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奚斐約微信裏的備注無一例外都是對方真實姓名。

沒有昵稱、沒有外號……就連他父親,也只得到了幹巴巴的兩個字:奚銘。

“衆生平等”在他這裏,被體現得淋漓盡致。

當音樂充斥着整個車廂,熟悉的感覺将他包裹填滿,鼓點震動着心髒,引擎的轟鳴拉扯着身上的每一個細胞。

“出發了。”

奚斐約勾起唇角,漂亮的眼睫毛眨動了一下,像是一個鏡頭裏特意被放慢的動作。

他輕聲呼喚似的:“阿波羅。”

風馳電掣,跑車開出地下車庫,駛過晝日大街,炫彩燈光和閃爍的霓虹交相輝映,構成一道亮麗的風景。

車窗沒關完,奚斐約劉海的發絲被吹起,露出白皙光潔的額頭,漂亮的眉眼如同墨畫,在夜色的描摹下更加動人。

山腳處,一群人三三兩兩地站在那裏。林燼倚靠在一顆樹下,望眼欲穿地瞧着山間公路幾度蜿蜒的拐角。

“阿波羅”停了下來。

奚斐約摘下墨鏡,大家都迎了上去:“三公子來啦!”

“快來快來!”

“怎麽樣?最近沒有退步吧……”

林燼依然靠在樹下,夜風吹的枝葉搖晃,幾片楓葉旋轉着飄落在地,他的目光卻始終沒能離開那個人。

要說這車兒亮麗,但車上的人更加……

奚斐約跟衆人寒暄了幾句,揚起下巴跟他打了個招呼:“等我呢?這就來幾圈?”

“好啊。”

林燼走了過來,仍是盯着他看。

奚斐約笑了一下,又轉過頭問其他人:“喂……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衆人笑成一團。

林燼卻張開了手,跟他進行了一個禮節性的擁抱。

說到這個林燼,也是圈子裏某集團的小少爺,年紀比奚斐約還要小一歲。熱愛賽車,且車技相當娴熟——在場的所有人裏,只有他能當奚斐約的對手。

二人上了各自的車,剛剛挂了檔,眼看離合一松,便要如野馬疾風般奔馳而出,從山腳下卻來了一輛從未見過的黑色跑車。

霎時間樹搖草晃,落日散盡最後一抹餘晖,引擎聲的轟鳴響徹了整座山。

在場的衆人目瞪口呆,紛紛向來車投去了豔羨不已的目光,還有人忍不住叫出聲來——

純黑色的柯尼塞格,全球僅僅生産了6臺,售價接近1億。

關鍵限量款之所以是限量款,通常來說并不是你有錢就能買到的。擁有如此資質,今天又會不請自來地出現在這裏的,只會有一個人。

霁京謝氏,謝岑。

謝岑下了車,在場衆人全都閉上嘴巴,靜默不言。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不知該如何是好。

奚斐約打開車門,也不感意外,好整以暇地吹了聲口哨,笑得又迷人又浪蕩,像是勾引小妹妹似的,“喲,謝公子來啦?”

他視線瞥向那輛純黑色的柯尼塞格,漫含欣賞:“你說你來就來,開這麽個玩意兒幹嘛?想吓死我啊。”

謝岑呼吸一亂,竟然忽地撇開眼睛,不敢再看他。

但他是來找茬的,語氣固然還倔強:“聽說徐導的新片被你看中了?而且……”

謝岑的話語突然被打斷,奚斐約靠近了他,說:“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多喜歡我呢……”

那雙眼睛瞧着他,似笑非笑,聲音卻像是耳語,氣息也熱熱的,若有似無地撲打在他的耳根,“天天圍着我轉,你那些小迷妹不吃醋麽?”

尾音如絲,勾得謝岑心癢。他眼神飄忽在風裏,如同草木絮絮,不知落往何方。

“哪裏有……”他說着,聲音變得很小,“什麽小迷妹。”

奚斐約拉開了距離,大聲說:“怎麽沒有?我家就有一個。”

他笑着拍了拍對方的肩,也不知玩笑還是認真,“不然你真跟我們家聯個姻算了?咱倆也不用再這麽打打殺殺的。”

“啊,我四妹你見過的,上次要你微信,你還不給……”

“不聯。”

謝岑斬釘截鐵,臉色卻突然垮了下去,像是生氣了一般。

這時,林燼從車裏走了出來,語氣諷刺地說:“謝大公子,你還真是閑……咱們在山上随便跑個車,難道你也要參與嗎?請問你這是追殺,還是追人呢?”

其餘人都站在一旁看好戲,只見謝岑陰陰沉沉的目光移向了他,眼神充滿了敵意。

這種敵意不同以往,卻是任何人都能感受得到的磁場相斥,太明顯了。

“呵,”謝岑冷笑,那目光刀刃似的,劃過林燼晦暗不明的臉,“追人又怎麽樣?”

說着,他拉開車門,“不是跑山嗎?來啊,一起跑。”

奚斐約卻沒有上車,只是看着他,慢悠悠道:“說起來,我開個娛樂公司玩玩而已,哪裏礙着你了?”

而後轉身拉開車門,又說,“謝岑,咱倆跑一圈,你要是輸給我了……從今往後,就消失在我眼前,敢不敢賭?”

謝岑似乎愣了一下。過了幾秒,才好笑似的問:“消失?怎麽消失啊。”

林燼忍不住上前,一副要幹架的樣子:“聽不懂人話是吧?消失,就是不要再纏着他,無論有什麽理由!”

謝岑眼神冷下來,臉上一絲笑意也無了。他坐在車上,分明一動未動,卻讓對方心生怯意,不由自主地想要後退。

“關你什麽事啊?”謝岑皺眉,故意掏了掏耳朵,剛好有一捧月光落在了他的側臉,五官變得更加深邃立體,如刀如鋒,話語散在風中,清晰地傳入每一個人的耳中。

“林燼,你算什麽東西,應該消失的人是你吧?”

謝岑一臉“你憑什麽跟我說話,你也配”的表情,讓林燼恨得牙癢癢,但偏生又不敢真得上去揍他。

奚斐約說:“行了,謝岑,你就說你敢不敢賭吧?”

“有何不敢。”

謝岑想了想,語氣有點微妙的變化,像是個讨要好處的孩子:“那我要是贏了呢?”

“贏了?”不知是不是錯覺,奚斐約笑得暧昧,聲音慵懶又纏綿,“随你啊。”

“不過,你不可能贏的。”

謝岑笑了一下,車門一關,點燃了啓動按鈕。

兩輛車同時跑了出去,轉眼消失在衆人的視線裏,林燼罵了一句髒話,擔心會出什麽事,也跟了上去。

柯尼塞格如一頭黑色野獸,完全融入了山間密布的黑暗之中,車燈閃爍的白光仿若流星劃過,留下了巨大的引擎聲浪。

奚斐約駕駛着“阿波羅”,與他遙相呼應,時而你在我前,時而我在你前,争先恐後,互不相讓。

“操……”

奚斐約冷着臉,全神貫注地盯着前方,挂檔、漂移。

天氣這麽涼,可他的冷汗都要下來了,玩賽車這麽多年,還沒見過這麽不要命的。

要知道,他們所跑的這一條山路,左側就是懸崖峭壁,這麽開太危險了……

這座山不算平直,甚至有不少彎道,奚斐約自诩對這段路了熟于心,但謝岑不常來,卻不一定認得。

奚斐約怕這小煞星真出了什麽事,自己到時也不好跟長輩交代。但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兩人都是箭在弦上,再無法做什麽溝通交流了。

兩輛車飛速行駛,跟失了控的野馬發瘋似的,林燼都快要追不上了。他手忙腳亂、狼狽不堪,只能遠遠地瞧着車尾亮起的燈,勉強當作信號源。

直到最後兩道彎——

謝岑實在是瘋得透頂,為了把對手甩在後面,過彎居然也絲毫不減速,眼看着就要飙到懸崖下邊去了。

“該死……”奚斐約忍無可忍,果斷換擋,方向盤微偏,以一種精妙的角度,碰上了柯尼塞格的左側身。

伴随着剎車的巨響,金屬觸碰濺起耀目的火花,為這夜點燃了詭異的色彩。

身後的跑車被逼得降速,但方向歪了一下,兩車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損壞。

終點已經近在眼前,柯尼塞格緊随其後,隐隐有要超越的架勢。

奚斐約不斷默算着,在最後一道急彎時,斜斜擦了過去,兩車突然絆在一起,撞上了右側的山岩。

“卧槽!?”

“媽呀翻車了?”

“啊——!!三公子出事啦!”

圍觀的那群人慌得一批,可也不敢打120,都跑過來沒用地大喊“三公子你怎麽樣了”“三公子你沒事吧”雲雲……兩分鐘後,林燼方才姍姍來遲,趕到現場。

謝岑從車裏鑽了出來,動作有些艱難,但沒人把注意力放到他這邊。

林燼第一時間去看奚斐約,拉開了“阿波羅”的車門。現在這臺藍紫幻變色的車子已經沾滿灰塵泥土,裏邊傳來駕駛員微弱的聲音。

“嘶……”

或許不太合時宜,但不得不說,即使在這種情況下,仍然十分優雅好聽。奚斐約從打開的車門裏探出半個腦袋,“啊,疼死我了。”

謝岑聽到他說話,一瘸一拐地跑了過來,擔憂之色溢于言表,顯得有些着急。

可以看見,奚斐約額頭上有血在不停往外流,幾乎挂了他小半張側臉,路燈照着他雪白的肌膚,那血鮮豔的有些驚心動魄。

謝岑眼眶一紅,心裏好疼,差點就要哭出來。事實上剛這麽想着,他的眼淚就啪嗒啪嗒往下掉了幾顆,吓得他連忙轉過身去。

還好沒人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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