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新版第四十二章 你女朋友好愛你
第42章 新版第四十二章 你女朋友好愛你。是啊……
星回故裏
文/沐清雨
當晚, 方知有和吳歧路一起到醫院來吃晚飯。
見栗蕭裏邊照顧星回,邊旁若無人地和她說着小話,兩人都有些詫異,顯然是覺得他們進展太快了, 但又覺得本該如此, 畢竟他們是愛了彼此七年的舊戀人。而為了給他們創造更多的機會, 兩人又默契地找了個不能陪護的理由,把星回交給了栗蕭裏。
星回無語,連栗蕭裏都有些措手不及,他給剛走的吳歧路發信息:【你是忙着和方知有談戀愛去了?】
吳歧路秒回, 【我倒是想。可她不和我談。我和你說, 我快沒耐心了。】
栗蕭裏眼下沒心思管他的事, 只說:【在星回眼裏,我只是剛認識的病友,晚上陪護不方便。你把方知有送回來。】
吳歧路振振有詞, 【再過幾天她就要出院了,你還不抓緊?明天等你好消息!】
栗蕭裏直接把電話打過去, 問:“什麽好消息?我還能發張結婚請柬給你?”
吳歧路笑嘻嘻地說:“我要坐主桌!”
“對牛彈琴。”栗蕭裏說完直接把電話挂了。
顯然,他不可能留在星回病房, 外間也不行,他就對星回說:“我不關門,你有事就叫我, 我睡眠很淺。”
星回其實不認為有陪護的必要, 她昨晚還讓方知有回去睡呢,可方知有把她托付給栗蕭裏,她怪不好意思的,“我沒什麽事, 你安心休息吧。”
栗蕭裏把握着時間回了隔壁,結果等他處理完公事正準備休息,和他說過晚安的星回居然來找他。
栗蕭裏看了眼她的穿在病號服外面的大衣,“房間裏冷嗎?暖氣沒開?”邊很自然地握了下她的手,是真以為她冷。
“不冷不冷,我就是……”星回縮回手,偷偷看向護士臺的方向,“你能送我下樓嗎?”
栗蕭裏把她讓進來,免得她還要擔心被護士發現,問:“你要下樓幹什麽?”
星回指了指窗外,“外面下雪了。南城很少下這麽大的雪,我想出去走走。我好多天沒出屋了,可頂層病房區管理嚴格,護士肯定不讓我下去。我看他們好像都挺怕你,說話做事都看你的臉色,你能不能幫我一下?”
她倒是觀察得仔細,連旁人對他的态度都注意到了。
栗蕭裏嘴角噙笑,問了句不相關的,“你怕我嗎?”
星回的大眼睛轉了轉,“我們是病友,我怕你幹嘛。”
栗蕭裏把掌心撐在她身後的牆壁上,看似不經意的動作,卻幾乎是将她圈進了懷裏,“真不怕?”
他氣息太近,和她的呼吸交織在一起,星回心跳加快,結巴了一下,“不……怕。”
栗蕭裏溫柔地注視她兩秒,低頭,湊在她耳邊說:“不用怕,我很和氣。”随後輕掀了下她大衣前襟,确認病號服外面還套了件針織開衫,足夠保暖,說:“等我一下。”
星回縮了下肩,就要去開門,“我到外面等你。”
栗蕭裏攔住她,讓她去沙發上坐,“沒事,我不介意。”說完去換鞋穿上大衣,等他收拾完回身一看,星回像個被罰站的孩子似的背對他站在牆邊,低頭看着地面。
栗蕭裏好笑,“我穿得整整齊齊的,你害羞什麽?”
星回臉上一熱,推了他一下,轉身往外走。
栗蕭裏在她身後跟着,到了電梯間,護士見到星回就要說話,他一擡眼,護士立即站起來,“栗總。”
栗蕭裏微一點頭回應,攬着星回的肩進電梯,按了一樓。
電梯一路下行,他的手始終沒有收回去。
到了一樓,星回搶先一步走出去,避開了他的手。
栗蕭裏莞爾,落後她半步跟在後面。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住院部大樓,站在廊檐下沒動。
雪比先前更大了,漫天飄灑,地上已看不到路面,全被覆蓋上一層白。已是深夜,外面沒什麽人,昏黃的路燈映襯下,遠處的街樓和樓房都變得模糊,安靜又清冷。
星回在這片雪裏,仿佛有所感應般,她轉眸看着身側的栗蕭裏,拿目光細細流連他的五官,像在他臉上尋找什麽。
今天一天,她總是用這種複雜的目光看他,帶着探究和審視,既熟悉又陌生,既溫柔又戒備,像在辨認什麽。栗蕭裏不免有所期待,期待她能認出自己。
他沒說話,只把拿在手上的圍巾繞在她脖子上。
星回低頭,圍巾是披肩款,明顯不是男士的。
栗蕭裏以保暖為前提,把她的小下巴和嘴都蓋住了,只露出一雙眼睛。
星回看着他微蹙着眉為自己整理,像是在為不會系造型犯難,她試探着問:“沒給女朋友系過嗎?”
栗蕭裏手上頓住,擡眸,“沒有,以前不太會照顧她。”
星回心尖顫了下,她态度忽轉,就要把圍巾摘下來,“我不冷。”
栗蕭裏按住她的手,“那也圍着,小心感冒。”
星回不聽,掙開他的手,去扯圍巾。
栗蕭裏意識到她生氣了,他一時找不到原因,語氣格外溫柔,“圍巾是新的。”
星回聞言倒沒再扯圍巾了,她把臉轉向一邊,發脾氣似地不理他。
栗蕭裏重新給她圍好,又把她大衣的扣子系上,邊柔聲解釋,“我看天氣預報說這兩天降溫,就備了一條,想着你出院的時候可以圍一下。”
星回視線轉回來,盯着他看了幾秒,像在确定他話的真假,然後往臺階下走。栗蕭裏手臂攔在她背後,生怕她滑倒,但沒碰她。
雪越下越大,雪花像羽毛似的在空中盤旋。星回踩出一排腳印,然後回頭去看,“小時候一遇到下雪天,我就帶弟弟在院子裏踩腳印。他人小步子也小,踩得亂七八糟。”
她從醒過來,家裏人只見過星開敘,即沒問陳蓉,也沒提星辰。可今天她提了兩次弟弟了。栗蕭裏沉默着,沒接話。
星回還告訴他:“我弟弟比我小十歲。
栗蕭裏故意逗她,“你十九,那他應該是九歲。”
星回已經知道自己的實際年齡了,聽出來他在取笑自己,回敬一句,“你數學還怪好的。”
栗蕭裏勾了勾唇,“你猜我多大了?”
星回輕聲說:“轉年三十二。祁助理昨晚就差把你的簡歷打印一份給我了。”
栗蕭裏心神一動,“他是什麽意思,你明白嗎?”
星回的視線和他的在半空中接觸了下,迅速移開,“不明白。”邊轉身繼續往前走。
“你明白的。”栗蕭裏依舊落後她半步跟在後面,像是說給自己聽,“你如果只有十九,還真有點小了。”
星回聽懂了他的話外音,腳步明顯快了。
栗蕭裏偏頭看了眼別處,笑得無聲,随後跟上去,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揣進自己大衣口袋裏,“地滑,小心摔着。”
星回怔忡,待回神就要抽手,“不會的。”
栗蕭裏攥住她的手不放,“要麽這樣,要麽回去,你選一個。”
骨子裏的強勢一時改不了,他言語間明顯帶了幾分不容反駁的氣勢。
星回看着他,一時沒說話。
栗蕭裏意識到自己語氣嚴肅了,緩了下,“我帶你出來的,萬一給你摔了,你的主治醫會責怪我。”
星回沒動了,跟着他的步伐往前走,“你不是仁和的股東嘛,那就是故醫生的領導,他就算有意見應該也不敢責怪你。”
栗蕭裏側眸看她,“別人肯定是不敢,他不慣着我。”
星回笑:“故醫生很和氣啊,比你和氣。”
栗蕭裏心想這是血緣的影響嗎,怎麽在她心裏,故十方永遠比自己和氣?他有幾秒沒說話,之後故作不知地問:“你的情況,故醫生怎麽說?”
“他說有點複雜。”星回低頭看着地上的雪,“醫生說有點複雜,肯定是非常複雜。”
栗蕭裏神色微動,他發現失憶後的星回确實更敏感。他剛要說話,又聽她說:“你不用安慰我,我已經把自己勸好了。”
栗蕭裏被她逗笑了,“你怎麽勸自己的?”
“我當然不想失憶,七年半呢,一定發生了很多事。如果可以,我還是想把記憶找回來。萬一不行,就過好現在吧,現在的路更重要。這麽一想,失憶好像就沒那麽可怕了。”話至此,她停下來,往他前面站了站,由并肩的姿态轉換成面對面,“我就是擔心,忘了什麽重要的人。”
栗蕭裏低頭注視她,“什麽重要的人?”
星回看他的眼神又複雜起來,“不知道,就是感覺好像忘了什麽重要的人。”
四下寂靜,昏黃的路燈把一片一片的雪花映得晶瑩剔透,那雪落在她頭發上,肩膀上,像是帶着某種眷戀與不舍,久久停留。
栗蕭裏視線下移,看着雪地上他們的影子,忽然沒了等她辨認的耐心。今天特意留下來,為的就是找機會告訴她,他是誰,眼下是最好的機會。他幾乎是沖動地問:“想聽故事嗎?”
星回似有所感,“你的故事嗎?”
栗蕭裏在心裏說:我們的。他沒答,帶着她往前走,邊說:“七年前的冬天,我去哈城出差,返程時也下起了雪,和現在的雪一樣大……”
四個小時的車程并不算遠,但那樣的天氣,又是晚上,不趕時間,真的沒必要非走不可,他卻不顧合作方的挽留執意回去。
栗蕭裏倒沒大意,時刻注意着路況和車速的控制。路上卻不止他一輛車,能見度又低,等他看清前面肇事了要剎車,後車已駛近,雙方的剎車距離都不夠了。他只能稍微向左掰了下方向盤,盡量減少前車對自己駕駛位的沖擊。後車“砰”地撞上來,伴随着車窗玻璃碎裂的聲音,幾乎沒什麽緩沖地以擠癟後座的力道逼近他。
“安全氣囊彈出時,我想到了……”他把到了舌尖的那個“你”字咽回去,說:“那一瞬間,我想到的是當時還不是我女朋友的那個女孩。那個時候,我們認識了五個月……”大衣口袋裏被他握在掌心的小手忽然不安分了,要掙開。
栗蕭裏手勁不松,更緊地握住,輕哄了一句:“聽我說完。”
星回意識到他是要講和女朋友的過往,心中掙紮,她抿緊了唇,繃起了小臉。
栗蕭裏更确定她對自己的好感,他走得很慢,遷就就着她的步子,“我當時的意識模糊了一瞬,感覺車身動了兩次,是後面的車沒剎住造成的二次碰撞。”
所幸都不是大車,沒有造成他更大程度的傷。完全清醒後,栗蕭裏發現自己的腿動不了,他俯身去摸,在腿上摸到濕黏的液體,是血,而一個簡單的俯身動作讓他疼的額頭都冒了汗。
他趁手機還有電先打電話報警,再打給堂兄栗遠之。
随後為安全起見他該下車,可外面雨雪交加,他拖着一條傷腿能轉移到哪去?安全帶卡扣還失靈,他憑一己之力根本出不了駕駛艙。
現場混亂不堪,傷者很多,一個醫生都沒有,除了自救和互幫,只能等待救援。栗蕭裏做不了其它,只能在不給別人添麻煩的情況下等待兄長的救援。
南城那邊,栗遠之帶着救護車和醫生趕到高速口時,高速已經設了卡,封了。現場亮如白晝,臨時搭建的救援指揮帳篷裏站滿了人。他打聽之下得知,哈南高速雙向四車道全因車禍堵了,短時間內很難疏通,救援的大部隊過不去,相關部門調來鐵騎隊,要先往現場送醫生過去,救治重傷者。
當時星回是從傅硯辭那裏聽說栗蕭裏出車禍了,她從學校出來找到栗遠之,為确保栗蕭裏能及時獲得救治,她讓栗遠之把醫生給她,她帶去現場。
栗遠之認為是胡鬧:“我瘋了嘛,讓你一個小姑娘去?”
“可救護車根本過不去。”星回指着自己的摩托車:“但它能!”
那是栗遠之第一次見星回,小姑娘長着一張漂亮的臉,肅容下眉眼冷靜,有些許內斂,一米六幾的身高,在女孩子中不算矮,褲裝配機車,看起來挺酷的一個人。
栗遠之不清楚星回和栗蕭裏是什麽關系,但能在這個時候趕過來,還要騎摩托車趕去現場的,一定不是普通關系。
他看着面前纖瘦單薄的女孩子,實在不能應:“你不能去,我再想別的辦法。”
“大哥你心裏清楚,連救援隊都知道,這種天氣下,還是深夜,山路更不安全,他們才不繞路,而是調鐵騎過來,逆行都要走高速。”星回心急如焚地看向即将出發的鐵騎隊,理智地說:“确認的已經有五個車禍現場,近三十輛車連撞,還有四輛大巴車,有多少人需要救治?救援的醫生一批才能送過去幾個?什麽時候才能輪到他?我們自己有醫生,有最佳的交通工具,難道還要在這坐等嗎?他等得起嗎?”
星回邏輯清晰的幾連問字字說到點子上,栗遠之猶豫了,“可你……”終究是不放心,不敢松口。
星回雙手抓住他手臂,“我在訓練基地受過訓,參加過摩托車越野賽。我車技很好的,大哥你相信我。”
栗遠之作為栗家年輕一輩中最大的,向來護短弟弟,那一刻親情占了上峰,他去找現場指揮,要讓星回以志願者的身份加入鐵騎隊,帶着他帶來的醫生趕去栗蕭裏所處的車禍現場。
指揮官一聽是個女孩子,堅決不同意。
星回拿起桌上的紙和筆,當場寫下免責書,擲地有聲地表态,“有任何危險,我自行承擔。”
指揮官皺眉看着她:“現場有你什麽人?”
星回眼神堅定地說:“我喜歡的人。”
栗遠之呼吸一窒,他一把搶過免責書,刷地一下撕成兩半,“不行,你不能去。”他以為星回是栗蕭裏女朋友,怕萬一她出危險,沒辦法對栗蕭裏交代,先反悔了。
星回按住他的手:“大哥,我真的能行,他在等救援,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自己在這個時候出事。”她把證件亮給指揮官,語氣不容拒絕:“如果你們不同意我跟着鐵騎隊走高速,我就繞路走鄉道!”
那一刻她的堅定,沒人攔得住。
星回聽到這裏,忍不住問:“她真的去了現場?”
栗蕭裏點頭,“當時我手機已經沒電了,什麽消息也得不到,耳邊全是哭聲和求救聲,身上越來越冷,人都快凍得沒知覺了……”
雨雪夜,連環車禍,死傷不明,重重疊加,有如末日,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星回是末日裏唯一的光,看似微弱,卻照亮了他整個世界,在他險些堅持不住時不顧風雪地趕來。
栗蕭裏克制着,“她本該是被保護的人,卻在那個風雪夜騎了兩百多公裏,在油表報警時把我從事故現場接回去,送上等在高速口的救護車,保住了我一條腿。”
話至此,栗蕭裏松開了她的手,從大衣內袋裏拿出一張對折的紙。
星回已經猜到是他女朋友親手寫的免責書,她看見那半張紙上寫着:【我自願前往事故現場,自行承擔一切後果。】
星回想象着風雪夜他們回城的畫面,眼圈紅了,她感動且真誠地說:“你女朋友好愛你。”
她一直都有好好愛他,從未辜負那一夜的勇敢。他卻沒有護好她,傷了她的心不說,還讓她孤身在外漂泊了五年。
栗蕭裏再忍不住,他上前一步,攬住星回肩膀把人緊緊地抱在懷裏,哽咽,“是啊,你好愛我。”
他低沉沙啞的聲音在耳廓響起,星回側轉眼眸,借着路燈和雪光,目光落在那只攏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裏,她清晰地看見那份免責書的落款位置,赫然寫着“星回”二字,日期是,七年前的十二月二十七日。
那是時光的痕跡,靜靜訴說着他們的過往。
那個好愛他的人,是我啊。
星回微微笑了,眼淚卻也在一瞬間落了下來。
那一年冬天的未完待續,終将在這個冬天得以延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