行為太貼合一個詞:回光返照。

他連續幾天守在病房外,話都不願意多說一句。

就像一個被抽空了靈魂的人,只剩下一副疲憊的軀殼。

可到晚上還有閑情逸致給主播刷禮物?

Elliot火氣直往上湧, 他得把徐清聿拽清醒才行。

他忍無可忍,伸手抓住徐清聿的衣領,把人往前一拽:“你給我說清楚——”

話還沒說完,他的餘光瞥到徐清聿的手機屏幕。

沉默了一秒。

Elliot無力地松開雙手。

“……你還真是。”Elliot無奈,“白天像是被掏空了魂,誰都不搭理,晚上借錢就為了給老婆砸錢?你也只有看到老婆你才像個人。”

回國之後,徐清聿斷斷續續問他借了很多錢。

數目不大不小,時而是一頓飯錢,時而是各種雜七雜八的費用。後來徐清聿懶得廢話了,直接發來轉賬請求,不備注任何信息。

Elliot一開始還好奇他拿去幹什麽,問了幾次,徐清聿都沒答,次數多了他索性不問了,直接轉賬。

一次性轉了很多。

這會兒,他看到副駕駛上在回消息的徐清聿,“Zeph,看你這架勢,是打算一輩子不還了?”

徐清聿:“嗯。”

Elliot:“……?”

徐清聿已經辭職了。

這件事在醫院引起了不小的震動。

以他的能力,原本可以輕而易舉成為心外科最年輕的主任之一,再往前走幾年,登上更高的位置,也并非不可能。

不過以徐清聿的資歷,哪怕離開醫院,也不會缺工作機會。

國內頂尖的私立醫院、國際基金會、高端醫療團隊,知名醫學院的教授席位,只要他願意,選擇多得數不清。

這些地方待遇優厚,收入比公立醫院高出數倍,工作強度也相對自由,不像以前會随時被急診叫回手術室。

但徐清聿更喜歡在醫院。

不過他沒有工作的想法,至少現在沒有。

他只想把雲聽追回來。

心外科醫生的工作性質,決定他一旦投入進去,就很難再抽出時間去做其他事情。

深夜的急診,持續十幾個小時不間斷的手術,突如其來的病情變化,随時可能将他拖回醫院。

而他也無法保證,如果自己重新回到醫院,以他目前的心态能不能對病人負責。

所以徐清聿選擇放棄。

在追回雲聽之前,他不會讓自己被醫院束縛。

徐清聿将房子、車子、投資,包括他在國外的資産,全部都過戶到了雲聽名下。

雲聽沒有收,但那不重要。

給了,就是給了。

他不會再去碰那筆錢。

所以,Elliot就充當了徐清聿的提款機。

聽到徐清聿的話,他磨了磨後槽牙:“行吧,就當我做慈善了。”

話是這麽說,可他心裏松了口氣。

Elliot和徐清聿認識多年。

徐清聿的性格他了解。

冷漠、克制,永遠和所有人保持适當的距離,哪怕是關系最好的兄弟,也很少開口求助。

徐清聿不是一個會欠東西的人。

可如今,連人情都不願意欠的男人,居然開始向他借錢。

而且借了不打算還。

這意味着什麽。

不言而喻。

Elliot不僅不生氣,甚至還高興。

兄弟之間,哪有那麽多清清楚楚的界限。

能幫的就幫,能給的就給,計較那麽多,反而顯得見外。說起來,當年Elliot身無分文從家族裏逃出來,孤身一人去了國外,人生地不熟,語言都不太流利,一窮二白,連住的地方都沒有。

是徐清聿找到他,把一串鑰匙扔給他:“住進去。”

他當時愣了一下,問他這是什麽。

徐清聿神色淡漠:“房子。”

Elliot:“……”

Elliot後來才知道,這是徐清聿專門為他買的一套公寓,地段好,裝修新,拎包入住。唯一的缺點,就是貴。

他不僅有了房子,後來連車子也是徐清聿送的。

徐清聿從不直接轉賬,他幫人的方式一向随性又霸道。

Elliot在國外剛站穩腳跟的第一年,他想換車。

徐清聿又扔給他一把鑰匙:“節日禮物。”

Elliot拿起鑰匙,一出門就看到樓下停着一輛嶄新的跑車。

他追着徐清聿問:“你幹嘛突然送我車?”

徐清聿瞥了他一眼:“你不是想換車?”

Elliot哽了一下:“我是想換,但沒說要你買。”

在Elliot心裏,徐清聿就是他一輩子的好兄弟。

雖然高中有段時間,他的确看他不爽。

徐清聿是個很割裂的存在。

高中那會兒,男生宿舍裏總是亂糟糟的,成天吵吵鬧鬧,誰也不會把心思放在一個寡言少語的人身上。

徐清聿就是這樣的人。

他不愛說話,平時也不太合群,最大的特點就是“特別”。

奈何他長得太帥了。

即使他不說話,也有一大堆人前仆後繼和他搭話。

當時Elliot覺得徐清聿更像一個貧窮貴公子。

他總是穿限量款的球鞋。

某品牌的聯名款。

全校能穿上的人屈指可數,幾乎都是家境優越的學生。

徐清聿每雙鞋都是限量版,款式新得有些過分。

他們宿舍的人一開始還開玩笑,說他家裏肯定很有錢,後來慢慢的,大家都默認了這一點。

可奇怪的是,徐清聿在食堂吃飯的時候,點的卻是最普通的 8.5 元套餐。

一葷一素,葷菜 4.5 元,素菜 3 元,白米飯 1 元。

晚自修回寝室也是如此。

徐清聿床位很整潔,衣服、書本、随身物品,擺放得端正。

每天晚自習結束回宿舍的半小時裏,他又像個普通學生。

宿舍裏的人一般都在打鬧、洗漱、聊天,而徐清聿的作息一成不變,洗澡,洗衣服,吹頭發。

他們大部分人,都是每周末回家,把換下來的衣服塞進袋子裏,讓家裏的阿姨洗。

可是徐清聿不同,他每天都自己洗衣服,不管是襯衫還是襪子,全部親手搓幹淨,再整整齊齊地晾起來。

Elliot心想,徐清聿大概是有潔癖的。

他接受不了一個人愛幹淨到這種程度。

大老爺們,糙一點怎麽了?

所以他和徐清聿的關系,最開始一般般。

但徐清聿的潔癖,和大多數人理解的潔癖不太一樣。

Elliot真正意識到這一點,是在高二寒冷的冬天。

學校統一發放的校服外套臃腫厚重,顏色單調,款式老氣,別說精致的女生了,連大多男生都不喜歡穿。

可天氣冷得刺骨,又要檢查,不穿不行。

有一次,徐清聿的兩件外套全不見了。

不知道是弄丢了,還是被偷了。

別人問起,他也只是說:“不知道放哪了。”

那天淩晨,溫度降到了零度以下。

寒風像刀子一樣刮在人臉上。

宿舍離教學樓有一段距離,不穿外套簡直是自虐。

徐清聿還是穿着薄薄的毛衣。

Elliot瞥見,心想這家夥遲早要感冒,于是把自己的另一件外套,丢給了他。

幾乎是同時,同寝室另一個男生也扔給他一件外套,“給你,我這件沒怎麽穿,比他的幹淨。”

Elliot罵道:“你別捧一踩一啊。”

徐清聿沒有半點猶豫,伸手拿起了Elliot的。

Elliot愣了一下。

他的外套确實洗過,但畢竟他經常打球,衣服上難免會沾上汗水和灰塵,即便洗幹淨了,看起來也不像另一件嶄新。

Elliot受寵若驚,忍不住問他:“為什麽不要那件幹淨的?”

“髒。”

Elliot更迷惑了。

要說髒,他這件外套怎麽看都比另一件更不幹淨,可徐清聿竟然說,另一件才是髒的?

他不理解。

直到後來,他和徐清聿真正熟悉起來,才明白其中的原因。

徐清聿确實有潔癖,但不是普通意義上的潔癖。

他不能忍受髒。

但他以後想成為醫生。

醫院是個複雜的地方,血液、細菌、疾病、死亡交錯。

每天都要直面許多混亂和污穢,如果有普通意義上的潔癖,那根本無法在這個行業生存。

所以徐清聿也不是不能接受肮髒,但比起衣物上的灰塵、污漬,他更不能接受的是“別的髒”。

之前把衣服遞給徐清聿的那個男生,在學校裏風評不錯。

長相幹淨,衣着考究,平時看起來彬彬有禮,但私底下,換女朋友的速度比翻書還快。

而Elliot,不亂搞。

所以徐清聿覺得他幹淨。

又比如現在,Elliot正在等綠燈,徐清聿忽然喚了他的名字。

“寒音。”

不是英文名,是中文名。

徐清聿已經很久沒叫他真名了,平常習慣叫他的英文名。

Elliot偏頭看徐清聿,試探地問:“怎麽了?”

徐清聿聲音沒有什麽起伏:“我們換一下衣服。”

Elliot眨了下眼。

換衣服?

他笑了一聲,趁着等綠燈的間隙,把自己的外套拿過來丢給徐清聿:“早說啊,想換個風格直說,來來來,我這件挺适合你……”

“不是外套。”徐清聿打斷他,“裏面的衣服,褲子,全部換。”

Elliot的動作僵住。

他握着方向盤,斜着眼看徐清聿,表情微妙。

“你說……都換?”

“嗯,全部。”

Elliot:“……”

半晌,他深吸一口氣:“Zeph,我知道你不嫌棄我,但你知不知道你這個要求有點過分?”

徐清聿靠着椅背:“嗯。”

紅燈變綠,車子繼續前行。

Elliot妥協,認命地拐進一個偏僻的小巷,把車子停好。

“行吧,換就換。”他一邊解安全帶,一邊吐槽,“我這身衣服可是限量款,我的尺碼比你大一點,你穿着肯定不舒服,別到時候又嫌棄……”

話沒說完,他看到徐清聿已經開始解大衣的扣子。

脫掉大衣,脫裏襯的衣服。

看到徐清聿的白花花的腹肌。

Elliot的眼皮跳了跳:“Zeph……你還真是挺迫不及待的。”

國外同性戀見怪不怪。

有的地方異性戀反倒成了少數。

徐清聿這身材,要是放到國外,絕對會被一群小男生欣賞。

可惜Elliot是直的。

徐清聿身材再好,他也只會在心裏感嘆一句:雲聽,辛苦了。

徐清聿沒理他,利落地換下自己的衣服,順手把Elliot的衛衣套上,又換了褲子。

等交換好衣服,Elliot重新看徐清聿,啧了一聲。

他看慣了徐清聿成熟系的穿搭。

但現在,他穿着他的連帽衛衣,短款棉服,搭配工裝褲和馬丁靴,整個人看起來年輕了不止五歲,有種随性的學生氣。

Elliot豎起大拇指:“Zeph……要不是我親眼看你換的衣服,我都快認不出你了。”

徐清聿低頭整理了下袖口,手指拂過衣料褶皺,确認整齊後,才擡起眼睛,再次喊了一聲:“寒音。”

又是中文名。

Elliot毛骨悚然。

徐清聿說:“抱歉,我有點事。”

Elliot聽懂他的話:“你小子換了身衣服,連飯都不吃了?”

徐清聿解釋道:“我要出去一趟,你把車留下,Kai過來接你。”

Elliot看他着急的模樣,心想估計又要追妻去了。

他懶得計較,反正是兄弟,該幫的還是要幫:“行吧,車留給你,記得還我。”

徐清聿坐到駕駛位。

Elliot彎腰敲了敲駕駛位的車窗,面無表情說:“這頓飯你欠我,下次補十頓。”

徐清聿擡眸,“嗯。”

Elliot又說:“Zeph,教你一個辦法,你老婆要是不理你,你就撒嬌賣萌,你老婆肯定會心軟。”

“嗯。”

Elliot滿意地直起身,準備離開,聽到徐清聿說:“寒音,別去貓多的地方。”

第三次了,中文名。

Elliot:“什麽?”

徐清聿已經開着他的大G揚長而去。

*

半小時前。

車子駛過林蔭路,天色微暗。

徐清聿正在看Kai給他發的消息。

是一個莊園的鏈接。

莊園是Kai預定的,邀請兩人就餐。

Kai的消息接連不斷。

說什麽莊園裏面有千年老鼈、野生葫蘆娃,各種頂級山珍海味,還信誓旦旦地說這地方在國外都是有名的。

徐清聿聽完就知道是個噱頭。

別說Kai一個外國人,Elliot一個國人在國外待久了,剛回國也被人騙得團團轉,連這種話都信。

徐清聿正想回複。

周之寒的消息跳出來了。

周之寒:「兄弟,我剛才看到小雲出去了。」

周之寒:「她跟一個男人一起出去的。」

徐清聿目光一沉,指尖停在屏幕上,手掌收緊。

周之寒:「起初我以為那個人是你,剛想上前打招呼,結果發現不是。我大概真的是眼瞎了,走近一看和你長得也不一樣,怎麽會認錯呢?」

周之寒:「我問他們去哪,小雲說他們去林澗小館吃飯。」

林澗小館

吃飯。

徐清聿回複了一句:「謝謝。」

接着轉到地圖軟件,輸入地址。

搜索結果出來,他的眉頭擰緊。

地方不算遠,但偏僻,周圍沒有商場,也不是熱鬧的餐飲區。

徐清聿拇指點在屏幕上,點開街景圖,畫面裏是一條僻靜的小路,兩側樹影搖晃,遠處的建築暗沉低調。

徐清聿盯着地圖看了一會兒,眼神越發冷淡。

他不喜歡雲聽和別的男人出去。

他想立刻過去。

徐清聿低頭嗅了嗅自己身上的氣味,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衣服上還有貓薄荷的味道。

他和Elliot的目的地也是個山莊,位置偏遠,附近也沒有商場,連沿途的便利店都寥寥無幾。

徐清聿想回去換一身衣服,但很快就放棄了這個念頭。

回家換衣服,來回至少一小時。再加上找衣服、換衣服的時間,等他趕到餐廳,雲聽大概已經吃完飯,甚至可能和那個男人走了。

徐清聿轉而考慮另一個方案。

去商場買一套。

可是附近沒有商場,最近的購物中心也要開車二十分鐘。

太慢了。

他不想讓雲聽和別的男人多待哪怕一秒。

所以他選擇了最直接的辦法。

“寒音。”

*

徐清聿到飯店的時間和雲聽幾乎一致。

車子駛入停車場時,他的視線掃了一圈,正巧看到雲聽。

雲聽坐在副駕駛上,眉眼帶笑,正在跟駕駛座上的男人交談。

徐清聿視線微冷,指尖無聲地扣緊了方向盤。

他沒有立刻停車,而是踩着穩定的油門,沉住氣跟在陸辭安車子後,直到對方選定車位,緩緩停下。

徐清聿觀察了一眼停車位的分布,側打方向盤,将車停在陸辭安車的右邊。

雲聽沒有第一時間下車,低着頭在座位間翻找着什麽。

她的鑰匙扣掉了。

過了二十秒,她總算在座椅的縫隙裏找到鑰匙扣。

順手挂回包上後,才推開車門下車。

這個時間,恰巧徐清聿解開安全帶,推門而出。

雲聽低頭跨步下車。

她沒有擡眼,先看向地面,準備踩穩後再直起身子。

但剛邁出一步,她的視線便被對面那雙突兀出現在眼前的鞋子吸引了。

一雙黑色的馬丁靴。

靴身幹淨,鞋帶系得嚴絲合縫,靴筒緊貼着腳踝,皮質泛着淡淡的光。

穿這種鞋的人,要麽是追求風格的年輕人,要麽是對鞋子材質和包裹性有要求的人。

雲聽下意識地順着靴筒往上看去。

黑色牛仔褲,修身但不緊繃,完美地勾勒出筆直的腿形。

長腿。

非常長的腿。

從腳踝到膝蓋,再到大腿,筆直流暢,沒有一點贅肉。即使隔着一層布料,她也能感受到這雙腿的力量感。

雲聽的目光在對方腿上停頓了一會兒,心裏冒出一個荒謬的念頭,這人得有兩米吧?

思及此,她往後仰一點,以便看清這個人到底有多高。

雲聽的視線繼續向上掃過。

黑色連帽衛衣,短款棉服,肩線流暢,比例完美。

再往上,是冷淡的下颌線,棱角分明的側臉,鼻梁高挺,唇形薄而冷淡,臉上沒什麽表情。

那一刻,雲聽的呼吸仿佛被人掐斷。

腦子一片空白。

她呆呆地盯着面前的人,思維有些遲滞。

默了片刻,她招呼道:“好巧啊,小風?”

對面是平鋪直敘的語調,低沉的音質沒有起伏,“好巧。”

雲聽睜大雙眼。

不,不對……這是徐清聿?

怎麽會是徐清聿?

他的穿衣風格很穩定,從不穿這種帶點街頭感的衛衣和牛仔褲。他習慣黑色、灰色、深藍色,穿襯衫、西裝,或是長款風衣、大衣,極少有這麽年輕化的打扮。

而且……徐清聿應該戴眼鏡。

聽到聲音,雲聽差不多已經确認他是徐清聿。

不死心,又重新看了他一眼。

一顆淡淡的痣,落在眼尾處,像點綴在冷冽眉眼間的墨點。

徐淮風也有痣,只不過是在眼皮上。

徐清聿為什麽來這裏?

雲聽還沒從剛才的錯愕中緩過神來,陸辭安注意到她的異常,朝這邊走了過來。

“怎麽了?”陸辭安問。

他的目光在她和徐清聿之間來回轉。

陸辭安沉吟幾秒,似乎覺得有些眼熟,

他想起上次在酒吧門口,雲聽介紹說他是她的姐夫。

他問雲聽:“他是……你姐夫?”

“不是。”雲聽不知道怎麽和陸辭安解釋,避開話題,“別管他,我們先進去吧。”

徐清聿輕輕地勾了勾唇:“好巧,要不一起吧。”

雲聽臉色微變:“徐清聿,我們有重要的事情要聊。”

她的語氣是顯而易見的警告。

可是徐清聿完全無視了她的阻止。

徐清聿醋壇子已經打翻了。

他眯起眼睛:“我老婆不放心你和異性一起吃飯,讓我跟着。”

雲聽睜大眼睛,還沒開口反駁,陸辭安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這樣啊……既然你姐姐擔心你,那就一起吧,沒關系的。”

雲聽:“……”

不是……這都什麽跟什麽啊?!

她忍無可忍地擡腳,在徐清聿的腳背上狠狠踩了一下。

……

包廂暖氣很足,外頭是漫天的冷霧,寒風打在玻璃窗上,映得室內越發溫暖。

桌上是一鍋慢炖的野生菌菇湯,湯汁滾沸,白霧蒸騰。

雲聽手上捧着一杯溫熱的姜茶,手指被暖意包裹。

她輕輕抿了一口,溫度剛剛好。

陸辭安低頭挑揀着鍋裏的山藥,用公筷将煮得軟糯的那幾塊放進雲聽的碗裏:“嘗嘗這個,冬天吃點溫補的東西比較好。”

雲聽笑着點頭,拿起筷子夾了一塊,嘗了一口。

她正想誇獎幾句,便感覺到徐清聿灼熱的目光,帶着濃烈的壓迫感落在她身上。

她偏過頭,迎上徐清聿深沉的眼神。

徐清聿的臉色不太好看。

他沒吃東西,連筷子都沒動一下,眼神冷冷地瞥過陸辭安。

雲聽一時沒懂他的情緒,收回目光繼續吃飯,卻聽到徐清聿不輕不重笑了一聲:“山藥有那麽好吃?”

雲聽頓了頓,夾着山藥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中。

她轉頭看他:“你有意見?”

徐清聿沒說話,拿起筷子,從鍋裏夾了一塊豆腐,不緊不慢地吃了起來。

陸辭安發現徐清聿情緒的變化,溫和地開口:“你不吃點別的嗎?天冷,多吃點熱的。”

徐清聿漫不經心:“謝謝,不用了。”

他盯着雲聽碗裏那塊山藥看了兩秒,伸手拿起公筷,直接從鍋裏夾起一塊山藥,放進自己的碗裏,慢條斯理地吃了起來。

雲聽:“……”

陸辭安沒太在意。

雲聽發現,徐清聿不僅開始吃山藥,甚至連她剛剛夾過的菌菇、枸杞、竹荪,他都一一跟着拿了一份。

她吃什麽,他就一定要吃什麽。

雲聽:“……”

陸辭安中途去了衛生間,包廂只剩雲聽和徐清聿。

雲聽放下勺子,瞪徐清聿,警告道:“徐清聿,你不要以為你穿了這身衣服,你就是你小風了。”

她繼續說:“你不是二十歲,你二十八歲了,能不能成熟一點?沒事趕緊走。”

話音剛落,徐清聿望着她,平直的嘴角下拉:“你今天沒認出我,我有點不開心。”

雲聽:“……”

雲聽被他這句話一堵,啞口無言。

今天的徐清聿實在無理取鬧,她不耐煩道:“那是因為你穿得不像你自己。”

“哦?”徐清聿挑眉,“我老婆什麽時候臉盲了?”

雲聽:“……”

徐清聿這話是在找茬,她懶得搭理他。

可徐清聿顯然不想讓她如願。

他聲音壓低,帶着顯而易見的嫉妒和咄咄逼人:“你剛才和他聊得挺開心的,嗯?”

雲聽沒理他,繼續喝湯。

“香水很有趣?”

雲聽:“……”

“你跟他說話的時候,笑得那麽開心?”

雲聽忍不住了,擡眼看他,“徐清聿,你能不能不要這麽幼稚?”

徐清聿憋屈道:“那又怎麽了?你24歲能認錯人,我不能幼稚嗎?”

徐清聿想到這幾天他每天穿着貓薄荷泡過的衣服褲子,讨貓歡心,忍住不見雲聽,結果雲聽和別的男人出去約會,還認錯人。

更吃醋了。

要什麽理智。

他夾起一塊山藥,扔回自己的碗裏,“還吃山藥?醋都吃飽了。”

雲聽瞅見徐清聿眼神裏寫滿了:你跟別的男人聊得這麽開心,我不高興。

太直白了。

她原本還想認真跟他講道理,可看着他這副模樣,話到嘴邊忽然變了味兒。

她盯着他。

人到無語的時候真的想笑。

雲聽氣笑了。

真的笑了。

*

晚餐結束得不算太晚。

一番交流過後。

雲聽對陸辭安說:“如果你想給你奶奶弄一款香熏,其實最好問問她的想法。”

“萬一老年人不能接受呢,有些人習慣了某種味道,一旦換了,反而不适應。”

陸辭安陷入沉思。

他猶豫地問道:“那這樣豈不是不能給奶奶一個驚喜?”

“驚喜的前提是對方真的喜歡。”雲聽笑了笑,語氣放緩,“不過你可以讓我看看她現在用的是什麽香熏,說不定能找到相近的香料。”

陸辭安擡起手腕看了看時間,提議道:“要不現在去一趟我奶奶家吧?離這裏不遠,她還沒睡。”

雲聽略微思考了一下,點頭:“可以。這樣的話,我可以用你同事的身份了解她的喜好。”

她邁步往外走,身後一道熟悉的氣息緊緊跟着她。

雲聽腳步一頓,回頭,看到徐清聿站在她身後。

他的手插在衣服口袋裏。

看起來的确像20出頭的。

雲聽提醒:“你可以走了。”

徐清聿揚了揚下巴:“我送你。”

“不用。”雲聽直接拒絕,“我們自己有車。”

徐清聿不疾不徐道:“恐怕不行。”

“什麽意思?”

徐清聿從口袋裏拿出手機,滑了一下界面,“剛才聽到地址了。”

雲聽不明白他又在搞什麽名堂。

徐清聿将手機屏幕朝他們晃了一下:“從這邊過去有兩條路,一條發生追尾事故,已經堵得動彈不得,另一條需要經過景區隧道。”

他停頓了一下,看向陸辭安,“今天限號,到晚上八點。你的車——開不了。”

陸辭安随即掏出手機,點開導航一看,徐清聿說的全都屬實。他的車牌號正好在限號範圍內,确實無法通行。

雲聽抿了抿唇。

她知道徐清聿不會無的放矢,但他這副胸有成竹的樣子,真讓人心煩。

雲聽對陸辭安說:“要不改天?”

徐清聿貼心道:“今天吧,我今天沒事,我送你們。”

陸辭安稍做猶豫,最終點頭道:“那就麻煩你送我們一趟了,等會還得麻煩你送我們回來。”

雲聽和陸辭安坐在後座。

兩人自然地把徐清聿當成了司機。

雲聽動了動鼻子,這車……不像是徐清聿的。

她觀察四周時,不經意間從後視鏡裏看到了徐清聿臉。

他專注地開着車,側臉輪廓冷峻。

後視鏡的角度恰好讓他們的視線短暫地交彙了一瞬。

雲聽指尖微僵,若無其事地低下頭,避開對視。

氣氛沉悶,雲聽有點無聊,翻了翻朋友圈。

看到Elliot連發了三條,從下到上分別是:

「兄弟放我鴿子,給我留下一身香噴噴的衣服,隔壁流浪貓饞壞了。」

「千年老鼈沒捕到,野生葫蘆娃沒看到,山珍海味沒吃到,還被一群貓追了幾條路。」

「我為兄弟肝腦塗地,兄弟為色把我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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