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入宮 “岑妹妹能把太子請來嗎?”……
第10章 入宮 “岑妹妹能把太子請來嗎?”……
岑侯爺送走陳禦醫後,如何也放心不下,不辭迢迢來到了皇宮面聖。
皇帝興致盎然地邀他至書案前,喚來人奉茶,寒暄再三,極為熱絡。
盛情難卻之下,岑侯爺好一會兒才找到了機會,拱手插嘴,“臣有……”
話還沒說出口,皇帝握住他的雙手,長長嘆着氣,“朕知道,你想說太子性情不好,朕倒覺得,太子除了這一點,哪裏都好。太子今年二十了,朕親自給他挑了個表字,容與,如何?他的樣貌也長開了,像他母親,放眼整個京城,都沒有比他更出挑的了。”
岑侯爺繃着一張臉,越聽越覺氣不打一出來。
太子長得好看有什麽用?長得好看就能欺負我侄女?
皇帝誇起太子來就沒了頭,他瞥見岑侯爺鐵青的面色,權當岑侯爺也看不慣太子素日的張狂作風,皇帝又拉拽着岑侯爺至堆積的折子前,特意翻找出一封拟好陳條的折子,遞給岑侯爺。
“不渙你瞧瞧,這是太子批複的奏折,這筆跡板正的,這文韬武略的,沒得說吧?朕這麽大的時候,都寫不出這樣的方略。還有朕這滿屋子的字畫,全都是太子所作。”
岑侯爺不情不願地接過折子,心道當年您這麽大的時候,可不是寫不出來麽?
他不禁憶道,那會兒聖上還是個閑散皇子,整日揪着自己和大哥岑不渡滿邊關跑,因其武功不濟,差點被人抓去當活靶子使,活生生的愣頭青一個。
要不是長嫂及時洞察,同自己和大哥趕忙去救下,今日這皇位怕不是另有他人。更別提聖上登基時,京中掀起腥風血雨,皇位亦是岑家出面力保。
拿聖上常說的一句話便是,他們四個都是穿一條褲子長大的,親疏不分。雖然每每這樣說,長嫂都在旁翻着白眼,一臉嫌棄地假裝不識他們仨。
往事過矣。
岑侯爺出神時瞄了手裏奏折一眼,他向來是一目十行,短短須臾,已是把奏折上的朱批看盡。
他又再打眼細看,暗暗贊許,太子确實是像那麽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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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眨眼工夫,岑侯爺回過神來,将折子放回書案,适才稍有松緩的面色再度僵成了鐵板。
一碼歸一碼,我的小霜不能白白受這個委屈。
憶及岑拒霜在家中憋着不肯說的委屈模樣,岑侯爺胸中的火氣又攢起,正想将賞春宴發生的事同皇帝控訴時,皇帝仍一心捧着折子,翻來覆去地看着上面太子所作朱批,言談舉止,無不露出對太子的欣慰與自豪。
“真是不錯,不愧是朕的兒子,朕當年沒白費功夫教他。”
皇帝擱置下折子後,他望着岑侯爺,似是又想起了什麽,轉而其眉目添了幾分愁緒,“就是太子這生來不近女色,只有朕為他多操點心了。”
岑侯爺只差沒把白眼當面翻給皇帝,他端着茶盞,險些将其捏碎。
不近女色?那我侄女身上的傷是怎麽來的?
皇帝依舊滔滔不絕,“不渙你若是有合适的太子妃人選,也可以向朕舉薦一二。朕與你共事這麽多年,對你的眼光再相信不過了。”
岑侯爺皮笑肉不笑地應了話,“……那還真是多謝陛下信任了。”
皇帝折身歸位時,忽的想起了什麽,他又頓住了步子,回頭看向岑侯爺,“啊對了,适才不渙來時,是有什麽事要同朕說來着?”
岑侯爺勉強擠出一個笑臉,“沒事了,臣告退。”
還告什麽狀?照着聖上這對太子極為滿意的情形,就怕沒把他這兒子吹上了天。只怕他控訴了太子,不僅沒能為侄女讨到公道,還會被迫留在這裏繼續聽聖上為太子說話。
岑侯爺說完便要離去,皇帝又再叫住了他。
“過幾日宮裏舉辦百花宴,不渙你來為朕把把關,看看宴上的貴女如何?”
岑侯爺身形晃了晃,心頭怨念愈深。
狀沒告成,還被當苦力?
皇帝看着岑侯爺遲遲沒有反應,奇着今日他似乎心情不悅,思來想去,岑侯在乎的,不外乎是他那個小侄女。
皇帝又補着話,“你把你的小侄女也帶上吧,朕見她小時候最愛吃宮裏的透花糍,朕差人多備些。只是那做糕點的師傅,前幾年被太子要了去,朕過幾日同太子商量,把廚子送到侯府吧,你家小侄女一定喜歡。”
岑侯爺聽到“太子”二字,頭已是疼了起來,他擺擺手,“糕點可以,廚子便罷了,臣不奪人所好。”
皇帝見岑侯爺松了口,笑得滿臉褶子,沖着遠去的背影喊道:“那說好了啊,朕的百花宴,不渙你一定要來。還有你的小侄女,朕也好多年沒見過不渡和赴岳的女兒了。”
*
是日,春色晴好,一路青枝搖晃,花影漸深,岑拒霜坐着馬車入宮,至宮門處落腳。
流岚小心攙着她下了馬車,岑拒霜提着衣裙,擡起眼望着跟前巍峨的朱牆。
上回入宮,還是叔父五年前把她從祖籍地帶回,匆匆面聖便回了侯府。今時想來記憶已不多,只記得自己那時無依無靠,行于偌大的皇宮裏時,她死死抓着叔父的手,半步也離不得叔父。
對于今此叔父破天荒提出帶她來百花宴,岑拒霜很是意外,不過叔父一早不知被什麽事纏住了身,比她先行一步進宮,她在府上被丫鬟婆子們圍着用完了藥才出門。
才過午時,設作百花宴的曲水亭一帶已攢滿了人影,各自錦衣華服,光鮮奪目。
岑拒霜穿了件稍顯素淨的煙青羅裙,一至曲水亭,她便成了衆目所矚,好些打量的目光盡數落在了她身上。
“我說岑妹妹,身子不好就不要到處往外跑了,一會兒被風刮走了,上哪兒找個病秧子賠給你家侯爺去?”
涼亭內,貴女為首的薛映萱遠遠的說着,眼裏盡是嫌棄。
近年京中女子追崇英氣明動之風,少有羸弱盈盈之姿,薛映萱又生來性急,上回在林苑東園的賞春宴,她瞧着岑拒霜三步一喘氣,十步就小歇的模樣,怎麽都覺着累贅。
若不是當着一衆貴女的面,薛映萱就差直接拖着岑拒霜上山了。
流岚聽罷就要張嘴反駁,岑拒霜擡手攔住了。
岑拒霜不緊不慢地走至人群裏,徑自無視了薛映萱的話,薛映萱更是氣惱,卻又只能杵在原地,看着她弱柳扶風地扶着丫鬟的手走來。
此間涼亭坐滿了男男女女,正聚集一齊茶話閑聊,眼見岑拒霜來了,氣氛稍有一瞬沉默。
這裏頭的人大多是賞春宴裏與岑拒霜打過照面的,上回他們明裏暗裏地把岑拒霜排擠在外,這回又再撞見了,各自都在翻着眼珠子,心裏編着怎麽趕走她的理由。
畢竟擲花禮後,他們聽說了岑拒霜的病氣能夠傳染人,只要碰到她就會被染上,所以岑拒霜這些年才從不外出。
随後一青年幹笑兩聲,試圖從中緩和氛圍,“岑姑娘,怎的沒見江時青?”
青年手持折扇,晃悠悠地搖着風,揚眉笑時落得幾分不羁氣質。
岑拒霜倒是認得青年,這青年是為方家的九郎,與表哥有些交情,素日裏喜流連京中酒肆,好玩樂,最擅長出一些好玩的點子,故好些世家子弟都樂于同他打交道。
她随意挑了個空位坐下,位子旁的貴女當即像事見了鬼似的往遠些地方坐。
岑拒霜視若未見,答着方九郎的話,“哥哥今日家中有事,不便前來。”
話落時,亭中一道目光循聲看來,随後便有一鵝黃宮裝的身影站起。
那姑娘抱着臂,睨了眼滿臉不爽的薛映萱,“薛映萱,岑妹妹身體不好,你不幫襯着些就算了,還這般說風涼話。”
“你……”
薛映萱剛想反駁,待發現說話的是誰後,又憋着火未言。
岑拒霜有些詫異。
這出面維護她的不是旁人,而是賞春宴上見過的寧妍公主。
只是當時碰見的場合不太光彩,二人也從未正式會面,岑拒霜只得假裝不識地對寧妍眨了眨眼,便見寧妍大步走來,坐在了她身旁的空位,杏眼笑得彎彎。
“叫我寧妍就好啦。”
寧妍也不顧一衆變得古怪的眼神,抓了一把瓜子兒塞到岑拒霜手裏,對衆人道:“适才說到哪兒了?繼續啊。”
有了寧妍出面,話題很快從岑拒霜處帶過,被圍在中間的方九郎頓了頓,壓低聲續說着,“說到宿和宮……這些年無人居住,聽夜裏路過的宮人們講,裏頭總是傳出瘆人的聲音,就像有人骨頭被敲碎……”
說到尾句,方九郎的嗓音不受控制地顫抖着,寧妍嗑瓜子的動作都停止了,涼亭裏的一衆放緩了呼吸,凝神聽他說着後面的話。
“咔嚓——”
偏在此時,一聲不合時宜的聲響打破了這其中寂靜,像極了方九郎話中“敲碎骨頭”的動作。
薛映萱被吓得一激靈,登時跳了起來就要往涼亭外跑。
但見一衆穩坐如山,紋絲不動,薛映萱這才發現那“咔嚓”聲并非是骨頭被敲碎的動靜,而是對座的岑拒霜在剝瓜子。
“你沒事瞎發出什麽動靜?”
薛映萱兩眼冒火,紅着臉坐回了原位。
岑拒霜攤了攤手,“這裏沒有不讓嗑瓜子的規矩,而且瓜子兒也是公主給我的。”
薛映萱怒目瞪着岑拒霜,偏又不敢大發雷霆,是她自己被岑拒霜嗑瓜子的聲響吓到,別人都相安無事,她如何有理由發火?
寧妍續說道:“本公主住在皇宮裏這麽久,宿和宮裏的動靜,我怎麽從未見過?”
“公主的寝殿離宿和宮十萬八千裏,自是不知。”
方九郎神秘兮兮地說着,“我等聽說宿和宮從前住的是一位妃子,二十年前,那妃子不知怎的就自盡了,之後這座宮殿沒再住過人,一直擱置着,荒廢至今。”
寧妍撇了撇嘴,“我父皇二十年來沒新納過妃嫔,無人入住不是很正常?”
方九郎無奈地看着寧妍,“說了那麽多,你既然不信,那就跟我們一塊兒去瞧瞧,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少用激将法,你們不就是怕闖宮殿的責擔不起,要我給你們背鍋?”
寧妍輕哼着,她忽的想到了什麽,轉而面向岑拒霜時,語調放緩了不少,“你同我前去,怎麽樣?”
岑拒霜為之一怔,她懵然地看向寧妍,就差沒把“我嗎”倆字寫臉上。
亭內衆人面色各異,那宿和宮聽着就不是個好地方,他們想去也是因為覺得新奇,想要尋求刺激,而寧妍把這病秧子帶上,不就是存心要這病秧子出點什麽意外麽?
看來寧妍先前對岑拒霜的維護,不過是假意示好,等着在這裏給岑拒霜挖坑呢。
寧妍輕扯了她的衣角,滿臉期待地看着她,“去嘛去嘛。”
岑拒霜糾結之時,瞥見自己手心裏的瓜子兒,聯想起之前薛映萱的反應,她點了點頭,“好啊。”
寧妍笑道:“那岑妹妹能把二哥請來一道前去嗎?若有二哥在,我們去宿和宮出了什麽事,父皇也不會太過于怪罪我們。”
話落時,一衆臉色微變,又礙于是寧妍提出的,沒有多說什麽。
太子在皇子中排行老二,寧妍口中的人,自是太子。
可岑拒霜覺得,這宿和宮即便不是個鬧鬼的地方,有太子在,不是也得是了。
“她怎麽可能……”
薛映萱下意識脫口而出,即便她沒把話說完,一衆心思也不謀而合。
她怎麽可能請得動太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