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說完,謝岑有些慌張地撇過臉去,不敢直視奚斐約的眼睛。

那張被他吻得殷紅濕潤的嘴唇,還有方才唇齒糾纏中一晃而過的迷蒙眼神,都讓他難以控制自己此時的呼吸。

謝岑暗暗罵自己不争氣。

那人的嘴唇好軟,就像他曾無數次設想過的那樣。他鼓起勇氣靠近,仿佛甘願為此赴死,然後朦朦胧胧地,嗅到一種足以令人魂牽夢繞的味道。

以至于他此時甚至都有些暈眩,實在不似表面看上去那麽冷靜——

即使是這樣的時刻,謝岑依舊維持着他那副冷酷的表情。

簡直讓人懷疑他剛剛不是跟自己藏在心底、偷偷戀慕已久的心上人耳鬓厮磨,而是拎着手槍,在月黑風高的夜裏殺了個人。

外面傳來喧嚷嘈雜的聲音,幾乎都無法聽清,只聽到有人在喊大家整好隊形繼續拍攝。

謝岑走到門口,不着痕跡地瞧了瞧窗外,又回頭看了一眼奚斐約。

這一眼掠得飛快。

似乎想看,卻又不敢看。

又像是……生怕面前這個人的樣子會被旁人看去了一般。

這麽明顯,奚斐約再察覺不到就是傻子了。他低頭整了整自己的衣領,忍不住嗤聲一笑,莫名道:“你幹嘛?想看就看呗,還鬼鬼祟祟的。”

這下可好。

奚斐約玩笑似的随口一說一說,謝岑登時就炸了毛。

如果說他原本的神色還難以遮掩得透出某種可以稱作“溫柔”的東西,此時卻一臉震驚、不可置信地看着奚斐約。

謝岑有點惱羞成怒:“誰看你了?不要臉……”

“哦——”

奚斐約起身,“你還知道要臉啊?”他打量起這個略顯昏暗的房間,看見桌上還擺放着幾摞劇本,“大庭廣衆之下把我拉進這破地方,還欲行不軌……”

謝岑盯着他,呼吸漸漸變得急促起來,也不知是生氣還是什麽。

“哦,不是‘欲行’,”奚斐約走過來,那雙勾人的桃花眼始終沒有離開他,卻聽得啪嗒一聲,門鎖被擰開了。

像什麽擊打在心上,謝岑愣了一下,聽到那人輕飄飄地說。

“是已經行了。

-

再次上車的時候,奚斐約竟然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但又……更加害怕。

怕什麽呢?他也不知道。

奚斐約只知道自己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奇特的感覺。

是的,沒有過。

這種感覺就像是……就像是好端端地走在平坦的路面上,忽然一道光劃過,身體極速下墜,周圍的一切都變得難以理解,脫離了他的掌控。

其實最讓他錯亂的,并不是對方突然強吻了他,也不是初吻被一個男人奪走,而是……

剛剛和謝岑接吻的時候,他竟然很有感覺。幾乎就在觸碰到的那一刻,頭腦空白,耳側轟鳴。

他清楚地感知到對方的手用力撫過自己的脖頸,某處不可言說的地方也起了反應。

汽車平穩地行駛在道路上。

司機兩眼目視前方,沒有播放車載音樂,也無人說話,因此顯得異常安靜。

奚斐約仰頭靠在後座,眼皮輕輕阖着,看上去像是要小憩片刻。同往常一樣風輕雲淡,卻沒人知道此時他腦子裏亂得仿佛一堆馬賽克。

卻說吳秘書自從看到他上車時就覺得奇怪,但又說不出哪裏奇怪。

于是頻頻回頭看他,不知重複了多少次這個動作,脖子怕都要扭歪了,最後才終于恍然大悟了似的,忍不住驚怒地問出口:“三公子,你嘴巴怎麽有點腫?他打你了!?”

聞言,奚斐約陡然睜開雙眼。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奚斐約冷笑一聲,擡手摸了摸嘴唇,不知是回味還是什麽。

“嘶。”

光線從車窗縫透進來,奚斐約虛眯了一下眼睛,在心裏暗罵:這小狼崽子,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了吧?明明只是接了個吻,人都要以為自己給他揍了呢。

汽車越過石子路,搖搖晃晃的光灑落在奚斐約的臉上,車廂內的光線忽明忽暗,讓人看不清表情。

但吳秘書能感覺到他在笑。

“放心,”奚斐約懶洋洋地說,“我也揍他了,沒吃虧。”

說不清怎麽回事,吳秘書隐約察覺到,這兩人的關系好像變得不太一樣了。

以前是争鋒相對,雖然很少動手,但口頭之争總是免不了,只要出現在同一空間內,氣氛就會劍拔弩張的。

說到底,兩人都是小孩心性,誰也不服誰。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奚斐約變得愈發沉穩了,對待謝岑更多的是寬容。

即使是個胡攪蠻纏的弟弟,但畢竟也是弟弟,得讓着。

這種感覺在最近變得愈發濃烈。

尤其是今天,現在。

明明他們是來“讨伐”的,但奚斐約的心情似乎并不差。

有些古怪。

吳秘書這麽想着,略帶試探地問:“怎麽樣,是他搗的鬼嗎?”

“不是。”奚斐約說。

“呃……”吳秘書有點啞口無言,頓了頓,又問:“是他跟你這麽說的?”

“啊。”

奚斐約回想那個人的表情。

大概是不可置信地盯着他,不知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裏居然含着水光。

像小狗一樣,還可憐巴巴的,那一瞬間的委屈不像裝的。

吳秘書似乎被奚斐約簡單的邏輯震驚了,整個身子都側過來,緊接着追問:“什麽!?他說你就信?”

奚斐約微微揚了揚眉:“嗯,我信啊。不過……”

“不過什麽?”

“不過倒不是因為他這麽說,而是我自己後來仔細想了想,事情恐怕沒那麽簡單。”

“你的意思是……”吳秘書略一思索,也覺得不對勁,“這事情背後另有其人?”

“算了,”奚斐約搖搖頭,不願深究,“要混娛樂圈的,有點小心思沒什麽,能給公司掙錢就行,你說?”

“哦——”吳秘書好像突然挺懂了什麽,坐正了身子,微笑着對答如流道:“三公子說的對。”

頓了頓,又有些不确定的問:“那條熱搜保留着嗎?”

奚斐約耳邊忽地回響起那人的聲音,謝岑啞着嗓子對他說:

“你和他,是不是也這樣親?”

奚斐約睫毛微不可察地顫了顫,轉頭看向窗外,風從外面吹進來,他輕飄飄地說:“留着吧,有好處沒壞處,正好給電影造勢。”

“好的。”吳秘書點了點頭。

看來三公子真的在為今後的路做準備了,以前所有關于他的緋聞都會被下令撤掉,而現在,他似乎并不在意這些。

說話間,已經到達公司總部。

吳秘書下車為奚斐約拉開車門,像往常一樣跟随他走進這座橫跨大江之上的浮塔摩天大樓。

無論在外面情緒如何,一旦雙腳踏入這裏,就必須将身體、心理都切換成另一種狀态。

這種狀态就像在千萬米的高空走鋼絲,不容分毫差錯。

奚老爺子最近病情不旦沒有好轉,還有加重的趨勢,雖然有意壓制了消息,但還是讓很多高層聽到了一些風聲。

這讓局勢變得更加糟糕,他們所有人都得時刻保持緊繃。

從明天開始,奚斐約就會一直在總部處理工作事務,将相對來說只能算是小打小鬧的娛樂公司暫時交給另一個心腹手下照看。

奚斐約忙到很晚,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疲憊如同秋天刮起落葉的風,毫不留情地蔓延過他的四肢。

太累了。

多年苦心經營才堪堪支撐起來的脆弱的一切,在現實的風雨中搖搖欲墜。

——他只是一個外人。

在這個龐大的家族裏,除了父親以外,沒有人真正把他當親人。

或許是某些預感來得猛烈,他看着窗外夜色,忍不住心生悲涼。

奚斐約并非情緒敏感的人,不會傷春悲秋,真正在意的事情也很少。

他是個真正的現實派,只會利用所有可以調動的資源去完成想要做的事,感情也不例外。

但不得不承認的是,他很崇拜,也很愛他的父親。

對于從小就失去母親的他,奚銘的接納無疑是一種溫暖,是他茫茫沙漠裏的甘霖。這是一種三言兩語難以說清、無法簡單定義的感情。

這種感情在那個人生命即将要熄滅的時刻,變得愈發刺痛醒目,各種各樣情緒都混雜在一起,攪得他心裏好難受。

奚斐約知道,自己擁有的一切都如同海市蜃樓,近日以來各種跡象,更加讓他感到緊迫。

那些曾經看不起他,礙着老爺子面上迫不得已才對他裝作幾分尊敬的人,已經開始露出馬腳,連裝都不願意再裝了。

他們的眼神就好像在說“你完了”“沒人再為你撐腰了”“沒了奚銘,你屁也不是”……

“滴——”

手機提示音劃破了夜晚寧靜的空氣,外面應聲滑落雨點,打濕了玻璃窗沿。

這夜突如其來下起了大雨。

奚斐約低頭,看見手機上方彈出兩條新消息。

他心下一緊,視線落在屏幕上,看見其中一條是林燼發的,內容似乎沒什麽打緊。

【明天有空出來吃飯嗎?我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不來會後悔哦。】

而另一條,卻足以讓奚斐約的心沉入谷底。

——是四妹奚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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