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劫難

劫難

齊光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胸口幾乎沒什麽起伏。

斯凝夢驚在原地,幾乎不敢上前。

小五抽抽噎噎:“大夫,大夫,快看看齊哥。”

莊梁急挎着醫箱上前,小五拖着條腿要上前幫忙。

斯凝夢将他按在原地:“你也有傷,別亂動。”

把小五交給阿蘭照看,斯凝夢這才走近細看齊光的傷勢,一眼便瞧見他腿上大片的燒傷。

未燒完的衣服布片與傷口黏在一起,四周焦黑一片露出些許血紅,空氣裏甚至能聞到肉的焦味。

斯凝夢忍着沖動,只死死看着莊梁手上的動作。

細細看過齊光傷勢,莊梁才擡頭,他的語氣凝重:“這孩子吸入的煙塵過多,導致昏迷不醒,且他身上這傷口和衣服黏連,得及時處理。”

斯凝夢不假思索:“老徐,駕馬車來,回百花園。”

慕望野此時正站在她身後,開口問莊梁:“他這樣經的住搬動颠簸麽?”

莊梁搖頭:“自然不能,最好是就近的宅院。”

這時沈司星上前對慕望野說:“就去我本要送你做新婚賀禮的那宅院,不用一刻鐘就到,裏頭仆從都是現成的。”

慕望野點頭:“就去那兒,不過你這宅院,我還是不收的。”

沈司星一癟嘴:“不收算了,我留着自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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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凝夢吩咐老徐将馬車趕來,又向沈司星道謝:“多謝殿下。”

此時火已熄滅,大夫和官府都已在場,有序搜救,沈司星面上那股子不着調的樣子又回來了。

他不在意地擺手:“小事一樁,不過弟妹啊,你得調教調教他,我這酒喝一半過來幫忙,他還對我這麽冷漠。”

斯凝夢餘光見到莊梁與齊光并小五已經上了馬車,于是沒心思再與沈司星客套:“那怕是難,他就這脾性,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哪兒能調教得動他呀。”

說完斯凝夢福身告別沈司星,只留沈司星和遠處的慕望野。

沈司星上前與慕望野并肩:“沒看出來,弟妹頗有才學。”

慕望野木着臉轉頭,一臉不知所謂的樣子。

沈司星卻不惱:“她适才說你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話是不是很有道理?”

慕望野目光移回那片燒焦的房屋,大概一連十五六棟:“她是國公府小姐,有些詩文學問也不稀奇。”

沈司星看慕望野模樣知曉他對這個話題不敢興趣,于是随口問:“烏漆嘛黑的,你在看什麽?”

慕望野眼神沉沉掃過還燃着火星的房屋:“在想為何會起火。”

馬車很快趕到沈司星在城西置辦的別院,裏頭早有人得了消息,管家帶着一衆仆從站在門口相迎。

斯凝夢不斷叮囑搬動的人小心,見這一幹仆人行事有度,規矩做派比她國公府的仆人還細心周到,于是終于放下心來。

這一行出來足有二十來號人,但絲毫不顯混亂,各自都守着崗位,一到自己該出手的時候便立馬頂上。

齊光被挪進一間客房,屋子裏已将熱水和要用的綿帛細布備好。

門外甚至還站着兩個府醫,莊梁一進屋,府醫便跟進去幫忙。

斯凝夢瞧着他們流水般絲滑的操作,心裏暗生羨慕,要是她府上能有這樣一套班底,她就省心多了。

斯凝夢與小五阿蘭守在門外,齊光還在昏迷,他們進去除了占地方,連提供精神支持的作用都沒有,只一個個伸長脖子等消息。

斯凝夢等的心煩,一眼看到小五。

斯凝夢猛地想起這還有個傷員,忙招手喊來個小丫鬟:“還有大夫沒有,這孩子腿上也有傷。”

小丫鬟跑着喊人去了。

小五連連搖頭:“我不要緊,先治齊哥。”

小五的腿上被灰塵掩蓋,看不出傷勢,斯凝夢不由發問:“怎麽都傷的這麽嚴重。”

小五聽後,眼裏收回不久的淚又流下來:“齊哥本來沒事,他是為了去救方大娘,可方大娘她......”

斯凝夢追問:“那方大娘在哪兒,我派人去尋。”

小五搖頭:“救不出來,怕是,怕是已經燒成灰了。”

闖進去救人的傷成這樣,火場裏的那個必然是兇多吉少了。

斯凝夢深嘆一口氣:“咱們眼下只能先顧着齊光了。”

那頭還有沈司星和慕望野在,她是什麽忙都幫不上。

一碗碗湯藥進去,一盆盆換洗的血水出來,屋裏卻什麽聲響都沒有。

斯凝夢握緊阿蘭的手,三人在門外徘徊,都沒什麽心思給彼此說些寬慰的話。

足足兩個時辰過後,莊梁挂在府醫身上腳步虛浮地出來。

三人頓時圍了上去,見他這虛脫的模樣,忍下催促。

莊梁深深換了兩口氣:“好了,好了,眼下暫無大礙,就看接下來的三天。”

斯凝夢想起齊光之前腿上舊傷,詢問莊梁恢複的怎麽樣。

莊梁嘆氣:“我看他那腿傷并沒有好好保養,只勉強恢複七八成,加上這次起火他跑動的厲害,怕是要留下病根。”

斯凝夢急切追問:“留下病根是什麽意思。”

莊梁看她焦急,于是只得說:“若好好保養,還是有望恢複的,不可再讓他像今天這樣劇烈跑動,養上一兩年,走路也看不出來什麽。”

斯凝夢聽出他是往好了說:“懇請莊大夫能再留三日。”

莊梁面露猶豫,随後舒展面容:“罷了,你是慕望野的夫人,殿下應會應允,這三日我留下就是,派兩個人給我,替我回家拿燒傷的藥膏來,傷口恢複的或許能平整些。”

斯凝夢趕緊喚人給莊梁收拾出房間,那管事亦沒半句推辭,立馬着人去辦。

小五聽到齊光暫且沒事,才放心跟着小丫鬟去找府醫查看傷勢。

斯凝夢在院子裏來回踱步,覺得一時間好多事都湧在眼前,千頭萬緒,團成亂麻。

阿蘭沉默的跟在後頭,看斯凝夢好容易停下來,長長地吸了口氣,于是抓着這間隙開口:“是我辜負姑娘的信任,沒照顧好齊光。”

斯凝夢這才發現阿蘭一直跟在自己後頭:“不是你的錯,若非為我解圍,他此前怎會有那遭劫難,怎麽都怪不到你頭上。”

然阿蘭聽後仍舊是滿心歉疚,斯凝夢看她還是扔不下這事,只好開口:“你這些日子空了多來看看他,約束他別亂走動,不就好了。”

阿蘭點頭:“我會的。”

此時那管家來問,已過亥時,是否要在這別院留宿。

斯凝夢想到自己院子裏還有不少眼線,新婚第一日若是夜不歸宿,後頭八成要牽扯出別的事。

于是就讓準備馬車回百花園。

剛吩咐下去,慕望野和沈司星就一同來了別院。

兩人問過齊光的傷勢,斯凝夢則詢問火災那片如今處理的進展。

沈司星:“潛火隊今晚忙着救人,着火的原因最快也得到明天。”

慕望野:“齊光他們那院子裏還有十數個孩子,死了三個,有九個暫且安頓在那附近的酒肆裏,但老板也要做生意,明日就得換地方。他們都與齊光相熟,如今他仍昏迷,只得你替他拿個主意,這些孩子送到哪裏去。”

阿蘭忍不住打斷:“死的三個,是哪三個?”

慕望野搖頭:“認不出來,那些孩子都吓傻了,也不好拉他們去認屍。”

阿蘭胸口發悶,紅了眼圈:“別讓他們認了,我明日去認吧。”

慕望野輕輕點頭。

沈司星亦是難得的嚴肅正經:“要我說,先把這群孩子也找個別院先住着,不過我在城西這片沒什麽産業了,明日派人去現賃一座。”

慕望野眉心微皺:“找地方安置倒不難,就是這樣一群孩子交給誰看管,一時遣些下人過去照看簡單,可日後呢,總不好又放着他們出去街頭巷尾的跑。”

斯凝夢有些意外地看向慕望野:“你說的是,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這些孩子也得替他們找個出路。”

阿蘭在一旁默默站着,心中嘆氣,她一直以來都勸姑娘少沾是非,兜兜轉轉還是進去了。

這一群孩子,又不是給點吃喝就完了,往後多少事等着呢。

沈司星接話:“那群孩子的安頓暫且交給我,好歹是皇子,照顧百姓本也有義務,你們顧着這頭和家裏就是。”

斯凝夢十分感激:“多謝殿下。”

沈司星:“這都是小事。”

各方道別之後,兩人同乘馬車回百花園,比來時氣氛更壓抑。

斯凝夢蔫蔫的,沒什麽精神,也無法閉目養神,只發木地盯着馬車內一角。

“之前問你,不是商戶出身,為何要出門經商,難道是為了幫這些人?”

慕望野忽然開口。

斯凝夢聽後,想起系統上一日少過一日的生命值,無奈笑了笑:“那你實在是高看我,我就是喜歡銀子罷了,他們只是順手。”

斯凝夢想起當初夜市兩人的談話:“那你當日說自己求得是比錢財更緊要的東西,現在看來,是權。”

馬車裏點着一盞琉璃燈,慕望野的眼裏像竄着一小簇火苗,他安靜地看着斯凝夢,那一小簇火苗來回跳動。

慕望野淡淡開口:“你說的對。”

斯凝夢感慨:“權确實好用。”

就今晚的這些事,與沈司星而言,都是小事,他只要開口,就有人争搶着去辦成。

而慕望野,不過是個尚在國子監讀書的窮書生,尚未入仕,因認識個手中有權的好友,就能借力處理頗為棘手的事。

今晚的事安國公府或許也能很快處理,可惜國公府這顆大樹她能抱住的實在有限。

不過眼前有一棵,雖然當下不是什麽大樹,但不出意外,十年之後應當長的挺粗壯。

斯凝夢忽然理解為何安國公對慕望野會這麽熱情。

獨木不成林,能成材的樹苗又難找,好容易遇上一棵,自然想拉攏。

斯凝夢覺着自己對這陰差陽錯嫁來的夫君,或許相處的态度該調整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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