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76章

月朗星稀,柔和的月光透過玻璃窗照射進來,在黑發雄蟲身上灑落了一層銀輝。

聞珩躺在床上,遲遲無法進入睡眠模式,從接到倫道夫的消息後,便興奮地有些睡不着了,就連白日裏被季汀白拒絕進入手術室的不快,都被沖散了不少。

他覺得,自己可能與那只叫做尤裏賽斯的雌蟲犯沖,先前一直沒有收到确切消息,此時了了一件心頭大患,他的心裏才終于松了口氣。

終于除掉了那只礙眼的雌蟲,現在,他沒有什麽別的顧慮了,加勒和展卓君那兩位雌蟲的戰鬥力他還不放在眼裏,只有尤裏賽斯那只詭異的雌蟲,才帶給了他威脅。

若不是先前季汀白遭遇刺殺,尤裏賽斯将對方護地安然無恙,他也不會知道那位雌蟲的實力如此之強,如此一想,那個派出去殺手的蠢貨,倒是陰差陽錯做了件好事。

按照聞珩原先的打算,趁尤裏賽斯不在,他這麽位蟲紋修複師正好名正言順,可以進手術室為季汀白打下手,他自認為不會比那只雌蟲做的差的。

可誰知,季汀白居然拒絕了他。

細想下來,從季汀白拿到蟲紋序列圖鑒就開始不對勁,似乎是對他有了防範,接二連三地拒絕他的要求。

後來他反思了自己,是他在看到程家的圖鑒突然出現的時候,表現得可能太過于興奮了,或者是在哪個地方,引起了季汀白的懷疑。

他向來是個心思玲珑剔透的蟲紋,也習慣了走一步看三步,自認為并沒有露出什麽端倪,就連殺梁劍那事,雖時間倉促,但也做的天衣無縫,季汀白沒有理由懷疑他。

饒是聞珩怎麽也不會想到,季汀白那邊有系統這個外挂,而令他頗為忌憚的尤裏賽斯,卻早已從蛛絲馬跡上懷疑到他。

他先前仔細觀察過并确認過,手術室內沒有監控設備,也自認為自己做的悄無聲息神不知鬼不覺,甚至于他為了将自己刨除在外,不惜以身試險。

一切都算盡了的他,卻還是百密一疏,這件事只要存在過,就會留有痕跡,遲早有得見天日的一天。

聞珩并不知道他已經被發現了,他心裏在盤算着另一件事,那就是季汀白是否真的成功重繪出蟲紋?

他想着有了上次的失誤,季汀白這一次怎麽也會有所束縛,重繪蟲紋這種從所未有的事,也不該那麽輕易成功,可一切似乎都出乎了他的意料。

再思及季汀白先前說的那句輕飄飄的“成功”了,他便連除掉了尤裏賽斯的喜悅都被沖淡了不少。

蟲紋修複師協會,耗費了近百年都沒有做成的事,怎麽會被季汀白這個沒有經過系統學習的野生蟲紋師做到了呢?

不可否認,季汀白的天賦出衆,前二十多年從未接觸過蟲紋修複師這一行業,在被流放之後,就像是換了只蟲似的,初次接觸這一行業,便能有如此成就。

聞珩自小便天資聰穎,他在沒有二次進化的時候,就可以成功凝聚出紋刀,正式達到進成為蟲紋修複師的門檻。

但他接觸的更多的則是在成年前的二次覺醒之後,才達到進入的門檻,像季汀白這種成年後,才突然成為修複師的不是沒有,但他們的天賦終究有限,走到極點也就頂多停留在初級蟲紋修複師這個等級上,再也不得寸進。

季汀白的出色,讓他看到了另一種可能,他向來随性慣了,所以他遵從自己的心意,來到季汀白身邊,想要近距離地觀察他,看看他有什麽過蟲之處。

不可否認,他這次沒來錯,而季汀白的優秀也的确超過了他的想象。

在來之前,他始終保持着傲慢的心理,認為對方再怎麽優秀,也不會超過他,可季汀白第一次在他面前的出手,就震驚到他了。

想到蘭斯那次,他居然肯損傷自己的精神力,也要為蘭斯解決掉伴生蟲,憑心而問,他做不到,不僅他做不到,蟲紋修複師協會的其他雄蟲也做不到。

他選擇成為一名蟲紋修複師,是因為其地位的特殊性,因為掌握了這種能力,他可以高高在上享受特權,可以拿捏那些位高權重的雌蟲,可以……而不是為了雌蟲修複蟲紋。

可季汀白不同,他沒有利用這個身份謀取利益,甚至拒絕了協會的入會邀請,而他只是純粹的,想要成為一名蟲紋修複師,為每一個前來尋求幫助的蟲族,解決這個問題。

這一點,他的确不如他。

可他心裏清楚,這樣的季汀白注定走不長久,因為不被主流所容。

然而現在,被他斷定為注定走不長久的季汀白,居然成功重繪出了蟲紋,這樣的壯舉,放在整個當今世界,都是裏程碑式的存在。

若季汀白一直保持着這樣的勢頭,他有預感,假以時日,季汀白将會成為在蟲紋修複師界,和圖瓦爾大師并駕齊驅存在。

想到此,聞珩猛地從床上坐起身,他第一次産生了危機感,先前因季汀白不懂基礎知識而産生的優越感,也不再存在。

現在,他還有時間去改變這一切。

季汀白重繪蟲紋還未得到驗證,而這件事還不被大衆所熟知,蟲紋修複師協會必須搶在他的前面,将這一壯舉公布出去。

聞珩也顧不得此時已經是深夜,他連忙打開通訊器,在經過層層加密中,找到了自己老師的通訊方式。

在等待接通的過程中,他已經從床上起身,重新整理了儀容,确保自己哪怕穿着睡衣,也沒有因此失了禮節。

通訊的另一頭似乎沒料到這麽晚會有蟲聯系他,過了很久才接通,沒有使用變聲器,聲音還透着剛睡醒的慵懶:“聞珩?”

聞珩恭敬地垂下了頭,喊了聲“老師。”

“聞珩,這麽晚了找我有什麽事?”很平平無奇的一句,可那微微上揚的尾音,卻透露出聲音主蟲的情緒不佳。

聞珩怕再惹了對方不快,直接開門見山:“老師,季汀白可能重繪蟲紋成功了。”

因為他自己沒有做最後一步确認,所以在老師面前,謹慎的用了不确定的詞。

“可能?”

聞珩低垂了眉眼,回道:“是的。”

那邊陷入了短暫的沉默,聞珩連呼吸都停止了。

良久,那邊傳來了低低地笑聲,嗓音一如既往慵懶:“聞珩,除了蟲紋修複師協會的成員,不會再有別的修複師能夠做到這件事,你明白嗎?”

聞珩心中一驚,他還沒有想過要除掉季汀白,而老師的意思卻是……他不敢确認那個猜測,只好硬着頭皮再次開口:“老師,珩不明白,還請您示下。”

聞珩低着頭,沒有聽到聲音,卻能感覺到一道審視的視線盯着他,讓他動彈不得。

“聞珩,你出來玩的時間有些久了,拿到圖鑒後,就回來吧。”

聞珩小心翼翼地擡起頭,面露為難,他發現,圖鑒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麽好拿,而他,也不想此時就回去。

“怎麽?遇到了什麽困難?”

聞珩沒有回答,但也已經是默認的态度。

“這樣吧,我交給你一樣東西,到了關鍵時刻,你就知道怎麽用了。”

等挂斷了通訊之後,聞珩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他的這位老師,擁有神鬼莫測的手段,比蟲紋修複師協會的會長給蟲的感覺還要恐怖。

雖然對方總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平時也沒什麽架子,但真正相處起來,才是如履薄冰,只因對方太反複無常了。

哪怕聞珩作為對方唯一的弟子,都無法琢磨透這位老師的脾氣,更不要提別的蟲了。

他不知道老師要給他的是什麽東西,但想必很快就要送到,屆時,他再想想如何利用一番。

……

同樣漆黑的夜,季汀白躺在床上,久久無法入睡。

他的腦海如走馬觀花般閃過許多畫面,一會兒是尤裏賽斯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後,一會兒是尤裏賽斯擋在他的前面獨自面對危險,一會兒又是弗瑞德所說的機甲被炸毀的消息……

若不是尚有一絲理智,他之前就要不管不顧的想辦法去找尤裏賽斯了,可現實阻止了他。

系統內他的任務面板上,初級任務還處于被激活的狀态,那麽就代表着尤裏賽斯一定還活着。

而他也發現,自己除了等待,寄希望于弗瑞德早日找到尤裏賽斯的下落,其餘什麽都做不了。

季汀白看向了窗外的皎潔月光,思緒飄到了不知名的某處。

……

赫爾卡星與克洛斯星中間廢棄的商道內,一架拾荒船在慢慢悠悠地行駛着。

拾荒船的速度很慢,尤其是船艙內還裝載了大量的可重複利用的廢棄材料,更是拖慢了整體的速度。

船長亞歷山大一邊開船躲避突然撞過來的垃圾,一邊小心翼翼地觑着那只閉目養神雌蟲的臉色,好在對方并沒有注意到這邊,趁其不注意,手動操作探測鈎又抓進來一塊橙紅色的機甲碎片。

這裏離主航道已經越來越偏遠了,沒想到居然還飄過來一塊漏網之魚,哪怕尤裏賽斯許諾将他送到赫爾卡星,就會給他重金,但他還是忍不住順便撈點外快。

航道另一側,弗瑞德正帶領幾十架機甲,在搜尋尤裏賽斯的下落,他們重點放在了逃生倉,隕石上的不明物體,以及部分太空垃圾。

弗瑞德他們搜尋的很仔細,地毯式地,一寸寸前進,對于搜尋過的地方,格外有信心,也因此,錯過了斜刺裏穿過來的一艘灰撲撲的拾荒船。

拾荒船與他們的方向交錯,越行越遠。

……

翌日早晨。

季汀白夜裏幾乎沒有合眼,他擔憂尤裏賽斯的情況,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無法入睡,卻忘了進入系統空間,好加速恢複精神力。

昨日他的精神力消耗了一空,到了現在,也才恢複了一半,這還是因為他鍛煉精神力的方法特殊,恢複的快,若是換做別的蟲紋修複師,恐怕得至少等待三天。

因此,無論他怎麽奢侈地用恢複藥劑消除黑眼圈,身上的疲倦,卻是怎麽也消不去。

他的狀态不佳,自然是被展卓君看出來了,就連一向積極樂觀的加勒,今早起來也是一副病恹恹的樣子。

吃早飯的時候,展卓君難得地開口:“汀白,你這工作要不然緩緩,我看你都沒怎麽休息好。”

他面露擔憂,眼中盛滿了關切。

季汀白不願讓他知道自己是為了什麽而擔憂,僞裝出了一個恰到好處的笑容,他用公筷為展卓君夾了一些菜,這才笑着解釋:“雌父,你別擔心,我就是昨天重繪蟲紋成功了,這才有些興奮的睡着了。”

他的謊言拙劣的很,在場的所有蟲,怕是只有展卓君相信了。

季汀白放軟了語氣,和展卓君說着好話,一旁的加勒低下了頭,悶悶地吃着飯。

秋庭軒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他比較擔心季汀白今天是否能夠幫程元霜重繪蟲紋。

聞珩将這一切盡收眼底,他猜測,季汀白的精神不濟,可能是因為尤裏賽斯到了時間卻還聯系不上,就連加勒神情萎靡,也是如此。

至于季汀白還能平靜的在店裏吃飯,也是不得不留在這裏,他是流放犯的身份,終身無法離開赫爾卡星,哪怕再惶然無措,他也只能在這裏等待,心裏抱着最後一分殘存的希望。

突然,他破天荒地覺得有些殘忍,若是季汀白知道尤裏賽斯再也回不來,會是什麽表情,他有些不忍看了。

盡管聞珩想了很多,季汀白今天還是要按部就班地繼續為程元霜重繪蟲紋。

見季汀白起身就要走,聞珩再次攔住了他,面露擔憂:“閣下,我瞧着您的精神不太好,是不是精神力還沒有恢複?”

按照他的了解,一個再出色的蟲紋修複師,都不可能連續高強度的修複蟲紋,更何況是重繪蟲紋這麽高難度的精密操作,哪怕是精神力磅礴如他,都做不到。

見季汀白靜靜地看着他,并沒有回答,他有些腼腆地低垂了眼簾,聲音懇切:“閣下,雖然我不會重繪蟲紋,但我至少是一名修複師,我可以進去當您的助手,為您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

等他說完,才敢偷偷擡眼去看季汀白的臉色,動作頗有些小心翼翼的,似乎是怕再次被殘忍拒絕。

聞珩的話說的合情合理,就連秋庭軒這個當事蟲,都隐隐流露出可以讓他幫忙的意思,展卓君心疼自己的孩子,也同樣開口相勸,多一個修複師幫忙,也可以省了季汀白一些精力。

在場的,除了加勒這個知情者,都期待地看着他。

可季汀白這個擁有決定權的實際操作者,鐵石心腸,仍舊不同意。

聞珩不死心的想要再次争取,擡眸卻對上了季汀白黑如點漆的眸子,他的心跳兀的慢了半拍,總覺得在這雙眸子裏,他隐瞞的一切皆無所遁形。

最終,還是只有季汀白和秋庭軒他們倆進了手術室。

季汀白在看到治療艙上面的生命體征數值,雖然沒有回升,但也沒有下降的時候,他不由得松了口氣。

他和秋庭軒一起,将程元霜擡到了操作臺之後,對方便依依不舍地離開了,最後手術室內除了躺着無知無覺的程元霜,就只剩下他一人。

“尤裏……”名字喊出去的那刻,他有些怔然,盡管已經有了昨天的經驗,但他還是會在進行操作前,下意識地喊尤裏賽斯的名字。

四周一片靜谧,沒有任何回應,季汀白恍惚地認識到這一點,悻悻地閉上了嘴,開始自己做重繪蟲紋之前的準備。

季汀白的精神力還沒有完全恢複,饒是他有心力繼續進行,但由精神力凝聚出的紋刀,根本無法支撐到他完成兩次重繪的工作,是以他今天選擇重繪程元霜右手手腕上,缺失的那一處蟲紋。

雖然是和昨天一樣的步驟,但重繪的時間卻大大的延長了,右手作為常用手,比左手要靈活,任何時候,除非是左撇子,右手都是比左手更為重要。

同樣的,右手手腕上的蟲紋脈絡也更複雜多變,操作起來,難度也比先前更大。

因此,哪怕季汀白昨日已經在蟲紋序列圖鑒上面,找出了與程元霜最為貼切的那條,有了昨天的經驗,但今天,還是花費了很長一段時間。

六個小時後,季汀白收回了紋刀,這一次,他的精神力雖然沒有消耗一空,卻還是所剩無幾,好在他的狀态比昨天好些。

等他走出手術室,與昨天一樣的場景再次重現,讓他神情有些恍惚,這個時候,他才有精力去想尤裏賽斯的事情。

與昨天不同的是,這次,用過晚飯之後,展卓君說什麽也不讓他再操勞了,盡管他怎麽辯解都沒有用,一向好脾氣的雌蟲破天荒地跟他發了火,強制地将他推回了房間,并且沒收了他房裏一切與修複蟲紋有關的東西。

季汀白無奈,看到展卓君嚴肅的面龐,也只好乖乖照做。

許是太過于疲倦,躺床上沒多久便陷入了沉睡,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夢裏,他見到了尤裏賽斯,他的身上遍布斑駁血跡。

季汀白頓在了原地,夢中的尤裏賽斯拖着殘軀,踏着屍山血海而來,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面前。

尤裏賽斯的背後是蜿蜒好像沒有盡頭的污血,碧綠色的眼眸深邃暗沉……

季汀白茫然地伸出手,想要撫摸那些傷疤,在手指觸碰的前一刻,乍然被一道尖利的聲音驚醒,許是消息太過于震驚,系統那古板呆滞的機械音都變了調。

“宿主,宿主,快醒醒,尤裏賽斯回來了!”

季汀白猛地睜開了眼睛:“他回來了?在哪裏?”

系統回道:“宿主,我剛剛檢測到了尤裏賽斯的定位信息,目前,他正在赫爾卡星的上空,以緩慢的速度朝着咱們這個方向過來。”

季汀白沒有時間思索,系統怎麽又突然檢測到了尤裏賽斯的定位,他直接一骨碌從床上跳起來,火速地穿好了衣推開門,叫上在隔壁守夜的加勒。

加勒還沒睡,看到季汀白如此風風火火的一面,不由得一愣,卻聽對方招呼他道:“加勒,尤裏賽斯有消息了,我們去把他接回來。”

加勒聞言,激動地跳了起來,他沒去管季汀白身為流放犯能不能離開赫爾卡星,跟着對方拔腿就跑。

店裏還有一架軍用飛行器,那時候從第六軍團借的,加勒率先打開飛行器的門,坐在了駕駛位上,然後招呼季汀白坐了進去。

不等季汀白說出目的地,加勒已經快速的啓動了飛行器。

季汀白目瞪口呆地看着加勒行雲流水般做完這套動作,驚的忘了原本要說些什麽。

“閣下,定位地圖。”加勒出聲提醒。

季汀白連忙将系統傳過來的實時定位,共享到加勒那裏。

飛行器發出一聲轟鳴,一個擺尾,很快就消失在了視線範圍內。

沉浸在了無邊夜色裏,季汀白心裏還有些不真實感,想到馬上就要見到尤裏賽斯,他心裏的激動溢于言表。

飛行器大約行駛了三個小時,穿過了赫爾卡星的半個星球,才與一艘慢吞吞灰撲撲的拾荒船遇上了。

亞歷山大船長看着視線範圍內突然出現的飛行器,陷入了糾結,這是他第一次來赫爾卡星,猝不及防遇到被飛行器堵路,頗有些手足無措。

秉着伸手不打笑臉蟲的原則,亞歷山大率先開啓了近距離頻道內的交流。

“您好,我是拾荒船的亞歷山大船長。”

季汀白和加勒清晰的聽到了對面的聲音,心裏已經有了計較,由季汀白前去交流。

季汀白開門見山,禮貌且誠懇:“您好,亞歷山大船長,我是季汀白,我這次前來是來找一位朋友的,我們根據定位檢測到,他在您的船上。”

亞歷山大出身于蟲族的最底層,每天都要為了溫飽忙碌,并沒有時間關注蟲族帝國都發生了什麽,很明顯,他并沒有聽過季汀白這個名字,但是這并不妨礙他根據季汀白的話做出聯想。

他與瓦爾丁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抑制不住的激動之情。

冷靜過後,他按捺下心裏的激動,敲響了那只雌蟲的房門:“尤裏賽斯,這邊有一位號稱季汀白的蟲族,攔住了我們的拾荒船……”說是要來找一位朋友的。

他的話還沒說完,門被猛地從裏面拉開,銀發雌蟲大步流星地走了出來,他的步伐矯健,哪裏看得出半分受傷的樣子。

只見尤裏賽斯三步并作兩步,來到了近距離頻道前,原本仍在交流的瓦爾丁看到他,立刻讓出了位置。

季汀白原本正跟着對面交流,冷不防的對面沒了聲音,他瞬間意識到了什麽,試探道:“尤裏,是你回來了嗎?”

“閣下,是的,我回來了。”雌蟲的聲音有些沙啞,還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急切。

季汀白沒時間細思這些,他心裏的大石終于落了地,尤裏賽斯他回來了。

拾荒船緩緩地下降,底下是一望無垠的沙漠,飛行器緊随而至。

季汀白想象過與尤裏賽斯重逢時的場景,腦海中最真親切的畫面就是剛才夢裏的場景,但實在沒料到會是這個樣子。

随着飛行器的艙門緩緩打開,季汀白還沒反應過來,猝不及防地被尤裏賽斯抱了個滿懷,從雌蟲身上傳來溫熱的體溫,是那樣鮮活。

季汀白心裏仿佛有熱流淌過,浸潤着他的每一寸皮膚,先前的那些擔憂都化作了實質,身體已經下意識做出了本能,他同樣的緊緊回抱住了尤裏賽斯。

雌蟲的身體僵了一瞬,很快便舒展起來,手臂上的力道卻更緊了幾分。

從前的季汀白,抗拒與其他任何生物接觸,人或者蟲族都不行,但這次卻是破天荒的破了例。

這個懷抱,充滿了失而複得韻味。

慢了一步的加勒,停好飛行器從駕駛艙出來,就看到了這一幕,簡直驚得他目瞪口呆,自家老大那麽冷的一只雌蟲,居然堪稱乖順的被雄蟲閣下抱在了懷裏。

他不可置信地擦了擦眼睛,确定這一切是真的,他心想,應該先通知諾爾管家,提前準備着,等老大恢複記憶後,正好舉辦一個世紀婚禮。

等他們松開,季汀白這才注意到,不知何時,尤裏賽斯身後的那艘拾荒船外面,出現了一高一矮兩個雌蟲的身影。

亞歷山大和瓦爾丁實在是沒想到,來接尤裏賽斯的居然是一位俊美的雄蟲閣下,他們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季汀白,似乎沒見過雄蟲的樣子。

季汀白覺得,他們看他的目光就像是在看待動物園的觀賞動物,讓他有些頭皮發麻。

他有些尴尬地看向了尤裏賽斯,對方适時解釋:“是他們救了我。”

季汀白連忙和這兩位雌蟲表達感謝,贊美之情不要錢似的往外冒。

亞歷山大兄弟兩個面對雄蟲的時候本來就有些不好意思,哪裏見過這陣仗,俊美的雄蟲閣下親切地向他們表達感謝,他們漲紅了臉,結結巴巴說不出什麽應對的話來。

見狀,尤裏賽斯這才出聲提醒季汀白:“閣下,我答應了他們送我回來,必有重謝。”

季汀白心領神會,不管怎麽說,他們救了尤裏賽斯,又送了他回來,酬謝是必不可少的,他直接大手一揮,拿出光腦,給兩兄弟的賬戶轉了一大筆錢。

尤裏賽斯看着季汀白幹脆利落的動作,眼中流轉着不知名的情緒,雄蟲閣下有多喜歡賺錢他是知道的,卻又為了他……那麽是不是代表,他在閣下心裏,更重要呢?

亞歷山大兄弟倆在收到那一大筆錢的時候,眼睛都直了,雖然他們并不知道自己救了一個什麽樣的大人物,但得到的謝禮比他們想象的還要多得多。

一望無垠的荒漠,并不是一個适合久待的地方,與他們寒暄過後,這兄弟倆就提出要離開,季汀白挽留無果,只好目送他們離開。

等拾荒船慢慢悠悠在視線裏化作了一個小黑點之後,季汀白才再次看向了尤裏賽斯。

月光下,雌蟲的目光溫柔似水,靜靜地注視着他。

“閣下,我将那個材料帶回來了。”尤裏賽斯将一直背在身上的背包,遞給了季汀白。

季汀白看着尤裏賽斯歷經生死才取回來的材料,目露怔然。

雌蟲身上的衣服破舊,還可以看到皮膚上裸露的傷,可那個背包,卻完好無損,看起來沉甸甸的,也不知道他怎麽保護的那麽好。

尤裏賽斯對他露出了一個真切的笑容,目光誠摯:“幸不辱命。”

季汀白伸手接過了那個背包,感受到其中的重量,并沒有多重,他卻覺得重若千鈞,那個重量,在尤裏賽斯眼裏,比他的生命還重。

他不知要怎麽面對這份沉重的心意,系統這時候卻突然不合時宜的出來為他進行科普。

季汀白這時候才知道,原來系統無法定位到尤裏賽斯的最根本原因,是因為他貼身帶着Bx-06這個材料。

這種神奇的材料,不僅可以屏蔽了蟲紋能量,還可以屏蔽定位系統,但需要貼在心髒的位置,因為系統定位尤裏賽斯,是定位他那顆跳動的心髒。

季汀白想象了那個畫面,什麽時候才會将那份材料放在心髒的位置?再思及炸成碎片的逃生艙,尤裏賽斯又是在怎樣的情況下護着這份材料安然無恙?

他突然覺得手中的那份材料突然格外燙手,只因那是他需要的,所以尤裏賽斯哪怕面臨九死一生的困局時,也是将保護那份材料放在了首要位置。

用他的身體,骨翼,形成了一個堅固的屏障,将那份材料保護的完好無損,哪怕他會因此身受重傷,也在所不惜。

意識到這點後,季汀白的心突然像是被燙到了般,漲得他心裏發慌,不知怎麽會有這種情緒。

他的手中拿着那份材料,一向理智的他,再次體會到了後悔的情緒,上次是因為梁劍之死,這次則是因為尤裏賽斯受傷差點回不來了。

如果當時他多說一句,告訴尤裏賽斯,無論如何都要把自己的生命放在首位,告訴他,你比什麽籌謀計劃都重要。

甚至是,不讓他去親自涉險。

在尤裏賽斯失蹤的這段時間,他才真正認識到,這些算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尤裏賽斯的安全。

他可以不知道聞珩身後的勢力是誰,可以不與聞珩有聯系,甚至可以忍受無時無刻的刺殺,只要尤裏賽斯還在。

季汀白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他可能這輩子都無法再對尤裏賽斯說——希望你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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