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歌姬
歌姬
齊光探了個頭動作就停了下來。
“愣着幹嘛,進來呀。”
斯凝夢沖他招手。
“現在嘛?光天化日的......”
斯凝夢伸手拽他:“磨磨唧唧幹嘛,趕緊的。”
齊光聽後就猛地鑽進來。
“一會兒我讓你怎麽做就怎麽做,別墨跡,明白麽?”
齊光心裏毛毛的,但他現在已經上賊船,想下也沒機會。
斯凝夢:“跟着我。”
齊光整個人縮在斯凝夢身後,他又瘦又小,正面看幾乎看不到他的身影。
斯凝夢領着他到自己房間北面的窗子下:“快,爬進去。”
齊光記着斯凝夢的話,身體比腦子快,等他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麽的時候,人已經翻窗進屋。
落地之後,恰好和青荷撞了個面對面,青荷懵了,她反應過來正想喊人時,就看到緊随其後靈活翻進窗的自家小家。
到嗓子眼的驚叫硬生生壓了回去。
斯凝夢看到青荷:“你來的正好,帶他去好好洗漱一下,然後換一身我平日穿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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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荷和齊光都懵了。
“哦,對了,發髻也照着我日常的梳。”
齊光結結巴巴地問:“小,小姐,你要把我送去哪兒。”
斯凝夢嫌棄地捏起他頭上的一絲頭發:“你家小姐我午後要溜出去,你就乖乖躺床上,裝作我還在的樣子,明白麽?”
齊光點頭,其實他還沒反應過來,只是他聽到你家小姐這幾個字,莫名的雀躍。
家,沒想到他跟這個字還能産生關系。
齊光洗了足足大半個時辰,青荷領着他回來時,從頭紅到脖子根,身上穿着斯凝夢平日裏的家居襦裙。
因為斯凝夢的衣櫃還沒有大清理。因此衣服還是以各種紅居多,齊光整個人粉粉的。
齊光的眼神一會兒飄左,一會兒飄右邊。
斯凝夢起了興致:“看不出來呀,這一番打扮,比一般的小姑娘還俊俏呢。”
青荷也在一般吃吃的笑。
齊光很是不好意思:“小姐,別打趣我了。”
斯凝夢說的話倒是真心,齊光長地确實好看,之前臉上身上都是污垢,洗幹淨之後皮膚竟很白皙,大概泥巴的物理防曬功能還不錯吧。
尤其一雙眼睛長的極為出彩,細看之下還有些泛着綠色。
斯凝夢忽然想到防曬霜,防曬霜是否能出古代版呢?
她不由得盯着齊光出神。
齊光以為她是在奇怪自己的眼睛,忙垂下眼眸。
斯凝夢見到他的動作,飛快收回視線。
斯凝夢用下巴示意齊光坐在她對面:“說說吧,孟清歌如今在哪兒。”
齊光別扭地提着又長又重的襦裙,好容易挪到斯凝夢面前。
青荷在他身後忍着笑,最終沒忍住,替他提了把裙子。
齊光很小聲:“謝謝姐姐。”
随後他正了身板:“孟清歌隐退後不久,就做了一大商人的外室,還生了個女兒,那商人在城南給她添置一處小院子,不過那商人已經很久沒來看望她們母女,有沒有送去錢財不清楚,但她家中就雇個老婆子做飯灑掃,平日輕易不出門,手頭應該不甚寬裕。”
斯凝夢好奇地問道:“你怎麽判斷出來的?”
齊光:“京都如此繁華,她是外室,上無婆母約束,又在京都繁華之地,且她先前做歌姬時常抛頭露面,怎麽着也會去逛個脂粉衣裳鋪子,她卻約束着自己不出來,裏頭定有緣故,我想八成是因為錢。”
斯凝夢想起之前聽到的路人談話,細想之後覺得并不是因為錢,或者謹慎一點,不止是因為錢。
斯凝夢笑道:“遇事願意分析,這很好,我也可以放心交待你辦事了。”
齊光得了斯凝夢的誇獎,剛白回去的臉蛋又紅起來。
安排好齊光後,斯凝夢随意吃了兩口飯,加快腳步往城南趕去。
這是她來到大晉後第一次在白天出行,白日光景自然與夜晚不同。
夜晚除去夜市區,其它的地方很多店鋪都已經閉店,有些街道很冷清。
不過斯凝夢無心駐足,緊趕慢趕奔向城南。
只是有件事攔在她面前,她該如何進孟清歌的門。
院子并不大,在城南屬于不好不壞的地段,斯凝夢深吸一口氣,扣響院門。
斯凝夢扣了好幾回,才從裏頭傳來腳步聲。
“誰啊?”
聲音十分蒼老,應當是孟府雇來燒飯灑掃的婆子。
大門吱呀打開,裏頭站着位頭發花白,身形佝偻的老婆子,臉上深深淺淺的褶皺,眯眼瞧斯凝夢。
“什麽事?”
斯凝夢在看到這個老太太的那一刻,就在之前想好的幾個方案中挑出一個最實用的。
“敢問府上住的可是孟清歌孟姑娘。”
老太太嘴一癟:“她算哪門子姑娘。”
斯凝夢聽這話雖然不舒服,但面上表情仍帶笑:“凡請媽媽通報一聲,我家主人想請孟姑娘來府中宴會獻曲,今日特命我來下帖子。”
斯凝夢說着拿出來的路上買的名帖。
那婆子看也不看。面上帶着不屑:“她早就不唱了,被人養在家裏帶孩子呢。”
斯凝夢從袖子裏掏出一吊錢:“幸苦媽媽跑一趟,就說我家主人願以白銀一百兩請姑娘到府上獻曲。”
那老婆子的嘴臉立刻就變了,笑得連臉上的褶皺都生動起來。
“姑娘稍等,老婆子我必定替你勸動......孟姑娘。”
顯然孟姑娘三個字對她來說有些燙嘴。
婆子腳步飛快地走了。
大約一刻鐘,那婆子嘴裏嘟嘟囔囔地回來。
“姑娘,你跟我進去吧。”
斯凝夢看她神色不太自然,于是問道:“孟姑娘可願意見我?”
婆子不以為意地說道:“她還有什麽好選的,這家裏都快揭不開鍋了。”
斯凝夢:“那媽媽你怎麽還留在府上。”
老婆子擺擺手:“好歹有個院子住啊,這京都賃屋,啧啧,是真的貴。”
斯凝夢了然,想來這婆子這樣不耐煩,孟清歌這月錢發的應該不及時,婆子自然沒好臉色,且她是雇來的,沒有買身契捏在人手裏,對主家不甚尊重。
不過就算賣身契捏在別人手裏,也有刁奴,她院子裏那幾個不就是麽。
院子并不大,很快便走到屋,屋子裏傳來孩童的啼哭聲,一道溫柔婉轉的聲音正在安慰。
“如兒,看這,不喜歡麽?”
老婆子将人帶到門口:“夫人,客人到了。”
孟清歌無奈的聲音傳出:“李媽媽,我都說了不見。”
李媽媽頓時拉下臉:“如今還叫你聲夫人是給你面子,哪兒有連月錢都發不出來的夫人,如今百兩銀子送到手裏,別不知好歹,你若不答應,老婆子我只好撂擔子不幹了。”
孟清歌沉默一會兒:“你的月錢等老爺回來自然會補給你,雙倍給你,這樣總行吧。”
李媽媽嗤笑一聲:“老爺當初就是想要個兒子才将你養在這別院,你肚子不争氣生了個丫頭,如今他正經的夫人生了個大胖小子,哪兒還能記着你,夫人吶,你還是早點另謀出路為好。”
這一聲婦人格外陰陽怪氣。
哄孩子的聲音停了,屋子裏的孩子哭的更大聲。
李媽媽走進屋:“先把孩子給我帶,把銀子拿到手才是正事,你也不想孩子穿的這麽不體面吧,這袖子都短一截了。”
孟清歌長嘆一聲:“姑娘請進吧。”
李媽媽喜笑顏開,抱着孩子出來迎斯凝夢進去。
孟清歌一聲棉麻衣服,已經舊的看不出顏色,古時候的衣服染色技術并不好,多次下水後,原本染的顏色便很難保持。
她的臉色蠟黃,雙頰微凹,整個人沒什麽生氣,只是一把嗓子仍然十分溫婉動人。
孟清歌給斯凝夢倒了一杯茶:“讓姑娘看笑話了,家裏沒什麽好茶,姑娘将就着喝點。”
斯凝夢接過茶水,輕輕撥弄:“這些都是小事,李媽媽雖為人勢利了些,但話說的倒沒錯,把銀子拿到手才是正事。”
孟清歌面上有着明顯的自嘲:“姑娘怕是聽錯姓名,我孟清歌都多少日子未獻曲于人前了,怎還會有人花百兩銀子來找我?”
斯凝夢喝了口茶水,她也嘗不出什麽好壞,但孟清歌确實有意看了她的表情。
斯凝夢心中暗自揣摩,看來孟清歌是個極其看重他人評價的性子。
“并不是人人都愛新鮮,總有人念舊,念着你歌聲的可不止我家主人。”
孟清歌眼中閃過一抹亮色,随即很快消失。
“孟姑娘當初一曲《夢裏醉花》名動京城,多少達官貴人,王侯公子都等着邀你到府上赴宴,如今,京都最有名的月離學着你的唱法,《夢裏醉花》亦是她的成名曲,你當年那般盛況,怎會因為一句話就消沉隐退?”
孟清歌沉默良久:“姑娘實在洞察人心,觀察入微。”
斯凝夢擱下手中茶盞:“可是有什麽隐情?”
孟清歌猶豫許久,終于開口:“此事壓在我心頭許久,今日姑娘既然看破這面上的一層,索性與你道個明白,我心裏也好舒服些。”
斯凝夢點頭:“願聞其詳。”
孟清歌垂眸回憶:“那年我受邀去忠王府獻曲,被忠王世子看中,他想納我為妾,我雖是歌姬,可生活也頗為恣意,若是入王府為妾,怕是沒多久就被抛擲腦後,人老珠黃,只是個由頭,有忠王府的話,其他人自然不再請我赴宴,後來,生活所迫,成了如今這樣。”
生活所迫,短短四個字,省去多少辛酸,當初因為不願入王府為妾而被打壓,如今卻成了商人的外室。
斯凝夢:“若我請孟姑娘與我一同做生意如何,他忠王府管得了達官貴人家的宴會,可這一城的百姓,他可插手不過來。”
孟清歌面露驚異:“姑娘可是拿我尋開心,我除了唱歌什麽都不會,怎麽做生意。”
斯凝夢笑道:“沒你這歌聲,我這樁買賣還做不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