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不要食言啊!
出征 不要食言啊!
消息與皇命傳至長寧侯府是子時, 全府轟動震驚,不一會兒已是燈火通明。
林舒歡還有些晃神地站在內屋的紗簾側,見底下人有序地進進出出, 替蕭牧野穿戴行裝。
以前她曾聽說過不少關于蕭牧野的事跡,他是梁國的大英雄, 更是梁國的守護神。
那時的她, 離他很遠, 只有滿心的憧憬與崇拜。
現在的她,離他很近, 可充斥在胸口的只有說不出口的心疼與舍不得。
那件黑漆瀕水明光甲上身後,平日裏雖高大但不過于健碩的個子顯得極為魁梧雄壯, 更似山巍峨,這座山,立在長寧侯府之前,也擋在梁國與契國之間。
林舒歡的酸澀從胸口一直蔓延至喉間,到嘴邊時只剩下苦澀。
“杵在那裏做什麽?”蕭牧野向林舒歡虛手一招, “到我身邊來。”
林舒歡不太想過去,她怕自己過去了,就不太想讓他走了。
過了一會兒,還是擡起了腳步,走到他身邊問了一個很蠢的問題:“明肅哥哥, 非走不可嗎?”
他沒有說話,楊叔倒是先笑道:“夫人, 聖旨已經下來了, 這回契國此次來勢洶洶,将領皆是佼佼者,聖上指名讓侯爺領軍出征。”
蕭牧野随後嗯了聲:“非去不可。”
林舒歡知道這答案, 雖然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問出方才的那蠢問題,只覺得自己得問問。
其實除了蠢問題,她還很想問其他的一些蠢問題。
比如,很危險嗎?你會平安回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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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也知道,很多事情沒有定數,就算蕭牧野現在與她說得好好的,回頭指不定又會發生什麽,所以現在與她承諾了,也沒什麽用。
“你們都出去。”蕭牧野這時道。
楊恒一愣:“侯爺,宮裏邊正等着……”
“難不成還差這麽一點功夫?”蕭牧野淡聲回道。
楊恒帶着人都下去了,只留下林舒歡和蕭牧野兩個人。
“你還有什麽其他事要問我,或者與我說嗎?”蕭牧野低聲問林舒歡。
她不打算問那些蠢問題了,也不打算說一些話擾亂他的心神,至于其他的話,她确實沒什麽想說的了。
于是林舒歡搖搖頭。
蕭牧野擡手,将林舒歡鬓邊的碎發撩至她耳後,繼而摩挲着她的耳:“可我有很多話想與你說。但說多了也怕你嫌煩,只說你可能擔心的。”
她從來沒有嫌他煩過,他也不是個會說很多話的人,林舒歡想。
“戰場上很危險,但我會盡量活着回來見你。”蕭牧野慢聲道。
林舒歡低頭,沉默了一會兒後,張開臂膀用力抱住了蕭牧野,認真道:“不許食言。”
過了半柱香的時間,楊恒在外催了,蕭牧野也沒有再多留,與手底下的人直接到府門口,祖母與其他房的人也都在等在那裏。
一一道別,蕭牧野徑直跨馬,馬匹快走了幾步,他即将要揮鞭前,轉身看了一眼。
林舒歡一直向他小跑着過來,她見他回頭了,大聲道:“不要食言啊!”
蕭牧野看着她那瘦弱的身子和笨拙的腳步,還有委屈的面容,再也控制不住壓抑到現在的情緒,即刻勒馬下來,快步将她摟緊懷裏。
“你在府裏這麽久,怎麽還這麽瘦?等我回來,要吃胖些才好。”蕭牧野沒說別的,就說了這麽一句話。
林舒歡低低回道:“那我也盡量。”
之後蕭牧野松開了林舒歡,讓旁邊的蕭映真把她帶回去,随後再次上馬。
楊恒的馬跟上,與蕭牧野并排,他回頭看了一眼林舒歡,繼而低聲問道:“侯爺,真的不告訴夫人嗎?”
蕭牧野回道:“告訴她作甚麽,平白擔了壓力。”
可你們到底也是夫妻,而且此次計劃若不成功,那時候回不回來都是個問題,如若回來了,又怎麽跟夫人交代呢。
楊恒嘆了口氣。
蕭牧野目視前方:“我都安排好了,你也不用擔心。”
楊恒知道蕭牧野的性子,他已經決定的事是不可能再改了,原以為與夫人成親後,以前的仇恨他能放下些,但沒想到,他一直都沒忘。
不僅沒忘,甚至日漸瘋狂。
林舒歡看着蕭牧野一行人遠去,直至消失在這條大路盡頭。
“三嫂,你放心吧,三哥一定會平安回來的,他可從未輸過。”蕭映真像是已經有經驗了,過來人似地對林舒歡道。
林舒歡收回目光,笑回道:“我知道,但我就是忍不住。”
“剛開始是這樣的,後來就習慣了。”蕭映真道。
還是不要習慣的好,林舒歡想,這上戰場可不是開玩笑的事。
蕭牧野走後的幾日,林舒歡一直在菩提居深居簡出,他交代下來的作業每日都用心完成,其餘時間皆在處理豫園的賬本,連巧慧都說她看賬查賬這塊都快及上馮管事了。
有時候也會與蕭映真喝茶說話,不過近日她來,總會唉聲嘆氣說不知道大伯在想什麽,經常與聖上對着幹。
“我明白大伯想替三哥出氣,可也不能亂來啊,以前不是挺好的嘛……”蕭映真有一回道。
林舒歡怕蕭映真又惱上,便沒有細問,但将這句話放在心上,晚上用飯的時候都有些心不在焉。
吳飛鳳關切得仔細,等用茶的時候,問道:“夫人還在擔憂侯爺嗎?”
“過了這些天了,總不能日日想着,”林舒歡搖頭,“并非此事。”
“那是……”
林舒歡直說了:“只覺得這兩日不太對勁,今日見了映真,也與我之前想的差不多,朝廷上似乎出了什麽事。”
說到這裏,林舒歡視線往平日裏念書寫字的桌案上一瞥,道:“以往送上門的帖子,那個架子上都堆不下,這些時日倒好,零星見個兩三張已經算稀奇。”
被林舒歡這麽一說,吳飛鳳也反應過來了:“确實。”
恐怕是大伯與聖上出現了不合,朝廷衆臣也不知該如何應對,也怕這個時候給長寧侯府送請帖惹聖上不快。
“奴婢去打聽打聽吧,夫人。”吳飛鳳道。
林舒歡也想到了吳飛鳳要去問誰,于是點了點頭。
次日下午,嬷嬷便來回話了,将事情前因後果都說得清清楚楚:“果真是夫人想的那樣,朝廷上這兩日鬧得厲害,還是因着之前那清麗宮一事。”
“清麗宮?那不是很早以前便已經定下來的事嗎?”林舒歡回道。
這事她也聽蕭牧野說過幾句,大致知道一些。
先是禮部上折提出了皇宮西面的清麗宮無人居住,又長年失修,若是重新修繕也要花上了不少銀錢,不如推了重建一個園林。理由是宮內花苑雖多,可都大同小異,找不出一個撐場面的。近年來各國使臣來梁國,且都用着長明殿來招待,實在有失排場。
禮部上完折子,戶部也有官員附和,外加上國庫充盈,自然沒有人反對。
不過開工動土到底是件大事,這普通人家還得看日子,更何況是皇家園林,六部自然謹慎小心,過了好些時候才将日子敲定。
算下來,應該就是這幾日要動土了。
“是,奴婢也聽說是很早定下來的事,但這次大爺不應了,”吳飛鳳道,“聽說大爺上了折子,說敵人壓境,一場惡戰在所難免,清麗宮一事還是暫且擱置。”
林舒歡聽到此處,算是明白了。
當初清麗宮的折子,應當是聖上自己的想法,借由禮部的嘴說出來,事情也順暢地定下來了。
定好的事情,現在大伯卻用極好的理由阻攔下來了,以當今聖上的脾性,哪受得了這個?
“不僅如此,聽說後來大爺與禦史臺一起向聖上施壓,聖上在早朝時拂袖而去,近兩日,不知怎的,流言蜚語又起來,說聖上……聖上昏庸無能,只顧享樂,如今大敵當前,居然還想着大興土木……”
林舒歡面色一凝:“當真有這樣的傳言?”
“是啊,不止呢,近兩日那些讀書人鬧得也兇,甚至還要闖進皇宮,已經死了一個了。”
形勢居然已經到了這般嚴重的地步了。
而這事明顯就是大伯推波助瀾,一直逼着聖上、給聖上施壓。
可他到底想要什麽呢?
如果只是想給明肅哥哥出氣,就像映真說的那樣,場面上的事還得點到為止,現在這般……到底為了什麽呢?
肯定不只是單單清麗宮的事。
“罷了,大伯向來深思遠慮,想來如今這般場面也是他所想要的,我們改變不了什麽,”林舒歡道,“你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為夫人做事,我心裏高興。”吳飛鳳連忙回道。
“與馮管事還好嗎?”林舒歡問。
這些日子她沒有與嬷嬷談過這檔子事,想着嬷嬷心裏有數,自有她的打算。
吳飛鳳哎了一聲:“我正也想與夫人說,他人挺好,打算等侯爺與楊二爺回來,向夫人與侯爺請個命成婚。”
聽嬷嬷這麽自然地将話說了,林舒歡欣慰道:“反正我這頭是應了,侯爺也不可能不應的。”
說完這句,林舒歡又道:“不過,他應該知道與你成婚……”
“奴婢與他說清楚了,奴婢要一輩子伺候夫人的,也聽夫人差遣,夫人與侯爺,夫人是第一位,”吳飛鳳道,“若我們這事上有分歧,便早散了好,他說他明白。”
“既然如此,明日你讓他過來。”林舒歡道。
現在外頭鬧成這樣,而她不過零零星星得了一些消息,這樣下去不行,她得底下有自己的人。