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不信任
不信任
淑妃收拾停當,正準備出門,在昭陽殿裏巡視一圈,沒見着沈司星的身影。
“殿下呢?”
一旁的小宮女垂首回道:“殿下去國子監了。”
淑妃表情錯愕:“怎麽沒人來回本宮?”
小宮女這才意識到出了錯,面色煞白:“先前殿下往娘娘的屋內走,過了一會兒又出來,說是娘娘覺着還是讀書要緊,賞花宴就不去了,還讓他去國子監念書。”
淑妃頓時覺得頭疼,問一旁的貼身侍女典菊:“他剛才進來了?”
典菊回道:“殿下确實進來了,不過就是站了會,什麽也沒說,娘娘那時正在屏風後換衣服,奴婢就沒讓殿下進來。”
淑妃火大:“豈有此理,派人把他叫回來。”
典菊趕緊勸道:“娘娘,不可,這會子讓殿下回來,還是為着賞花宴,保不準就有人又傳給皇上聽。”
淑妃立刻想到蘭貴妃,念頭打消了幾分,卻還是猶豫:“今日長寧郡主也在,多好的機會,他倒好,跑了。”
典菊:“娘娘也知道殿下的性子,您若說要了捆他去,他還覺着好玩,自己舉着手送到您面前,可真到地方,一眼看不着他,那可料不到殿下會做什麽。”
淑妃想起自己兒子從前荒誕的舉動,那點念頭徹底打消:“罷了,來日方長,反正長公主看着是不會輕易定下郡主婚事的,本宮早晚要讓那頭倔驢聽話。”
國子監內,慕望野見到多日未曾出現的沈司星,頗為意外,他擡頭看看天,又看了眼沈司星。
沈司星對他這反應頗不滿意:“行了,今天的太陽是打東邊出來的。”
慕望野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随後道:“夫子要講課了,麻煩讓一讓。”
沈司星誇張的叫嚷:“我也要去聽夫子講課,瞧不起誰呢!”
慕望野停下腳步,轉身看他:“我勸你不要。”
沈司星不服氣:“憑什麽?”
慕望野語氣冷飕飕的:“夫子年紀大了,身體不好,我怕他見了你,明日我就見不到他。”
沈司星不甚在意,笑道:“在我面前就別裝着尊師重道了。”
慕望野搖頭:“孺子不可教也。”
沈司星略一思索,覺着看夫子生氣挺好玩的,于是跟了上去。
翟博士今日出門的時候,就覺得這右眼皮子一直跳,待他邁入修業堂,看到坐在最前頭的沈司星時,一口氣停在胸口。
沈司星笑的格外燦爛:“先生早。”
翟博士眨了眨眼,希望眼前的都是幻覺,胸口一陣熟悉的氣悶,身形一晃,但為人師的責任感還是讓他站穩腳步。
翟博士:“七殿下真是好久不見啊。”
沈司星:“是啊,好久不見先生,司星想的緊,今日特意來看看。”
修業堂內頓時起了一陣低笑。
翟博士閉了閉眼:“勞殿下挂念。”
說完再也不看沈司星,開始講起課來。
一向喜歡拖堂的翟博士,今日卻早早就結束了。
衆人卻并沒有因為能早日結束課業而高興,如今離八月會試僅三月有餘。
說起來,他們已經比前人多了半年的時間。
大晉京都在南方,可今上登基之初春季卻突降暴雪,竟有赴京趕考的學子因錯估天氣凍死凍傷,此後兩年雖未有暴雪,卻依舊冷的異常。
因而今上頒昭,會試改到八月,雖往後數年未曾再見春季暴雪,但會試時間不再改動。
如今時日漸漸逼近,與慕望野同在修業堂的二十餘位學子,除了沈司星,其餘的都是要下場博功名的。
慕望野收拾好書囊,見沈司星一直看着他:“有什麽事出去再說。”
修業堂中還有不少人留下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處,讨論自己課業上困惑之處。
其中有人想向慕望野讨教,可一見沈司星在他身邊,就打消了念頭。
沈司星:“他們怎麽都躲着我?”
慕望野一把将坐的四腳八叉的沈司星一把提起:“在我面前裝什麽。”
說完拖着沈司星出了國子監。
慕望野将書囊遞給在外等待的青蓮:“回去與夫人說,我今日晚膳後再回去,若是問起,就說我與七殿下在一處。”
青蓮應了是。
沈司星看着青蓮的背影:“呦,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慕二公子要請我吃飯?”
慕望野語氣淡淡:“說吧,在宮裏遇上什麽事,要跑到國子監來躲。”
沈司星啧啧兩聲:“我一直覺得,你就特別适合當官,那種在清官貪官之間游離不定,又抓不住馬腳的灰官。”
慕望野雖是笑着,眼神卻嫌棄:“打住,別把你見不得人的想法按在我頭上,你若不想說,那我這就回府了。”
說完他擡腳就要走,沈四星趕緊抓住他的袖擺:“行行行,你日後,必然是個為民謀利的好官,陪我到瑞祥樓喝酒去。”
瑞祥樓內,沈司星并沒有像往日那樣叫來歌舞助興,只置辦一大桌的酒菜。
慕望野看着這滿滿當當一桌:“這桌我付不起,你自己來。 ”
沈司星拿起一壺酒:“弟妹不給你銀子花?”
慕望野夾了粒蝦仁放入口中,細細品味:“我一個入贅的怎好意思問她要錢花。”
沈司星一口酒差點噴出來:“什麽?國公府不是欺負人麽,當初成親時可沒提讓你入贅啊”
慕望野皺眉,放下筷子:“看你不高興說個笑話逗逗你,怎麽還較真了。”
沈司星皺着的眉舒展開:“你若真是入贅,以後做了官,豈不是總要被那群人笑話。”
慕望野不甚在意:“這有何可笑。”
沈司星冷哼:“哼,那群老東西刁滑的很,所以我上回給翟博士提的建議那可是真心實意地,讓他們別整日裏悶在修業堂學聖賢書,學累了帶他們去牢裏逛一逛,與那些落馬的官員聊一聊,才能真正領悟何為做官,不然就這麽跟張白紙似的,能在官場裏過幾招?”
慕望野垂下眼眸:“怎麽還沒喝酒就開始醉了。”
沈司星見他臉上收了笑,不再繼續官場上的話題。
慕望野繼而向房間門口看去。
沈司星道:“你放心,這裏我都打點好了,一個字都漏不出去。”
慕望野淡淡道:“你既然打定主意要做富貴閑人,何必還将這些事看在眼裏。”
沈司星放酒杯的手一頓,面上表情複雜,似是有些不高興,又有些不服氣。
慕望野索性換了話題:“你今日在宮裏怎麽了?”
沈司星嘆了口氣:“母妃讓我去與長寧相看。”
慕望野:“看來淑妃娘娘還是沒放棄。”
沈司星支着腦袋:“長寧誰沒見過 ,給我只筆我都能把她畫出來,不過是想在太後面前走明路。”
他打了個酒嗝:“我才不去。”
慕望野晃着酒盞:“不然你去夜市上多逛逛,興許就有女子能入你的眼。”
沈司星嗤笑一聲:“尋常女子可應付不了咱們淑妃娘娘,難不成讓人家姑娘做妾?”
說到此,沈司星問道:“弟妹會讓你納妾麽?”
慕望野搖頭:“我們之間沒聊過這事。”
沈司星來了興致:“不應該啊,怎麽弟妹不想要孩子麽?”
慕望野擰眉:“要孩子跟納妾有什麽關系?”
沈司星:“我看那些宮妃,還有世家貴婦,未出嫁前,就早早開始琢磨起妾室人選,就是為了防止她們懷孕期間被人鑽了空子。”
慕望野:“空子?”
沈司星:“啧,爬床啊!”
慕望野隐隐翻了個白眼:“我不需要。”
沈司星哈哈一笑:“你厲害。”
慕望野卻在一旁琢磨起來,斯凝夢時不時撩撥卻一直不願與他親近,說是因為事業,不适宜要孩子,難道還有納妾這方面的考量?
那這事為何不與他當面說呢?
他繼而又想到了避子套,自那玩意兒出來之後,兩人關系也沒突飛猛進,或許不只是因為妾室。
是不信任吧,怕他将自己當做登雲梯,一朝得勢,就翻臉無情。
慕望野想到此猛喝了一盞酒。
晚間,慕望野滿身酒氣,青蓮一直在外院候着他。
慕望野站定,等視線清晰後問青蓮:“夫人可問了我的去向。”
青蓮搖頭:“夫人只說知道了,并未詢問。”
慕望野覺得酒氣上湧,整個人都熱起來,擡腳快步向前,迎面而來的風讓他稍稍降溫。
青蓮跟在後頭:“郎君這麽晚還要去書房麽?”
慕望野剎住腳步,青蓮差點撞上:“反正她也不在意。”
青蓮懊悔,得,不小心摻和進家事裏了。
府中兩位主子若是鬧脾氣,遭殃的還是他們這些池魚。
于是青蓮忙回:“奴才見夫人回來的時候,心事重重的,約莫是外頭鋪子裏出了什麽大事,所以沒顧得上郎君你。”
慕望野倏地轉身,眼睛在黑夜裏是被酒意潤澤過的亮:“當真?”
青荷沒想到他反應這麽大,差點被吓着。
不過他說的也确是實情,斯凝夢回來時确實滿腹心事的模樣。
青荷:“自然是真的,小的怎敢騙郎君。”
慕望野腳步輕快地換了個方向:“去看看她在愁什麽事。”
青蓮狠狠舒了口氣,他可真是機靈。
梧桐園內,斯凝夢命人在葡萄架下擺上桌椅,四周點了幾盞燈籠照明。
她用并不高明的畫技将記憶中齊光的那枚玉佩畫了出來。
對比着腦海中太後身上挂的那一枚,她今日在禦花園中,幾次借着與長寧攀談湊近太後身邊,才堪堪看清那枚玉佩長什麽樣。
這時,慕望野正好走進來,斯凝夢越過明晃晃的燈籠看向他時,忽然想起城西大火那晚,慕望野遞給車夫老徐的那枚蛇形環佩,那是她便覺着眼熟。
慕望野見她定定地望着自己,心中高興,笑着上前:“怎麽看呆了?”
斯凝夢急急從桌後繞出來,伸手在他腰間摸索:“快讓我看看。”
慕望野微楞,往四周瞥了眼:“這不太好吧。”
他雖這麽說,卻按上了斯凝夢游走在他腰間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