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搓澡

搓澡

正值年前，北春早早就把過年提上日程。

正十憶剛從出租車上下來，冷風摻着雪花直往臉上拍，凍得人直嘚瑟。

兩手緊緊抿上大棉襖，幾步走上樓梯，門口穿着軍大衣的小夥，一把拉開澡堂子大門。

“歡迎光臨歐神湯泉高級會所！男賓一位裏邊請！”

熱氣頓時從裏面湧了出來，正十憶進門甩了兩下，抖掉身上剛落的雪。

大廳裏放着喜慶的歌，蓋住前臺忙活的聲音。

一樓大廳全是人，不少都是帶孩子來的，人群叽叽喳喳，好不熱鬧。

正十憶站在人群中暖和一會，排了半天隊才拿到毛巾手牌。

走到換鞋區，地上剩的都是小孩拖鞋，又等了半天，才等到大爺把消毒完的拖鞋拿來。

換好拖鞋，正十憶站起身抻了個懶腰，暖和地方就是容易犯困。

直走左拐男賓區幾個大字印在上面，打開門正對一面全身鏡。

正十憶對着鏡子照了照，光滑透白的臉龐棱角分明，五官格外立體，在不笑時，顯得更加硬朗兇悍。

哥是真帥！

“擱門口幹啥呢？”身後突然飄來一道聲音。

身後中年男人探出頭，極其不理解小年輕走到哪，照到哪的行為。

正十憶回頭對着中年男人笑笑，“照鏡子呢，大哥你比我帥，沒事多照照。”

中年男人照着鏡子，摸了摸自己的光頭：“好小子！”

正十憶挑着笑挪開腳步，趕緊溜進裏面。

換衣區的熱氣更是糊的讓人喘不過氣，正十憶脫掉棉襖，裏面只穿了件半截袖。

找到櫃子，幾下就脫得一幹二淨。

正十憶拿着毛巾剛要進裏面，就看到隔壁震驚的視線。

年輕男人穿了條褲衩，兩手把胸前圍得嚴嚴實實的，微垂着腦袋貼在衣櫃上。

正十憶強忍着笑意，開口問了句，“第一次來澡堂？”

年輕人點了點頭，眼神不自覺往下瞟，仿佛看到什麽不該看的，急忙收回視線。

正十憶把毛巾搭在肩膀上，“大老爺們想看就看，大大方方滴！怕什麽玩意兒！”

說完，好心推薦了幾個搓澡項目，徑直走進洗浴區。

正十憶把自己手牌的號碼，寫在搓澡板上，一眼看見一個空淋浴頭。

幾步過去站在下面，打開噴頭，對着還不到自己大腿高的小男孩，做了個鬼臉。

小男孩醞釀兩下，雙手攥拳大喊，“爸——！”

正十憶連忙擺手，“開玩笑的，搶不過就叫爸，還是不是漢子了！”

只見搓澡區應聲走出一個身形高挑的男人，手上戴着搓澡巾，穿了條褲衩正朝這邊走來。

離近才看清，寸頭男人眉眼鋒利，五官冷硬，水珠順着臉頰滑落，砸在地上，頂燈照在他一米九的身高上，将面前罩上一層陰影。

正十憶看見面前沾滿水汽的胸肌，忍不住贊嘆。

還得是人家高端澡堂子，招的搓澡工身材就是哇塞！

還有這臉簡直是鬼斧天工！但是照比自己還是差了那麽一點。

男人走過來，看了男孩一眼，“你喊我幹哈啊？沒看我忙呢嗎？你就不能自己玩嗎？都說了下班就帶你回去了。”

男孩被呲了幾句，臉上兩團肉氣鼓鼓的，指着正十憶。

“他搶我地方！”

男人拍了下他的頭:“那旁邊有的是地方，你就不能換一個？”

正十憶搭腔:“也不怪孩子，我不知道這下面有人，我換一個。”

旁邊的位置空出來了，正十憶朝旁邊挪了一下。

男孩雙手抱住男人大腿，賴着撒嬌：“我要回家，我想我媽。”

正十憶多看了這個搓澡工兩眼，年紀輕輕看上去還沒自己歲數大，居然結婚這麽早。

男人身材健碩，胸肌蓬勃，就連被包裹的大鳥尺寸也是相當可觀。

正十憶眼神不自覺往下看，又看了眼自己的。

我的也不賴啊！

思緒飄遠，被搓澡間裏大爺一喊，硬生生拉了回來。

“海啊！快點，再不回來人都晾幹了！”

長海應了一聲，又說了男孩幾句，對着正十憶道:“不好意思嗷，我手裏還有活。”

正十憶說:“這算啥事，快去吧，孩子我給你看着。”

長海轉身朝着搓澡間走去，高挑的身材被周圍一群中年成功男士，襯得格外突出。

正十憶打開淋浴頭，熱水直沖而下，熱氣蒸騰，打開身上每一個毛孔，舒服地要命。

澡堂子裏人聲嘈雜，基本都是結伴來的，要不就是一大家子，有說有笑。

正十憶淋着水低頭看了眼男孩，男孩白淨可愛，小小一個稚氣十足。

彎腰朝着男孩笑笑，正十憶逗弄道：“你叫什麽名字啊？你和你爸咋長得不太像呢？”

男孩睜着圓圓的大眼睛，開口聲音稚嫩：“我叫長子鶴，後面的問題我不能回答你，我媽不讓我跟陌生人說話。”

正十憶被男孩可愛笑了，忍不住上手掐了掐軟嫩的臉蛋：“那你今年多大了啊？這個問題總能回答了吧。”

長子鶴眼神轉轉，盯着面前奇怪的大人左瞧瞧，右看看，伸出手指比了個五：“我今年五歲了。”

正十憶眼睛眯起來，熱水不斷從頭頂澆下，離得近了，崩了長子鶴一身。

長子鶴被水花濺到，趕緊往後退了幾步，白淨的臉皺成一團。

正十憶起身關小了水流，還想着找點什麽話題，就聽搓澡間裏開始叫號。

“9626在不在！9626搓澡！”

正十憶看了眼自己的手牌，9626，沒想到排的還挺快。

剛要和長子鶴囑咐兩句，人家轉身就和剛認識的小夥伴，跑去玩了。

回身關了水龍頭，沒了熱水澆淋，涼氣頓時飛了過來，胳膊上立馬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正十憶搓了把臉，邁步朝搓澡間走，走兩步還不放心回頭看看，見長子鶴還在眼皮子底下，才大步走進搓澡間。

一進搓澡間，一排搓澡床上個個都光不出溜躺着，搓澡師傅挨個展現高超的搓澡技藝。

正十憶挨個師傅掃了一眼，總共六個師傅，五個都是上了年紀的大爺，一看就是幹了很多年的老師傅。

只有一個年輕的搓澡工，他面前的搓澡床是空的。

長海挺拔的身姿往那一站，骨節分明的手指正在拆開一包新的搓澡巾。

正十憶目光落在他戴搓澡巾的手上，肌膚肉眼可見的光滑細膩，一點繭子都沒有，怎麽看也不像專業搓澡工。

一時之間，正十憶有點猶豫，但別的床全部都排滿了，總不能扯理換個人搓吧。

但是澡票挺貴的，正十憶也沒忘記自己來這的目的。

那就是尋找擁有頂尖技術的搓澡師傅，拜師學藝！

隔壁幾床聊得熱火朝天，正十憶踩着拖鞋，躺倒搓澡床上。

頭頂白熾燈亮的刺眼，男人戴着搓澡巾的手，啪啪！拍了兩下。

正十憶眼神一亮，這一拍頓時專業度就上來了，這是獨屬于老師傅搓澡前的必備儀式。

面前忽然出現男人的俊臉，張揚卻又不失沉穩，黑色寸頭又平添幾絲痞氣，帶上幾分跋扈的味道。

頭頂燈光将男人面色襯得有些陰鸷，只聽他開口聲音中氣十足。

“哥，來個啥搓！”

正十憶眨了眨眼，并不了解這裏有什麽項目，問道：“都有什麽搓啊？”

“醋搓，奶搓，鹽搓，還有咱這上的新品，西湖龍井搓！哥，來哪個？”

正十憶還是頭一次聽這個新品，頓時起了興趣：“西湖龍井多少錢？”

一聽這話頭，長海來勁了：“有眼光！原價199，辦卡會員打88折，首次還送刮痧、拔罐一條龍，辦卡五百起充，全下來也就325！”

正十憶瞬間被這個價格勸退，自家澡堂費勁掙點錢，總不能被自己揮霍在這上面吧。

“給我來個醋搓就行。”正十憶聲音越說越小，好歹自己一個大老爺們也是要面子的，連忙提起聲音，又補了一句：“下回再辦。”

正十憶心滿意足閉上眼，準備試探一下，此人的搓澡技術。

溫熱的陳醋朝身上一澆，酸味揮發鑽進鼻子裏，正十憶勾嘴一笑。

這醋和自己家用的醋一個味，高端澡堂子也不怎麽樣嘛。

正十憶美滋滋等着落在身上的手，等了半天只有涼風吹過，再次睜眼，就看見長十鶴拿來一條新的毛巾。

長十鶴叉腰看着長海：“你能不能別老吱使我！”

“誰讓你媽沒功夫，把你扔給我了。”

長海說完摘下搓澡巾，把毛巾纏在手上，手法快速老練，轉過身對着正十憶的臉就是咔咔一頓搓。

兩下解決後，順着白淨的臉滑到脖頸，又是兩下快速收手，拆掉毛巾換上搓澡巾。

正十憶還沒反應過來，臉已經被搓完了，火次燎的，擡手蹭了一下，還真幹淨了。

盡管只有兩下，但是下手快、準、狠，地道！

自己給別人搓澡還真沒有這步，記下來帶回去學。

正十憶腦海中飛速記下搓澡步驟，全然沒聽見長海的搭話。

“哥頭一次來啊？”

正十憶擡眸對上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張嘴連忙回應：“啊？啊！第一次來，沒想到你技術還挺好，真是人不可貌相。”

長海笑了兩聲，一手擡起正十憶的胳膊，把他的手掌放到自己手心，一個長拉從肩頭搓到手背。

正十憶睜眼看着長海，仔細對比下來還是覺得和他兒子不像。

孩子小問問沒啥，要是和人家爸說，你兒子不像你，還不得給自己幹死。

猶豫再三，正十憶還是忍不住好奇，換了個問法：“你兒子挺聽話啊，讓幹啥幹啥。”

長海手停了一瞬，直接笑出聲：“可拉倒吧！聽話個屁總跟我對着幹，他也不是我兒子啊，我姐家孩子，我外甥！”

“嗷！這麽個事啊，我還尋思呢，看你這歲數也不能結婚這麽早啊，一句爸都給我幹懵了！”

隔壁搓澡大爺聽見了，頓時笑成一片。

其中一個大爺笑着搭話：“長海他家難啊，這麽大點小孩沒人看，放假了只能跟長海在這待着。”

正十憶又把視線挪回來，不禁咋舌。

太勵志了，家裏困難還這麽年輕就出來搓澡，技術還學得這麽好。

正十憶心中對長海多了幾分欣賞，目不轉睛看着他每一個動作。

視線被長海捉住，感覺到同其他客人不同，于是問道：“哥你是不是想學啊？”

正十憶小心思還沒藏多大一會兒，就被輕易道了出來，也沒啥好掩飾的：“看你搓澡挺厲害的，估計有些年頭了，我想着學學回家給我爸搓。”

話都這麽說了，但也不免懷疑是對家的探子，故意過來打探行情的。

正十憶感覺自己說的挺完美的，只見長海邪魅一笑，拎起兩腿之間的居.居，搓澡巾轉着圈狠狠一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