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标記 “難不成你也想标記孤?”……
第31章 标記 “難不成你也想标記孤?”……
金殿外, 天光描摹出一道挺拔的身形,滾金的袖口掠着刺目的光,寬大的衣袖後一只體型雄壯的惡狼随在其後, 根根直豎的滑亮毛發染成了金色。
一人一狼還未跨入門檻, 殿內已是一團亂。
宮人們紛紛避讓着,退至了金帳下躲着,膽子小的已是兩腿抖如篩糠,難以站穩。
先前還安生坐在一旁的大皇子,見狀直接跳了起來,慌不擇路地就往後面跑。大皇子一把抱住了朱紅的漆柱,像個猴子一樣挂在上面,玄黑衣袍下的兩條褲腿還使勁兒地向上磨蹭。
“父皇救救救救我, 救我——”
岑拒霜聽着那殺豬般的撕心裂肺吼叫, 歪了歪腦袋,擡手捂着自己的耳朵。
雖然她聽說過之前太子放狼咬傷過大皇子, 但沒想到大皇子一朝被咬,是如此懼怕太子的狼。
江父本是跪在地上的,餘光瞥見殿外的狼正朝自己奔來時, 他當即趔趄着摔在了地, 滿面驚恐地往皇帝座下爬着, 好些次都被自己淩亂的衣擺絆倒, 又再趕忙爬起來逃着。
岑拒霜依稀聽着, 江父哆嗦的聲音裏是在哭爹喊娘。
殿內的風向直直變了個樣,她頭一次覺着,太子這從不給人臉面和恣意妄為的性子真是再好不過了,甚至她看向少時吓過她的玄狼時,也覺得它變得眉清目秀起來。
太子攜狼入內時, 第一句話便是,“聽說,江家想要指婚?”
皇帝顯然已是見慣不怪,他慢悠悠喝完茶,将盞遞給手邊的老太監後才幹咳了兩聲,“述兒,你且收斂點。”
岑拒霜倒是覺得,太子生來便不知“收斂”為何物。
只見玄狼盤踞在太子的腳邊,呲着森然的白牙看向一衆,喉嚨裏發出隐約的咕嚕聲響。近旁的江父看着逼近的狼,龐大的身形足以将他整個人生吞了一般,兩眼翻着白眼直直被吓暈了過去。
太子捏了捏手腕,骨節處發出噼啪的清脆聲響,他瞄了眼幾近是爬到頂梁了的大皇子,“什麽時候也輪得到一些阿貓阿狗的,到孤的東宮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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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召岑拒霜的雖是皇帝身邊的太監,但這個主意一聽便是大皇子吹的風。
大皇子緊緊抱着柱子,色厲內荏地對着太子道:“二、二弟,你怎麽說話的呢?我…我好歹是你的大哥,父皇就在跟前呢,你放尊重些。”
太子懶懶地擡起眼皮,“玄狼。”
玄狼得令後蹭起身往柱子旁沖去,對着大皇子張開血盆大口,大皇子登時被吓得屁滾尿流,又往上蹭了幾厘,一并尖聲喊着,“父、父父皇——”
“岑拒霜,孤帶走了,”
太子越過地上不省人事的江父,徑自無視了殿內的一衆,“以後也別想有人打她的主意。”
不多時,太子帶着岑拒霜出了殿,玄狼搖着尾巴緊忙跟在了後頭。
皇帝望着滿地狼藉的殿內,把着龍椅站起身,擺了擺手,“朕乏了,回去歇着了。這裏亂糟糟的,都收拾下吧。”
大皇子這才被宮人們好說歹說,勸着從柱子上下來,只是大皇子怎麽也沒法站正身,只得被宮人們擡了回去。
皇帝起身離去的間隙,忽的想起了什麽,轉而問着老太監,“太子的零花可還夠?”
老太監笑道:“回陛下,太子殿下的賞賜向來是各宮中最多的,自是足矣,足矣。”
“先前你聽到了吧?”
皇帝憶及岑拒霜所言,盡數盤點着,“他給那岑家丫頭吃好喝好,晚上還說着要去游湖賞燈……這讨女孩子歡心怎麽能沒有零花呢?還是讓內務府挑些稀罕玩意,送到東宮去。”
老太監攙着皇帝往外走着,一面應和,“還是陛下想得周到。”
至起駕之時,老太監問着皇帝,“是回清居院,還是……”
皇帝出神地望着宮牆根下的扶桑,正值花開時節,紅似鳳羽,烈烈勝火,他嘆聲說着,“去扶鳳宮看看吧,朕好久沒和昭賢說說話了,今日看到岑丫頭穿着她的衣裙,朕還真是有點恍惚……”
*
岑拒霜随太子出了金殿後,一路上所有人對他們避之不及。
隔着衣袖,太子緊緊攥着她的手腕,發熱的手掌貼合着表皮,她甚至能感受到衣料摩挲的紋路。
只是岑拒霜跟着太子的步伐有些勉強,長長的漢白玉階梯處,她上氣不接下氣地快速交錯着步子,兩條腿像是一把剪子勉力開合着,就差整個人挂在太子胳膊上。
半道太子察覺她面龐發白得厲害,毫無血色,才不着痕跡地放緩了腳步,還慷慨表示她可以坐在玄狼身上,吓得岑拒霜臉色更白了,連連搖頭以示拒絕。
“孤上回放狼咬裴望都已經是好多年前的事了,沒想到他還是那麽不中用。”
岑拒霜想着大皇子怕狼的窩囊模樣,不禁覺得好笑,“大皇子被咬後應當就不敢惹你了吧?”
想來太子的惡名應當是他十六歲掌政時大殺四方傳開的,這往前的年歲,也不知太子在皇宮中是什麽模樣,約莫着也是個令皇帝頭疼的小祖宗,否則便不會傳出他縱狼于宴中吓跑所有賓客的事了。
太子漫不經心地道:“哦,他被咬後躺了半年,好了後又揚言說要同孤打架。”
岑拒霜接着問,“之後呢?”
太子挑了挑眉,“孤直接讓玄狼堵他的門。狼堵了半月,他就縮在裏頭躲了半月。”
岑拒霜回頭望着乖巧跟在二人身後的玄狼,“玄狼也挺辛苦的……”
“不,”太子勾起唇角,笑得惡劣,“孤第二日就塗了個紙狼放在裴望的寝殿門前,還命令宮人不許告知他。”
岑拒霜眼角抽了抽,“大皇子……就被一個紙狼吓得縮在裏面半個月?”
太子颔首,慵懶的嗓音拖長着語調,“是啊,他知道後,氣得又躺了半個月。”
岑拒霜覺着,大皇子針對太子不是沒有緣由的,這事任放誰身上都足夠氣得半死。
比起這個,他一時捉弄騙她繡屏的事都算不得什麽了。不過今日太子及時來了殿前給她解圍,岑拒霜便不再同他計較惹她生氣的事了。
“我覺得……”
彼時岑拒霜扯了扯太子的衣角,悄聲對他說,“大皇子适合去我們邊關,參加個爬杆比賽,一定能名列前茅。”
太子擡手敲了敲她的腦門兒,“小沒良心的,孤來救你,你的眼睛就只看得到旁人?”
岑拒霜捂着發疼的額頭,半眯着眼看向他,“是是是,我的眼睛還看到了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
“錯了,”太子側過身看着她,他撩起垂落的一绺烏發,修長的指節搭在額角處,重複強調着話,“是世上最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
他耳邊系挂着的碧翠雀翎煞是矚目,搖晃着閃爍的金光,岑拒霜讪讪笑着,正想從荷包翻找出銅鏡問太子,覺不覺得他自己像只搖着尾巴的大花孔雀,忽覺冰涼的手指被一個濕熱無比的大舌頭舔來舔去。
“啊——”
岑拒霜當即驚叫出聲,她偏過頭看去,便見玄狼不知何時上前,伸出舌頭舔着她的手,那不算柔軟的狼毛剮蹭着她的指節,她頓時渾身僵硬在原地,汗毛倒豎,手也不聽使喚地收不回來。
太子尤為淡定地睨了一眼,“它這是在标記你的氣息,以後便不會咬你。”
岑拒霜好一會兒才勉強接受玄狼的“好意”,她眨巴着眼看着太子,憶及太子此前動不動就舔她的行為,似乎也與玄狼有些類似,聽太子這麽一解釋,她倒是能夠理解太子一些變.态行為了。
“怎麽?難不成你也想标記孤?”
太子挼搓着手指,覺着有趣,他撩起衣袖伸出青筋縱布的胳膊朝前,“孤倒是勉為其難地給你……”
岑拒霜連連推搡,“不、不必了!”
她又不是變.态!
至夜幕輕挽,宮牆每處點滿了盞盞明燈。
岑拒霜回東宮後便困得迷糊,白日裏奔波至皇帝跟前對質,後面又是被太子趕屍似的從殿裏帶出來,她這還未完全好的病體累得夠嗆,怎麽折騰也醒不過來。
倏地,一個幽幽的嗓音攜着灼熱的呼吸在耳畔響起。
“聽說孤今晚要帶你游湖賞燈?”
岑拒霜陡然睜開了眼,一度以為自己在做夢。
直至她瞧見太子映在珠燈下妖異的面龐,一雙瑞鳳眼正盯着自己,她須臾間清醒了過來,連連賠笑着解釋,“……我我這不是為了體現殿下您待我極好嘛。”
岑拒霜還未反應過來,她人連帶着蓋着的錦衾就被太子一道卷起來,扛在了他的肩頭,“那待你極好的太子殿下,就帶你走一趟。”
她瞪大了尚是惺忪的睡眼,不知為何今夜太子瞧着心情極好,随後她整個人像是牽線木偶一樣被擺在了妝臺前,由着尤珠帶着一群宮女們上下忙活為她梳洗打扮。
半個時辰後,岑拒霜在玄序的引路下來到了城中最為繁華的映星湖。
夜裏笙歌不休,游人如織,高臺閣樓綴滿了星星點點的燈火,湖畔往來畫船乘着月色,破開粼粼清光,其間一艘游舫最為壯觀華貴,足有一座小樓那麽龐大,也不知是哪家貴公子一擲千金租得的。
她滿覺新奇地東瞧西瞧,正感嘆着湖心的游舫尤為氣派時,玄序将她帶到了這游舫裏。
岑拒霜:“?”
玄序說道:“殿下本想包下這一整個游舫,但知姑娘喜熱鬧,殿下便讓今夜至此的百姓們不用花銀子,都能登船。”
她驚于這竟是太子的安排時,餘光瞥見一抹清癯如松柏挺立的身影。
是江逾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