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雨夜
“我想吃。”
莉齊沖巴基舉起手裏的多味糖盒。
大都市總有什麽都賣的地方,穿過一片招牌閃爍、燈火通明的商鋪,他們在雜貨店停步。
莉齊剛抓了一把稀奇古怪的玩意,它們很善于用來變裝。香槟金眼影棒、拳頭大小的骷髅項鏈、丁零當啷的尼泊爾風情手镯,這身行頭加起來足以去參加地下表演。
而現在她拿了一盒糖,用一種溫和無害的表情詢問他,眼睛溜圓,皮膚在暗沉的燈光下仍透着健康的粉色:她脖頸上的傷處被紗布妥善貼好,現在已經不再滲血。
巴基快速地瞥她一眼,嘴角下撇,看起來有點不高興。
這是冬日士兵的慣用表情,莉齊再清楚不過了。
他好像在思考,但也仿佛什麽也沒想,從他把她擄走到現在一直是這個表情。但他騙不了莉齊:他的心情正在慢慢放松,這也同時使他的火焰狀态趨于穩定。
一個好現象。
莉齊沒有等到他的回應。她把這當作一種默許。于是糖盒被塞進滿當當的購物籃裏,她繼續推着向前。
巴基跟着她,兩個人在一排貨架邊上又停住了。
莉齊仰起頭看貨架上層。貨架特別高,想要的東西又不太看得清楚。她踮着腳伸長脖子,結果因為仰得太過,直接導致往後的一個踉跄。
她的後腦勺結結實實磕在冬兵的……槍托上。
不得不提:這家店的老板一定是經歷過大事的人兒,黑黑胖胖的一個老頭,看見有人端着槍進店也只是抽搐了下眼皮,然後跟瞎眼的老貓似的重新打起瞌睡、縮成一團。
冬兵手持着熱乎兵器,扳機不扣也能逞兇。
莉齊的腦袋猛地撞上堅硬,她甚至能聞到槍管子裏沒散的硝火味,和清冷的血味混在一起。猝不及防之下她磕得眼前一陣金星,恨不得就地蹲下抱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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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痛!
她的後腦勺肯定凹進去了……
她這麽想着,扁了扁嘴巴。
假設身後的人是記憶完整的詹姆斯·巴恩斯,他會摸摸莉齊的腦袋,把槍收拾到看都看不見的地方——
可惜不是。冬日戰士只是低頭看了她一眼,伸出描紅星的機械手臂——
他身上還帶着戰鬥的熱度,胸膛貼過來的時候既冰冷、又滾燙,莉齊在被靠近的一刻沒忍住打了個哆嗦。
巴基輕松的一個擡手,就把貨架最上排的東西拿了下來。
他只是習慣性地掃了一眼,但是瞬間跟被雷劈了似的僵住了。莉齊從他滞住不動的手裏取走那兩個粉紅包裝的四方物體。
衛生巾,和衛生棉條。
莉齊打算得很精細:她也是個會來生理期的人呀,算一算日子将近,索性把需要的女性用品一塊買了,省得麻煩。
上一次逃跑一點計劃都沒有,他們都到旅館了,又得讓巴基跑出去幫她買這些尴尬的東西,這回她可學聰明啦。
精打細算的莉齊仔細瞅了瞅那兩個粉紅包裝:沒有過期。于是把它們也掃進了購物籃。
正想拉着巴基往前走,卻發現手上很重,竟然拽不動——
她疑惑地回過頭。
巴基這會好像特別不高興——他嘴角下撇的弧度更大了,也更像個被襁褓裏的兄弟奪走奶嘴的小孩……
巴基不動,莉齊也不動。
過了仿佛有一百分鐘那麽長——巴基解下腿腕內側(……)綁着的一個瘦瘦錢包,把它拍在莉齊手上,轉身往門口走去。
……
門簾一掀,莉齊從雜貨鋪裏出來,一下子被一陣潮濕的雨意包圍了。
外頭不知道什麽時候下起了雨。
天色比剛才不知道暗了多少,夜幕陰慘慘地低垂着。整座城市包裹在這種悶濕黏稠的鉛灰色之中,雨滴像刀子一樣直往莉齊身上割。
她像個無家可歸的孩子一樣跺跺腳,探着腦袋左右張望。
巷口的路燈好像永遠電力不夠似的,慘淡地一跳一跳。電燈對面立着一個剪紙般的黑色人影,和夜色完全融為了一體,晚歸的醉漢要是撞到他身上,保準會吓一大跳。
莉齊踩着一排水坑,噠噠地跑過去。
也不知道巴基在那順來的棒球帽和黑色衛衣(莉齊覺得還是不要知道為好),整個人打扮得像蝙蝠星人——雖然她也不清楚蝙蝠星人具體長什麽樣子——看到她跑過來,他擡頭看她。
借着一點燈光,莉齊看見他下巴處一圈細密生長的青色胡茬。
男人的胡子都是長這麽快的嗎?
莉齊只覺得這才一會哥哥的胡子就長得能紮人了。甚至她的思維還稍微發散了一下,想到了小斯塔克先生的胡子。
鋼鐵俠先生即使卸下武裝,也是找樂子的一把好手。莉齊堅決認為:性感的胡子也是這位“緋聞制造機”的助力之一!
她杵在那裏想七想八,冬兵已經有點不耐煩了。他架起莉齊的手臂,幾乎是把人夾在腋窩裏往前趕路。
“等等,等等——我要自己走——”
腳步聲啪嗒啪嗒,沾着雨露逐漸遠去了。
……
莉齊和冬兵在簡陋的賓館裏對坐,讨論起小床的歸屬問題。
讨論的過程是這樣子的——
“你想睡床嗎?”
“我也想睡床。”
“都怪我們的條件太簡陋了。”
“你不能睡地板,這樣會着涼的。”
“我們一起睡吧,看我發現了什麽?锵锵!櫃子裏有兩床被子呢。”
“……”
讨論結束了。
這場單方面讨論的結果是:兩個人分享一張小床,各自蓋各自的被子。
莉齊沒有入睡的打算,她看起來簡直有點過于興奮。她先是蹲在巴基的凳子邊上看他擦槍,還有學有樣地把自己的戈博短刀拿出來擦拭了一會;片刻又丢開,飛快地蹬上床,往窗臺一趴,看起了窗外的雨。
雨勢越來越大了,打在葉子上的聲音都是噼裏啪啦,聽起來怪吓人的,但因為是在溫暖安全的室內,被玻璃一隔,就一點兒也不吓人了。
莉齊饒有興致地張望着外面倉皇奔跑的人群,他們在瓢潑大雨裏看起來就像一些被迫撒出罐子的巧克力豆,蹦跳着就跑遠了。
莉齊的目光追逐着他們,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糖盒。很奇怪買的時候明明特別想吃,但一被歸入購物袋,她強烈的吃糖欲望又減滅了。
但她還是把糖盒拿出來,給自己挑了一個薄荷口味。
“把窗簾拉上。”
巴基囑咐她。冬日士兵的聲音在雨夜裏聽起來都有一種別樣的柔軟。
巴基哥哥的聲線就是這個樣子的,其實一點也不冷酷,還有點軟綿綿。
莉齊不知怎麽的就有點高興。她聽話地把窗簾拉上,自己往枕頭上一倒,薄荷糖用舌尖裹到這邊、裹到那邊,在嘴巴裏專心地搗鼓來搗鼓去,和牙齒碰撞出響聲。
她似乎覺得這樣很有趣。
巴基還在擦槍,一眼都沒分給她。
莉齊吃完了一顆,又吃一顆柑橘味。兩顆糖全部在口腔融化完後,她跳下床去刷牙。
等到整個人都收拾好了,她才舒舒服服地重新躺回去,被子一卷,把自己裹成團,滾到最裏邊。
整個房間一下子靜得能聽見呼吸。
“哥哥晚安。”
少頃一個腦袋複又探出來,做賊一樣快速吐出一句,又立馬縮了回去。
巴基擦槍的動作停了一停。
他擦完了槍,又開始擦短刀。除了腿側別着的,腰後際還有兩把。他擦完一把又拿起另一把,對于這種毫無溫度的兵器,他不緊不慢、十足耐心。
等到三把刀擦完,他終于無事可做,坐在椅子上愣了好一會。
兩耳灌滿了模糊的雨聲。他微微側身,好像在聽,又好像只是在放空思緒。瞳孔深碧非常,比兩顆磁石更加神秘。
他靜坐一陣,提步往床榻走去。
莉齊早就枕着風雨,呼呼睡着了。側臉壓在枕頭上,被擠得鼓起肉肉的一塊,像只馬上要流出餡兒的年糕團。
他就站在床邊,看了好一會,人動都不動一下,好像被咒語定住了身子。片刻機械手臂輕擡,幫她把遮住嘴的一團被子扯下來,規矩地掖住下巴。
做完這個動作,他轉身,走向浴室。
簡陋的蓮蓬頭,打開後好長一陣沒得出水。巴基站在下面耐心地聽水管引水上來的嗡嗡聲。第一捧水從花灑噴出之際,他仰頭,捋一把濕潤的頭發,任水流沖刷過他排列精密、緊實分明的肌肉。
熱水僅在三分鐘後就宣布告罄。他也不在意,冷水一陣抽搐性的猛噴,他也在底下站足了五分鐘。肌腱在冷熱交替的刺激下張弛明顯。
快速洗完澡,他走出浴室,裹挾起一陣比屋外冷雨更重的寒氣。
冷到還沒等他走到床邊,莉齊似有所感,在夢裏都打了一個噴嚏,趕緊把頭埋進絞成團的棉被裏。
巴基:“……”
他摸到床沿坐下。
等到身體恢複正常熱度,他才把自己沉入另一床被子。手臂交叉,規矩地攏在被面上,像極了小學生。
床太小了,拘着身子。他只得弓起腿,和旁邊另一團火爐樣的熱意并排。
冬日士兵閉上眼睛。
可惜這個夜晚注定不能安逸結束——
巴基怎麽也想不明白,身邊這個小火爐是怎麽掙脫開糾纏不清的被子,固執地把手臂伸過來,還要一個勁往自己身上靠的——
睡傻了的莉齊只會比不睡的莉齊更黏人。
她的習慣很壞:還喜歡把人的腦袋往自己身上摁,跟抱個橄榄球差不多。
但巴基不是個無知無覺的橄榄球,他掙脫三次,每次都會被那雙小手臂拉回來。他索性坐起來,就着床頭一點小燈盯了她一會,表情看起來很想把她搡到地板上。
但到底沒能實踐。
他閉上眼睛,僵着身子準備聽雨聽上一夜。女孩的手早已越過被子的界限,精确地按在他的胸膛上。
有一陣從外到內的熱意慢慢滲進去。
那團煩躁鼓動的火苗現在又逐漸平靜如水了。
黑暗裏,莉齊睜開一只眼睛,仰臉看巴基。
他呼吸平穩,進入睡眠。
莉齊重新埋下頭,嘴角彎起貓一樣的微笑。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最佳:冬哥哥洗澡。(舔肌肉
我們吧唧哥哥不需要臺詞,肉體證明一切!(瘋狂打call)
兄妹時間,容我站一秒邪教……可惡,管不住腦子……真是罪惡的雨夜私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