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珍珠寶镯

清吻 珍珠寶镯。

裴景瑜身形不動。

他眼底漸深, 沉默了一會兒,最後用平常的語氣淡聲道:“我沒有死乞白賴地要留在此處。至于你說的惹人誤會,我與你之間多年親事, 你我雖知清白,可在外人看來, 哪有那麽清白。”

這麽無恥的話, 從他嘴裏說出來竟也不顯得違和。

林舒歡杏眼睜圓, 剛想要反駁什麽,就見他已走到自己的身側, 身子稍稍遮擋斜射過來的烈陽。

她一愣。

像這樣的小舉動在以前發生過不少次。

每次她也會拿這樣的舉動來安慰自己,景瑜哥哥盡管不善表現, 但對她還是在意的。

以前的她只要他給了一點反應,她便能高興一整天,而那一點反應也便覆蓋了他無數的冷淡與無視。

現在想來,那似乎不過是他自身的教養,換做是一個陌生的小娘子, 他也會做同樣的一件事。

林舒歡思緒萬千,直到被裴景瑜從袖中拿出的木盒吸引目光。

紫檀木盒,金字纂刻。

打開後,是一對鑲珍珠金镯,珍珠圓潤, 成色極好。

“欠你的,收着吧。”

林舒歡嘴邊拒絕的話還沒來得及開口, 裴景瑜就把紫檀木盒遞到她手上走了。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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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舒歡回過神看了眼手中燙手的木盒, 繼而立馬想去追上裴景瑜,可只見他匆匆的背影,以及——不遠處背手的蕭牧野。

林舒歡手上的木盒差點沒握住, 是放也不是,拿着也不是,連忙往旁邊巧慧的懷裏一塞。

可這舉動,反倒更顯得她心虛了。

等蕭牧野走到這邊,林舒歡讪讪道:“明肅哥哥,你怎麽來了?”

“過來看看你有什麽要幫忙的,”蕭牧野慢聲,視線移到巧慧懷裏的木盒,“這盒子不錯,裏面是什麽?”

“是一對金镯,”林舒歡說道,立馬補了一句,“裴世子送的,雖然,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麽送。”

說這話的同時,林舒歡一直瞧着蕭牧野的臉色,但他仿佛像是聽見一件普通事一般,淡聲道:“镯子不錯,收下吧。”

“不是說要來移秋海棠,還不進去嗎?”蕭牧野接着對林舒歡。

“哦,對……我先去了。”林舒歡道。

“一起吧。”蕭牧野這般說道,與林舒歡一起進了知浣院。

林舒歡不想讓人幫忙,自己一個人在花圃裏忙活,先開始小心翼翼地用鏟子鏟開秋海棠周邊的土。

蕭牧野見她在那裏搗鼓着,極為專注眼前的活,不能用鏟子鏟的時候就用手指腹輕輕拂開,不一會兒滿手泥濘。

許是鼻尖出汗了,下意識用手背擦去,瞬間多了一道泥痕。

蕭牧野握拳掩去唇邊笑意,這笑意一起,方才那隐隐的煩悶都散了不少。

林舒歡沒注意到蕭牧野的情況,忙着手頭的活,不會兒聽見蕭牧野沉靜的聲音:“還有這一株是嗎?”

“是……”

林舒歡一下轉頭。

只見蕭牧野不知道從哪裏搞來的一把鏟子,開始學着她去鏟旁側那一株秋海棠周邊的土。

他那高大精壯的身形與威嚴的氣勢看似不像是會弄這種事的人,可偏偏手上的活極為精細,也根本不在乎滿手的髒污,認真地幫她把秋海棠從土裏挖出。

挖出兩株秋海棠後,再用浸濕的棉布裹着根系的土,一層層包好。

一切完工後,再去前院應酬,待黃昏之際,今日的回門宴也算是結束了,上了回蕭府的馬車後,蕭牧野便一直在閉目養神,林舒歡雖說也在車壁靠着,看似在休息,實則一直在注意着蕭牧野。

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她知他是個情緒內斂之人,不喜外放。

她不善察覺他人情緒,可與他待久了,現下也能稍稍察覺出一點——盡管今日他表面看起來與平常無異,但他似乎心情不太好。

或許太累了,林舒歡想。

今日天還未亮便起,昨夜聽曲嬷嬷說他陪了她大半夜,後來又去書房處理折子。

他總共睡了不過一個時辰,在回門宴應付這麽多人,還幫她移花……肯定累壞了!

林舒歡屏氣凝聲,盡量不發出什麽聲響擾着蕭牧野休憩。

回了蕭府,先去給鄭老夫人請安,随後蕭牧野沒有回菩提居,反而直接去了臨淵閣,林舒歡心情卻開始煩悶起來。

“巧慧,我分不清了。”林舒歡拉住給她上茶的巧慧,嘀咕道。

“夫人,什麽分不清了?”

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巧慧不太明白。

林舒歡的手撐着下巴,纖細白皙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搭着面龐,面龐上的眉眼往下耷拉,似是苦惱至極:“你說,他是真累了,還是,心裏不痛快?”

“夫人是在說侯爺嗎?”巧慧疑惑道,“侯爺為何心裏不痛快……不是和往常一樣嗎,去書房之前還與夫人說了。”

說了是說了,可就是覺得哪裏不對勁呢。

以前明肅哥哥也是這般沉默話少,但二人之間似乎沒有太大的隔閡,可現在,卻覺得二人之間隔了一堵牆。

林舒歡合蓋着茶碗,輕嘆了一口氣。

“夫人既擔憂着侯爺,不如就去書房瞧瞧侯爺,老奴早就安排給夫人炖上的松茸雞湯,這會兒應當炖好了。”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楊恒在臨淵閣外看見了林舒歡。

“我來給,明肅哥哥,送湯。”一見到楊恒,林舒歡特地将手中的一擔黃花梨食盒往上提了提,認真道,“不過……要是他忙着,楊叔,您幫我給他罷。”

“送湯?湯好啊,補身子!”楊恒一下來精神了,“侯爺應當不忙,不過楊叔幫不了你,你要不自個兒進去給侯爺?”

楊叔這麽說了,林舒歡決定聽他的話。

進去之前,林舒歡小聲問楊恒:“楊叔,今日回府之後,明肅哥哥一切都好?”

“自然是一切都好的。”楊恒回道。

不過說來唯一奇怪的是,進書房之前侯爺吩咐了去蕭府庫房裏取兩顆品相最好的東珠,怎的突然要東珠了?

楊恒剛想說,林舒歡已經敲門進屋了。

這是林舒歡第一次來到蕭牧野的書房。

永安侯府內裴景瑜的書房外雕梁繡棟,裏頭看似樸實無華,實則用的都是難得一見的佳品,八寶架下普普通通的墊腳石都是溫氏不知從哪裏費力弄來的漢白玉石。

本以為豫園內的臨淵閣與永安侯府的書房一樣,可真正進裏面了,才發現裏面的樸素。

擡眼看過去是一副‘紫氣東來’的牌匾,奇怪的是字跡竟與她的差不多,稚嫩生疏,像是小兒随手一寫,而牌匾下正中央挂的松鷹圖,一看便是大家所作。

“來了又不說話,所為何事?”

蕭牧野冷淡的詢問從旁側遠遠傳來。

林舒歡這才順着音看過去,那有數道書格,聲音從書格那側傳來。

“明肅哥哥,你肚子餓嗎,嬷嬷炖了雞湯,我給你送點來。”林舒歡沖着書格慢聲道。

怎麽是她?

蕭牧野翻着書冊的手一頓,搭在頁角的指腹經停許久還是沒有繼續往下翻,将其放回了書格,就要回一句:“我不餓……”

“我餓啦,”話還沒說完,就被林舒歡的話截了過去,“你陪我吃點嗎?”

她的聲音平日裏清冽純淨,就如冬日泉水澄明透亮,眼下一點嬌俏夾雜在其中,聽得他心頭一動,嘴巴翕合到底還是沒有說出拒絕的話。

“那就在旁側擺個桌吧。”

書房內伺候的小厮聽見了,接過林舒歡手中的食盒後,很快擺起了熱騰騰的一桌。

雙耳暖鍋中咕嚕咕嚕煮着雞湯,冒起陣陣熱氣,暖鍋旁擺了數碟秋日時蔬,新鮮帶着白霜,像是剛從地裏摘來的似的。

林舒歡這下是真的餓了,和蕭牧野一起坐下來先喝一碗金燦燦的雞湯。

喝的時候只有輕微勺子碰撞碗壁的聲音,桌上沉默無言。

林舒歡一碗喝下去,假裝想要再舀一碗,期間瞧了一眼蕭牧野,他的動作不急不緩,眼神下垂,專注着自己手裏的這碗湯,不知在想什麽。

林舒歡舀了一碗新的雞湯,又用銀筷下了點茼蒿進鍋,下的時候道:“珍珠手镯,我讓人送回了。”

先是一陣靜默,繼而蕭牧野邊将碗放在一旁,邊慢聲道:“怎麽突然提這個?”

“不是突然,”林舒歡放下銀筷回道,“早就打算好的。”

“如果你是因為我介意,那大可不必,我不是那麽小氣的人,”蕭牧野道,“過去的事,難不成還去計較嗎?”

只是今日,看她和裴景瑜二人站在那裏如一對璧人,實在紮眼的很。

“是我不喜歡。”

林舒歡開始回憶,慢慢将話說完整了道:“其實,我現在沒那麽喜歡了。幾年前,裴府辦了一場春園會。”

“當時,猜花謎得魁首,可得一支珍珠寶镯。我那時年紀小,不知為何極其喜歡那寶镯,第一次問了裴世子幫忙,他答應了,之後得了魁首贏了寶镯,随手将其送給了在場說喜歡的一個小娘子。”

所以,裴景瑜今日才說了一句,欠你的。

“他今日給我珍珠寶镯,我不知何意,我不喜歡這樣,也不想猜……送回去是最好的。”林舒歡認真道。

“現在真的不喜歡了嗎?”蕭牧野淡聲問道。

“什麽?”

林舒歡不太明白蕭牧野的意思。

頂着林舒歡疑惑的眼神,蕭牧野起身,從書案上拿出一個錦盒,遞給林舒歡:“看看喜不喜歡。”

林舒歡一打開,看了一眼又立馬合上,吃驚地對蕭牧野:“居然,有這麽大的?”

“更大的還有,但只能皇家用,”蕭牧野道,“你既沒了一副寶镯,就拿這對去做一副。”

“哪有人,用這麽大的做镯子。”林舒歡将一顆東珠從錦盒裏拿出,愛不釋手,“真好看,做珠簪會更好吧?”

珠色明潤,在燈火之下,似乎還泛着淺淺的瑩光。

“你自己做決定就好——”

蕭牧野坐了下來,一句話還沒說完,面頰上就多了一個清清淺淺的吻,他側身,正對上林舒歡明亮的眼眸,眸內是隐約搖曳的他。

鼻息間,香氣萦繞。

他喉間上下一動,相持沉默之下,是他先無法克制地低頭吻上了她瑩潤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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