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中蠱 “可是孤想嘗嘗你的
第6章 中蠱 “可是孤想嘗嘗你的。”
夜裏視線本就昏暗,那蟲子化作了一個模糊的影子向她逼近。
岑拒霜被吓得一激靈,緊忙抓起手邊的枕頭瘋狂撲打着,試圖阻攔蟲子。
卻是察覺後頸一癢,蟲子扇着翅膀的震鳴也在耳後清晰可聞,她只覺心髒剎那停滞了跳動,連着四肢也趨于冰涼無溫。
她生怕蟲子鑽進自己的衣襟裏,在自己光裸的赤膚上爬來咬去。
想到這裏,岑拒霜驚懼得呼吸錯亂起來,她瞬間不敢動彈,化作石雕般坐于淩亂的被褥間,慌張極了。
岑拒霜只得倉皇求助于跟前的太子,她僵硬地擡起手,指了指自己脖子後,“快、快幫我瞧瞧它是不是……”
話至末尾,她嗓音已哽咽得無聲。
幫?他可不曾大發慈悲幫過誰。
太子望着她驚慌失措的眸子,濕漉漉的,像林間受驚的小鹿,極易惹人生憐,那張霜白的面龐仰着,近在咫尺。
女人哭就是這樣的嗎?倒也沒他想的那麽醜。
這張面容好似生來就很有蠱惑人心的能力,他不知覺地聽了她的話,舉步上前,彎腰俯首,朝她貼近。
她的後背半披着烏泱泱的發,并不能瞧見她所指的位置。
他只好徒手挽起礙眼的青絲,如綢緞般柔滑的發攏于他手心裏時,他忍不住多挼了挼。
噫,竟是比他的頭發還順滑。
那白日裏被烏發遮掩的後頸現出本貌,潤白的脖子又細又長,像是一塊純淨無瑕的白玉,映在燭火下,似是蒙了一層薄薄柔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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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平常被遮住了,倒是可惜。
先前被他拎起的勒痕尚在,一道淺淺的紅痕生着,長長的紅繩系着一塊銀質的長命鎖,緊貼在她的衣襟裏。
岑拒霜發覺太子挽起她頭發後沒了動靜,她顫聲問着,“它,它不在我脖子上了嗎?”
她最怕的便是這蟲子鑽進衣裳裏了,越是這般想着,她的臉色越發的白。
太子正端詳着她的頸側,那裏似乎多了一顆殷紅小點,“沒瞧見。”
蟲子已不在她後頸了?
聽到這消息,岑拒霜靈臺轟的陷入了一片空白,她腦海裏已浮現出那只醜陋的蟲子在她身體裏肆意鑽着的畫面,旋即她的呼吸急促起來,眼裏噙着的淚就此滑落。
太子不明她哭何,那輕輕一撚便能碾死的小東西,有何可怕?
“那蟲子已經飛走了。”
太子說着,瞥了眼自己手腕內側多出的紅點,與她頸間別無二致。
若他記得不錯,似乎……方才他撥開墨玉小瓶時,飛出了兩只蟲子,一只飛向了岑拒霜,另一只,便就近跳到了他的手腕,幾個呼吸沒了影,留下了這樣如同朱砂小痣的痕跡。
少頃,岑拒霜冷靜下來後,她才發現太子仍挽着她散落的頭發,保持着俯身貼近的姿勢,幽幽地盯着她。那對瑞鳳眼籠于暗色裏,極為明亮,暗含着危險的氣息。
她下意識便要縮身退去,又不慎撞到了小腿處磕碰到的傷,岑拒霜嘶了一聲。
太子看着她疼得蹙起的眉頭,他狐疑地往下瞄了眼自己的錦袍衣擺。
他的腿,似乎也感受到了疼痛?
岑拒霜正是想伸手揉一揉碰疼的地方,但見太子俯下身,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她帶傷的腿。
“啊——”
岑拒霜登時痛呼出聲。
就着衣裙,他捏緊了她的小腿,如竹節分明的指骨桎梏住了她整條腿,由不得她抽出掙開,小腿的淤青部分被他用力一按壓,她覺得自己的腿險些被他生生掰斷,眼尾還未幹去的淚痕又再濕潤起來。
太子玩味地看着她,像是找到了什麽好玩的東西,“疼?”
有意思。她疼,他也會疼。
岑拒霜含淚怒視着他,這不廢話!
“那孤再用力些。”
太子捏着她小腿的指骨更加用力了幾分,岑拒霜疼得眼冒金星。
她氣極,看着太子近在咫尺的臉龐,要不是她疼得沒力氣了,她恨不得持刀行兇。
這人分明就是個腦子有問題的瘋子!
不知過了多久,竹屋的門被推開的嘎吱聲傳來,宮女尤珠入了內。
此番岑拒霜已是渾身癱軟在了榻上。
她只覺渾身像是抽幹了水的濕棉花,一點力氣都提不起來了。
被太子這一折騰,虛驚一場的蠱蟲事件早就被她抛諸腦後。
蟲子能有這瘋子殿下吓人?
尤珠掀起她的衣裙,細心為她小腿上的淤青擦抹着藥。
“岑姑娘若是覺得疼了,就出聲喚我,奴婢盡量輕些。”
尤珠輕聲細語的嗓音在耳旁說着,岑拒霜發覺,自己竟是不覺疼痛了。
她想,定然是那殺千刀的太子給自己折騰壞了!
思及這禍首,岑拒霜歪過頭看向太子,他正于案前的燭下坐着。
太子執着白日裏用的那把匕首,刀刃上的鮮血早已拭淨,留得锃亮的刀面。
他忽的舉起胳膊,寬大的衣袖自其腕處滑落至手肘位置,露出他淨白的胳膊。
岑拒霜疑惑地看着他。
難不成他在同刀刃比,誰更白?
但見太子握着匕首的刀鋒一轉,對向了他自己的胳膊,然後——尖利的刀尖瞬間刺破了血肉。
岑拒霜陡然一驚,眼皮狂跳不已。還沒來得及對太子這般瘋狂之舉發出驚呼時,她發覺自己左手小臂的位置,莫名生出刀刃劃過的刺痛。
她挽起自己的衣袖,細嫩的皮肉上,她翻來覆去地尋着,卻未有一絲傷痕。
岑拒霜遲疑之際,猛然發覺,她左臂疼痛的位置,恰好與太子劃傷他自己胳膊的位置,相差無幾。
“看來,你也疼。”
太子不知何時已來到她的跟前,他睨了眼不斷冒出鮮血的胳膊,勾起了唇角,好似在欣賞他劃傷的痕跡。
在這刺目的血紅之下,岑拒霜覺得他的笑稱得上詭異。
她想起了那墨玉小瓶下的字條。
欲生欲死蠱:同中此蠱者,疼痛相通,非相合不可解。
岑拒霜這下想明白了。
那小蟲子壓根沒有飛走!而是鑽進了她的體內。
——也就是說,她中了蠱。
岑拒霜唰白着臉,難以置信地看着同中此蠱的太子。
太子挑了挑眉,“噫,怎麽這副模樣?孤以為,你會很開心。”
面對與自己痛感相通的太子,岑拒霜頗有種被綁架了的感覺,尤其還是被一個行徑不正常的瘋子綁架。
她逐字逐句地咬着音節,“我太開心了,開心得我心肝疼。”
太子像是沒能聽出她話中的陰陽怪氣,他看着岑拒霜捂着毫發無損的左臂,移步上前,“孤教教你,怎麽止疼。”
岑拒霜剛想拒絕,她的手臂已被太子握住。
他的手掌很是寬大,指腹與掌心處有着薄薄的繭,還有掌心的紋路,一道摩挲得她有些難受。
異常灼熱的溫度嚴絲合縫地與自己貼着,像是一把火,熨燙着那無端生起的疼痛。
只是這次,岑拒霜能夠清晰地感受到,左臂因他而起的疼痛在漸漸消解,而自己後頸處有一位置仿佛在被炭火炙烤着,燒得極熱,卻又很舒适。
她憶及之前太子有意捏她的傷腿,難不成他是在刻意挑起他自己腿處的疼痛?
如此看來,這人真是……變态。
一旁的尤珠默不作聲地為岑拒霜擦好了藥,像是對太子所為見慣不怪,她轉頭看向太子淌下的血色,遲疑道:“殿下,您的傷……”
“孤自己來。”
太子說完,尤珠便退了下去。
岑拒霜欲問他需不需要搭把手,畢竟他傷的是胳膊,單手上藥包紮不見得好使,而且他痊愈得越快,她的胳膊就不會白白受難疼痛這麽久。
雖說這欲生欲死蠱神奇之處便在于,只需要兩個人有相貼接觸,疼痛就會減輕不少,但岑拒霜可不想時時被這瘋子纏上。
她只求蒼天保佑,離了這林苑就和太子再無瓜葛。
至于這什麽亂七八糟的蠱……她可以找找高人隐士,尋求解蠱的法子。
退一萬步說,這蠱就算解不成,也不會危及性命,對她而言也沒有什麽太大影響。
當然,是太子不會發瘋地給自己捅兩刀的前提。
經過這一天一夜的相處,岑拒霜覺得太子不是沒有可能這樣做。
就當她暗自思索着如何解決這棘手的蠱時,太子已起身放開了她。
左臂又開始隐隐作痛起來,岑拒霜得見太子将他的傷口遞到了他自己的唇邊,伸出舌頭一舔。
岑拒霜冷不防打了個哆嗦,覺着左臂燒灼得疼痛起來,仿佛他舔丨舐他自己傷口的時候,那舌頭也一并舔在了她的身上。
隔着半步的距離,他口鼻間呼出的熱息淌在鮮血橫流的傷口,濕黏且發燙的舌就着腥甜的血,反複游走。
她莫名覺得自己舌頭也生出鐵鏽味來。
蠱蟲的同感還沒到這樣強大的地步,岑拒霜知,她是全然被太子這樣匪夷所思的舔傷口行徑刺激到了。
偏偏太子舔着傷口時,他的目光灼灼,半分未挪地凝睇着自己,如此一來,太子像是在舔舐她左臂的錯覺愈發強烈。
岑拒霜側過頭,想要避開這等吊詭的場面,又聽聞太子戲谑地問了一句,“要不要嘗嘗?”
嘗他的血?她又不是變态!
岑拒霜心裏發毛得緊,不假思索地“婉拒”了,“殿下乃天子血脈,臣女冒犯不得……”
話還未完,搖晃的鴿血紅墜子在她眼前出現。
“可是孤想嘗嘗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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