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抛棄
抛棄。
月光是精靈打翻的天燈,藏匿在樹梢之間,照拂搖搖欲墜的小床,窺探白與黑的抵死纏綿。
“——砰。”
伴随一聲巨響,小床終于承受不住劇烈的晃動坍塌墜地。
沈漫懵了,路權也懵了。
支撐床板的四角斷了三角,好在床板沒有裂開。
她扭頭看他,無語又好笑,“你神經病啊。”
被燥熱沖昏頭腦的男人才不管此時的兩人有多狼狽,強行掰過她的下巴一通深吻,“我早就沒救了。”
*
屋裏逐漸安靜下來,月光依然如水絲滑。
男人重重趴在她的身上,鼻尖輕蹭她的後頸,像一只吃飽喝足的老虎悠閑舔爪。
“還繼續嗎?”
沈漫被壓得喘不過氣,又掙脫不開,羞惱回怼,“繼續個屁啊,床都塌了。”
屋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着木門被人敲響,是阿禾的聲音。
“權哥哥,姐姐,你們還好嗎?”
僅隔一扇不牢固的木門,沈漫不由得渾身一緊。
見裏面半天沒動靜,阿禾又敲了敲門,“權哥哥?”
男人終于開口,“我們沒事,你回去睡吧。”
阿禾将信将疑,欲多問兩句,老村長默默從她身後冒出,低頭耳語兩句,阿禾便跟着他走了。
他俯身下壓,細密的親吻她。
“你...”
沈漫欲哭無淚:“你不是說床榻了就結束嗎?”
“最後一次。”
他微微一笑:“沒有床,我也能讓你快樂。”
*
那夜酣戰過後,整個村子都在議論新奇的爆炸聲。
老村長十分貼心地給他們更換小屋,并為那晚發生的事尋到合理的借口。
“那間屋子荒廢太久,木床損壞嚴重,塌了也正常。”
自诩臉皮不薄的沈漫聽完後滿臉通紅,以出門放風為由趕緊開溜,臨走前不忘剜一眼站在窗邊抽煙的男人。
高大挺拔的背影,每一塊暴露的肌肉偾張着力量,輪廓線條硬實流暢。
她移開視線,忍不住回想起銷魂的那幾夜。
兩具升空的靈魂緊密纏繞在一起,靈與肉的完美嵌合。
*
離開小屋,沈漫停在一棵參天大樹下,靜靜欣賞遠處的風景。
她拿出從路權那裏摸來的一根煙,煙是村長給的越南煙,她沒試過覺得好奇,結果第一口差點沒被嗆死。
“——姐姐。”
不遠處傳來阿禾的聲音。
沈漫立馬熄了煙,撫開空氣裏飄散的煙霧,回頭見到阿禾,不禁眼前一亮。
她穿着紅黑相間的民族服裝,帽子上綴有珠子和銀飾,手腕腳踝戴有銀镯。
“你穿這身衣服真好看。”沈漫從不吝啬贊美女人。
“這是媽媽親手為我縫制的。”阿禾笑着說。
提及“媽媽”一詞,沈漫黯然神傷,艱難地擠出一絲笑,“有媽媽真好。”
阿禾環顧四周,确定沒有外人,一臉神秘地靠近沈漫,小聲說:“姐姐,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沈漫見她表情不自然,不免好奇,“你說。”
阿禾鄭重其事地将手裏的東西遞到她眼前,掌心張開,是一個色澤豔麗的手鏈。
“這是我做的祈福手鏈,你可以幫我交給花牛哥嗎?”
“你為什麽不自己給他?”
“來不及了。”阿禾垂眸,笑帶酸苦,“我下周訂婚。”
沈漫忍不住問她:“嫁給自己不愛的人會覺得遺憾嗎?”
阿禾沒有正面回答,只說:“他對我挺好的,爸爸也很開心。”
“希望你未來的丈夫能好好珍惜你。”
沈漫接過手鏈,低眼凝視着這顆五彩斑斓的少女心,真誠且質樸,可惜心愛之人心有所屬,只能遺憾收場。
她想了想,問道:“你有什麽話想要我帶給他嗎?”
阿禾略帶羞澀地點頭,胸腔微微起伏,似在給自己鼓勁。
“如果還有下輩子,我一定要成為花牛哥的新娘。”
沈漫抿了抿唇,心底五味雜陳。
她想起為情所困的花牛,愛而不得的夢玲,深情款款的阿禾,似乎每個人都在偏執地追求自己所認為的愛情。
這個世界哪有那麽多兩情相悅的童話故事,大部分的人都像他們一樣,明知遍體鱗傷,依然飛蛾撲火。
*
徬晚時分,晚霞染紅大地,村莊一片寧靜祥和。
在外閑逛一圈的沈漫返回小木屋,推門而入時,路權正把洗幹淨的蕾絲內衣晾曬起來,她假裝沒看見,大搖大擺地坐在床邊。
路權徑直走來,很自然地坐在她身邊,煙咬在嘴裏,斜眼看她,“你去哪裏鬼混了?這麽晚才回。”
這話從他嘴裏說出來怎麽聽怎麽怪,像極了乖乖守家的小怨婦指控成天不着家的渣男,眉宇之間皆是不滿。
沈漫豈是随意被人拿捏的主,她搶走男人剛點燃的煙,輕吸一口,煙圈吐在他臉上。
“我想去哪就去哪,你管得着嗎?”
男人板着臉,陰陽怪氣地控訴,“口口聲聲說要對我負責,然後把我一個人扔在這裏不管不顧?”
她抓過男人的手摁在他的胸口,一本正經道:“請摸着你的良心說,我對你還不夠負責嗎?這些天是誰把你當成大爺一樣伺候?”
“這不是我想要的負責。”
路權眸色漸沉,一針見血地問:“你是真傻還是裝傻?”
沈漫暗自嘆了口氣,這家夥現在越來越不好糊弄,純情戰神一旦開竅,不再是三言兩語可以打發。
“簡單的事情何必複雜化。”
她把煙塞回他的嘴裏,笑得像只偷腥的小貓,“越是純粹的關系維系的時間越長,以後你會懂的。”
“什麽關系?”他冷哼,“□□關系?”
“□□關系不好嗎?”
“不好。”
路權是直來直往的人,不懂彎彎繞繞的愛情游戲,“我不想只是□□關系。”
沈漫微微詫異,察覺到他的不對勁。
“你今天抽什麽風?”
他陰着臉,不答反問:“你是不是打算回去後把我當成一件玩膩的物品随便抛棄?”
她呼吸一緊,“路權。”
“是,還是不是。”
她張了張嘴,發不出聲,“我...”
“我聽見了。”
男人打斷她的話,眼睫低垂,唇邊浮起一絲苦笑,“你和肖洱老婆打電話說的那些話。”
沈漫愣住,肉眼可見的慌亂起來。
前些天一直待在深山老林,手機完全沒信號,直到今天她才想起給向悅打電話報平安。
她先是簡單敘述這幾天發生的事,可是說着說着,話題的重點不知不覺轉移到路權身上,不管聊到什麽都會無意識地提起他,就連感情遲鈍地向悅也發現她對男人的态度變化很大。
“漫漫,你和我說句實話,你是不是喜歡上他了?”
沈漫胸腔猛顫,下意識反駁:“你開什麽玩笑,我怎麽可能喜歡他?他又老又兇,哪有小狼狗年輕聽話。”
向悅明顯不信,“你們孤男寡女在一起待了這麽多天,真的什麽都沒有發生嗎?”
“即便發生了也不能代表什麽,你知道的,我這人一向用完就扔,絕不拖泥帶水。”
向悅對她外冷內熱的性子足夠了解,一句話戳穿她的嘴硬。
“等你真正想要扔掉的那天,你一定舍不得。”
沈漫像是被人看穿心事,慌張地挂斷電話,原地深呼吸數次才找回內心的平靜。
轉身時,她沒注意到轉角處有人。
路權背靠着牆,手裏拿着阿禾送來的肉餅,第一時間想和她分享,找了一圈才在小屋的附近找到她,結果恰好聽見這些話,仿佛被人從天堂一把拽到地獄,再用最惡毒的方式捅爛那顆千瘡百孔的心。
他一直以為經歷過生死險惡的兩人會順利進入下一段關系,沒想到自己對她而言不過是一件用來消遣的玩具。
*
長時間的沉默過後,路權緩緩起身,面向大門猛吸一口煙,看着升騰的白煙,不再抱有任何幻想。
他期盼她會否認,哪怕是說些虛假的哄人的話,他也可以自行療傷。
可是,她什麽都沒說。
她一直都是這樣的人,只管自己開心,不顧別人死活。
路權回身,居高臨下地看她:“明天上山,村長會找幾個熟悉地形的人護送我們。”
她微怔,“你手上的傷還沒好。”
“早點拿回骨灰,這件事早點結束。”
“雖然我沒有那些小男生年輕聽話,但我不喜歡勉強。”
他唇角一扯,自嘲地笑:“你放心,我不會糾纏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